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六科給事中,十三道禦史,監察院等就屬於是清流中的中堅份子。大家熟知的海瑞就是其中比較極端的例子。


    這些官員別看他們官都不高,可是,人多力量大,而且又容易抱團,而且,一個二個脾氣都是又臭又硬的主,就跟那剁不爛嚼不碎的滾刀肉似的。


    而且多為年輕熱血之士,按後世的話來說,就是一票憤青級別的人物,憤世嫉俗,天下不平事,落他們眼裏,都想管管,對於朝政,他們沒辦法跳進朝堂,可是他們卻經常大肆評議朝庭的各項政策,進而影響到某些朝庭的政策走向。


    而王文好死不死,偏生揍了這麽一群清流中的骨幹份子,其運氣,不用背到了家實不足以形容。要知道,朝中的諸位重臣,誰都知道這夥熱血小年青很難搞,而且是不是一般的難搞。


    大多數的朝庭重臣,雖然不敢說會去刻意地交好籠絡這些清流,但是,卻也都十分地關注,當然,自己如果有小同鄉啊什麽的,自然也就順便給收攏一番,至少得給予這個集團一些好感。別成天衝我開炮。


    可這會子,王文來上這麽一氣,可真把這些清流給整炸了鍋了,就像是沸油裏邊澆上了一瓢水似的。


    王直府上,老王直目瞪口呆地看著二十餘名年輕的官員簇擁著七八名給揍得鼻青臉腫口歪眼斜的人形狀物體,站在了自己家的廳中,正所謂群情洶洶,七嘴八舌地亂作一團。


    那老王直不由得一擰眉頭,沉聲喝道:“爾等作甚,來老夫府上,若是有事就說事,焉能如此不成體統!”


    老家夥畢竟是吏部尚書,更是大明朝有數的老臣,積威之重,誰都不敢輕誨,這麽一喝,原本還鬧成一團的廳中頓時變得冷清了起來。


    這時候,這群年輕官員裏邊總算是推選出了一位代表。“下官吏部給事中鍾大生,攜一幹同僚見過王尚書。今夜冒昧登門打擾尚書大人,實為京中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能為我們作主者,非老大人不可。”


    “噢,到底京中出了何事,讓爾等連袂至老夫寒舍?莫不是與這幾位……”老王直抬手指了指那七八名已經給揍得眼斜口歪,眼青臉黑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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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人,看到那老王直手指了過來,頓時眼冒淚花,一臉的悲憤之色,張嘴就來,問題是沒有一人能夠聽明白這位嘴給打腫,舌頭被咬掉了一塊皮還蹦飛了幾顆齒的兄台說的是啥。


    那位鍾大生趕緊上前將此不久之前,在那酒樓內,所發生的一件令人瞠目結舌,同樣將會令朝野震驚的大事件給娓娓道來。


    當聽到了這位口才相當不錯的吏部給事中鍾大生繪聲繪色地講述起了此事的經過,當看到掙紮著逃出了一名懲兇暴徒的惡爪,逃到了走廊時,看到了在門口外邊一臉陰險毒辣笑容(絕對是誇張修辭)的新任吏部尚書王文時,老王直差點把那剛剛咽下的茶水全從鼻子眼裏邊噴了出來。


    “什麽?你說是王文,新任吏部尚書王文?”老王直顧不得抹那須邊的茶葉沫子,騰身就跳了起來,年近七旬的文官,還能有這樣矯健的身手,但是把諸位清流官員都給嚇了一跳,鍾大生自然拍著胸口連連保證。


    老王直聽完此言,又詳細地詢問了一番之後,臉上的表情凝重得可以,可是實際上這老家夥在心裏邊早笑翻了。“王千之(王文的字)啊王千之,老夫正愁拿捏不住你的把柄,把你從老夫的地盤給踹出去,這下倒好,你居然轉眼就送給老夫這麽個了不得的大禮,老夫若是不順水推舟,豈不是要辜負了你王閣老的這番美意?”


    這時候,鍾大生隻當是老尚書害怕惹事,不由得高聲喝道:“老尚書,您可得給咱們作主啊,王文那廝太過囂張跋扈,居然膽敢驅使家奴,毆打朝庭命官,而且還欲隱匿行藏……其人手段之酷烈,行事之卑鄙,著實令人發指,這等奸佞小人,焉能讓其為閣臣,焉能讓其主掌吏部……”“夠了!”老王直瞪了這家夥一眼,沉聲喝道,原本義憤洶洶的諸官不由得一陣啞然,有幾位還欲開口,老王直倒自己先說起了話來:“此事的確乃我朝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事,實在是太過恥辱……”老王直的口才不是蓋的,至少一番義正嚴辭的斥責,讓這一夥年輕官員大生知己之感。


