對於清河王,他是毫無憐憫之意,不行禮,亦不說話,隻緊跟在司馬彥華身後惡狠狠地瞪著。


    “叔父,沒想到您與我父王京城洛陽匆匆一別,各被勒令遣返迴封國就藩後,不過才這麽短短兩、三個月時間,您就已經染恙沉屙若斯。”


    先說話的是司馬彥華,她見到重病臥床的司馬遐,聞著充斥滿房間的濃鬱中草藥味,忍不住眼眶一紅,動情地道:“這實……實在太出乎侄女我的意料之外,唉……”


    “是……是彥華……啊!快……給……給彥華郡主……看……看座……”


    司馬遐猛地睜開了無神暗淡,渾濁的雙眼,有氣無力地談吐了半天,才氣喘籲籲的把話說完。


    韓密正待親自去搬坐墊,司馬彥華衝他一擺手,峻聲說道:“不必了!我站著說話,還自在些!”


    馬上又輕言細語安慰司馬遐道:“叔父正值青春鼎盛之年,何致病體如此,您日常可要多注意休養,挺過去這一關啊!您才二十多歲春秋鼎盛,沒事的,這點病痛折磨考驗,定然不在您的話下。”


    過了好一會兒,清河王再度開口,聲音顫抖的喟然長歎:“奈……奈何天不假年……唉,我知道我……我已時日無多……病體沉重,怕是等……等不到來年……來年開春……”


    話未說完,已經闔然閉目,喘息不定。


    似乎幾句話的工夫,已經耗盡了他全身氣力。


    “兄長,何以病體沉重如此?今日看到你這個樣子,真是令我好痛心,好痛惜!”石寒感覺到背後門簾響動,一個渾厚的年輕男子聲音也隨著腳步聲的到來隨即響起。


    “而且被你親兵士衛阻攔,我已來了你清河一、兩日了,猶不能得見你一麵,今日兄弟我算是沾了彥華賢侄女的光,終於現在窺便闖進來見上了你第一麵……”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竟然哽咽起來,話聲也嘎然而止,再也說不下去了。


    石寒和司馬彥華不約而同地轉頭迴顧身後,但見是個一身綿繡華麗袍服的,二十二、三歲上下的青年,眉眼清矍,容貌疏朗,頜下有三綹微髥,顧盼間自有威儀。


    隻見他還正自抬袖拭淚,顯得情真意切。


    這個人明顯也是司馬家的宗室,晉武帝司馬炎的又一個兒子,司馬遐的親兄弟無疑,但是石寒和司馬彥華都從末曾見過此人,是故當麵不識。


    或許是聞聽到熟悉的聲音,兄弟親情的感召,司馬遐再次努力的睜開了雙眼。


    待見到來人,他麵露欣慰之意,輕聲唿喊道:“乂……乂弟……我府……府中怠慢……不周……之處……委屈你……你了……望你……多多……見……見諒……“


    “原來是常山王叔,自王叔被貶常山封國,已有忽忽十餘年,侄女從未曾有機會與王叔謀麵,竟至於當麵不識,還請王叔勿怪!”司馬彥華趕緊遵身萬福行禮,主動殷勤打招唿致意。


    石寒也立即知道眼前此青年是誰了,原來是被遭貶常山王的原長沙王司馬乂。


    司馬乂身高七尺五寸,開朗果斷,才力超絕常人,虛心謙讓賢士,很有名望聲譽。


    早在太康十年(289年),司馬乂就受封為長沙王,授任員外散騎常侍。


    太熙元年(290年),其父晉武帝去世,司馬乂年僅十五歲,對親人的敬慕之情超過常禮。


    逢上楚王司馬瑋前來奔喪,各位藩王都從近路去迎接他,惟獨司馬乂到陵墓那裏去,悲慟哭號等待司馬瑋。授為步兵校尉。


    永平元年(291年),司馬瑋誅討太宰、汝南王司馬亮和太保衛瓘,司馬乂守衛東掖門。


    有人拿著騶虞幡出來宣告司馬瑋是假托詔令行事,司馬乂扔掉弓箭流淚說:“楚王說是接受詔令行事,所以聽從他,怎麽想到詔書不是真的!”


    同年六月,司馬瑋被殺,司馬乂因為和他是同母所生,受到牽連,被貶為常山王,前往封國。


    他在翼州常山封國就藩,偏居一隅,這一待就是十餘年,司馬彥華之前從未來過河北,哪裏得見過他。


    司馬乂也是八王之亂中的一個關鍵王爺,日後,他因響應司馬冏傳檄討伐趙王司馬倫,率領王國軍作為成都王司馬穎的扈從,兵發洛陽的後援,而恢複長少王的稱號。


    並最終將在斬殺日益專權驕縱的齊王司馬冏後,而獲得短暫執掌朝廷內外之權。


    “彥華,不怪你的,俗話說,最是天家無情,皇室隻有無盡的權力之爭和算計,親情淡薄,”司馬乂微微搖頭歎息。


    “何況王叔被勒令不受王命不得私自離開封國返京,與你們齊王府更是天各一方,我們哪有機會見麵?”


    石寒此時卻注意到司馬乂身後的兩個貼身跟隨親信心腹,有一個他還在洛陽齊王府見過,並認識,此人便是祖逖。


    祖逖原本投靠齊王司馬冏,但因為司馬冏被司馬倫貶黜,並勒令鎮守許昌,不得不離開京城。


    祖逖不願意跟隨同去許昌,便返迴了自己的祖籍西晉幽州範陽郡遒縣,如今又被常山王司馬乂真誠和重禮所聘,成為了司馬乂的主薄。


    士族子弟,根本不急著當官,因為他們的機會實在太多了,可以拒絕一個又一個,直到自己願意為止。


    有時候當官當得不順心,或者覺得公務過於繁忙,影響到自己參加聚會飲酒,幹脆棄官不幹了。


    迴去休息一陣後,再換個地方當官,輕輕鬆鬆,好像那些官位本來就是為他們預留的一樣。


    比喻祖逖本身就曾拒絕過當權後的東海王司馬越征聘,他們可以在京師或者各地重鎮閑逛,參加各種聚會,等待時機。


    石寒是真的有點羨慕他們這些牛逼哄哄的高門士族出身。


    元康元年(291年),八王之亂爆發後。


    祖逖得到諸王的重視,先後效力於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豫章王司馬熾,曆任大司馬府掾屬、驃騎將軍府祭酒、主簿、太子中舍人、豫章王府從事中郎。


    像石寒冒充石崇私生子,這樣的石家,也隻能算是寒素門第,卻不能像士族那麽任性了,機會要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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