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大後的聲音並不天,但是,仍舊清晰地在安靜的大殿之中散溢開來,所有人都靜心屏氣地沉默不言,都想聽一聽,朱祁鈺能夠給出何種的答案。


    聽到了這話,朱祁鈺的脊背不由得一冷。霍然抬頭,看到了太皇太後那雙清冷中帶少一些期盼的眼睛。


    朱祁鈺記得這雙眼睛,從小,每一次看到這雙眼睛,都會讓他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覺得就像是有什麽東西,釘在自己的身上。記事起,朱祁鈺就不願意麵對這雙目光,等到長大了一些,才明白,她對一切會對自己那位兄長,也就是朱祁鎮的太子之位構成威脅的任何人人事物都保持著強烈的警惕和戒心。


    當朱祁鎮成為了大明天子之後,她的目光改變了一些,但是,那仿佛看你一眼,仍舊能夠看穿你內心所思所想的目光,那仿佛永遠都高高在上的表情,讓朱祁鈺仍舊很不舒服很不自在。


    而現在,她仍舊沒有太多的改變,那怕是那天,親手將朱祁鎮寫下的傳位話書拿出來的時候,她的表情也沒有大多的變化,仿佛仍舊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是的,的的確確,當時一切都在她的掌握裏,先是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後,先行立下了皇太子,將新皇血脈的後路先斷掉,然後,這才將那那份血話拿了出來。至少,朱祁鈺覺得,真相肯定是如此。


    或者太皇太後覺得自己登基之後,還會是那唯唯諾諾郕王,不過,她隻猜中了開頭。


    但是自己原本以為已經掙脫了枷鎖,成為了一條真龍,大明朝的真命天子,天下盡在掌握的時候。朱祁鈺悲哀地發現,一道道,一股股無形的力量猶如密密麻麻的鐵鏈與繩索,不知道何時,已經纏繞到了自己的身上讓自己覺得仿佛身陷在一個巨大的囚籠裏邊。


    這裏邊,除了遠在宣府的太上皇是最大的元兇之外,殿中的文武百官,還有跟前這位太皇太後,亦是元兇之一,雖然朱祁鈺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憑著本能和直覺,朱祁鈺覺得,肯定與她有關甚至那太子宮所發生的事情,說不定她才是真正地幕後主指者。


    太皇太後也靜靜地看著跟前這位表情複雜目光閃爍不定的朱祁鈺,很有耐心地等待著,至少她今天既然到了這裏,那麽,早一刻,晚一刻知道結果又有什麽分別,但是這個結果,必須讓她滿意。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母後,兒臣以為,太子在京師,會更安全,何況,兒臣會請我大明巨儒為太子師……。”朱祁鈺到底沒有敢跟孫太後硬扛的膽量,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簾,有幾分不甘,也有幾分掙紮地為自己留住太子而辯駁。


    “皇帝的意思,是不願意全皇太子在太上皇的膝前盡孝嗎?……。”孫太後撫了撫精心修剪的眉角,嘴色輕輕地揚了起來,仿佛一切仍舊盡在掌握之中。


    “兒臣終究覺得,讓太子離京,實在是太過孟浪,況且,太子年幼,難經顛沛離流之苦,若是有個萬一,兒子,怕母後您……。”朱祁鈺的頭俯得更低了。但是口氣,卻比前一句顯得更強硬了些。


    “是啊,太子年紀還小,母後如何不知,可是,這紫禁城中,太子就能安危無恙嗎?”太皇太後的聲音也冷了下來,原本顯得有些清涼的大殿之內猶如鑽入了一股寒冬才會出現的冷風,刺得諸人都覺得滲骨不已。


    於謙的眉頭輕輕地跳了跳,卻仍舊不言不語,而那王文,本欲張口開言,可是方自抬起了頭來,卻看到了那鄭能等數名勳貴冷冰冰,透著一股子狠厲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王文的心頭不由得打了個突,方要脫口的話生生咽迴了喉嚨裏邊。


    雖然如今勳貴集團的勢力,在朝中勢微,但是,掌握著大明重要軍權的他們,仍舊是一股誰也不願意輕忽,也不想要去得罪的勢力,更重要的,勳貴集團裏邊可是有不少都是皇親國戚,這一群人,平時對於朝堂上這點屁事向來懶得插手,可真要插起手來,天子都要懼上三分。


    王文雖然功利心重,但也絕對不是傻子,他想起了一件事,這些目前站在朝堂上的勳貴,可有不少,都是朱祁鎮拉下自己的臉麵,彈動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那伯顏貼木兒和瓦刺太師也先,方使得他們能夠逃離苦難如地獄一般的戰俘生活,迴到大明重享富貴的。


    更何況,自己開口,等於是駁太皇太後的麵子,太皇太後真要惦記上自己,哪怕是天子再維護自己,怕是自己的位置也會坐不穩當。


    畢竟,太皇太後不是什麽善良之輩,在朝多年的王文焉能不有所耳聞?


    朱祁鈺那雙藏於袖中的手此刻已經緊握成拳,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穩定了自己的情緒這才緩緩言道:“母後,您這話實在是……,出這等事情,非兒臣所願,況且,首惡已誅,經曆此事,宮中諸人皆盡膽寒,焉會有人再敢胡來?”


    “嗬嗬,天有不測風雲哪……,誰知道。這天底下,有多少人,不希望太子安然無恙。”太皇太後輕輕一笑說道,而那個天字的音咬得又狠又重,而最後一句話,猶如自言自語,可是她的雙目,卻一直死死地釘在那朱祁鈺的臉上,這句話,猶如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那朱祁鈺的心頭,讓他的心肝險些停跳。


    孫太後又緩緩湊上拚了一步,距離那朱祁鈺的耳朵約半尺之遙,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冷冷地道:“哀家希望皇帝答應,成全他們父子團聚的好,不然,哀家寧可現在就去宗廟,自縊在宣宗皇帝靈前,省得看到那手足相殘的慘劇。”


    “母後你……。”聽到了這話,朱祁鈺不由得臉色大變手足冰涼,目光落友了那掛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地太皇太後身上。她那眉眼之間的果決和冷意百度極品明君吧更新,仿佛向是在向朱祁鈺暗示,她絕對沒有一丁點開玩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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