    老王直眼角斜到諸人的表情之後,頓了頓:“不過,老夫主掌吏部,雖可將此事奏秉天子,奈何……”說到了這,老王直的臉龐上緩緩地呈現出了傷感與忿憤之色。


    鍾大生能夠成為這票人的領頭之人,除了是一位熱血憤青之外,更重要的是心眼也不少,瞅見這位老尚書眼珠子溜溜直轉,趕緊湊前一步,低聲討教。“還望老尚書教我,還我等一個公道。”


    “其實此事,說不難也行,隻是若是天子若是一心……”老王直欲言又止狀,掃了一眼廳中的諸人,目光又落迴了那鍾大生的臉上。


    “老尚書放心,我等人人願做那鐵膽的禦史,報國的錚臣。”鍾大生自然是頭一昂,身形一挺,擺出了架勢。身後諸人也齊齊昂首挺身,包括那七八個給揍得不成人形的家夥也都努力地站直起身。


    老王直滿臉欣慰之色掃了一諸人,然後,輕扯了一把鍾大生,然後在其耳邊一陣細語,鍾大生不由得喜動眉梢,朝著那老王直長躬及地。“多謝老尚書,我等這便去了,定要讓那等奸佞小人知道,朗朗乾坤之下,焉有他的容身之所。”


    “爾等皆是國之棟梁,切切不可因此而對國家失望,望爾等謹以此事為鑒才是。”老王直從容地在那一雙雙疑惑的目光注視之下,扶起了那鍾大生,一臉感慨地道。


    “是,下官將銘記老尚書之教誨,今日擾了老尚書清靜,他日,我等再登門謝罪,天色已然不早,我等就行告辭了……”鍾大生當先辭別王直,衝身後諸人使了眼色。


    不多時,一票人很快就離了那王直的府邸,就在府門外,鍾大生不待諸人詢問,便將那老王直所教之策,悄然告之諸人。聽得諸人不由得眉飛色舞,連連稱善,一番布置之後,原本的一夥人頓時分成了幾個集團,每個集團,拽著一名受傷者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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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走了?”老王直仍舊呆在前廳,看到了送那夥官員離開的老管家迴來之後問道。


    “迴老爺,都離開了。”老管家想了想之後言道:“他們在門外說了一會話,就分成了幾茬人,各自而去了,老奴遵照老爺您的吩咐,已經遣了下人相隨,想必過不了多久,應該會有消息來報。。”


    “嗬嗬嗬,好,那鍾大生倒沒有讓老夫失望。”老王直聽得此言,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接過了侍女端來的香片,輕抿了一口淡淡地笑道。


    “老爺,您這是讓他們去做什麽?”老管家湊到了近前來,一臉疑惑地道。“此事,正好拿那王文開刀,老爺您為何還讓他們離去?”


    “嗬嗬,王文乃是當今天子的得力幹臣,把他塞進吏部,一句話,就是想要把老夫架空。”老王直頓了頓之後撫著花白地長須一笑:“王文此人也算得是幹才,此前,老夫沒能抓住他什麽把柄,卻不想……也怪他自持甚高,心性涼薄,有了錯也絕對不會去認。這不把這些年輕人給逼急了才怪,鬧到了我這兒,怕是,那他王文就再沒有平息此事的機會了。”


    “老夫其實也沒說什麽,隻不過是讓那鍾大生再多糾集一些同僚,尋各部尚書,還有能管此事的衙門,先把事給訴之予朝庭諸位大員,而且,老夫還教了他們一招,若是諸部大員和衙門態度曖昧的話,讓他們直稟天子,登聞鼓多年未響,怕是早抹了厚厚一層灰,也該敲來聽聽聲了。”


    聽到了這話,老管家看到了老王直那張似笑非笑地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乖乖隆的冬,大餅卷大蔥,這主意也忒損了,就算是一起傷人案也就算了,哪怕是毆打了官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而自家老爺支了這麽一個陰招,分明就是越鬧越大,要知道,那些清流向來就不好惹,要是真有百十來個的清流份子,全部都跑去敲那聞登鼓,聞登鼓是啥,明太祖朱元璋也設立了登聞鼓,並設有專人管理,一有冤民申訴,皇帝親自受理,官員如有從中阻攔,一律重判。到明宣德年間,一位官員曾上奏取消登聞鼓,宣德皇帝以其為祖上所設未肯。


    也就是說,隻要敲響了那麵鼓,天子就算是想裝聾作啞那是完全不可能滴。


    “今夜之後,怕是京師朝野,此事都將會喧囂塵上嘍……嗬嗬嗬,暢快,著實暢快。”老王直說到了最後,不禁大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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