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火堵邊,那十數名瓦刺將士紛紛主動讓出了一條道路,進了脫爾遜的營帳中,朱祁鎮坐在攤開的皮褥上,看著跟前那張居然擺上了一套明顯一看就知道屬於是大明風格的瓷茶具,隻不過從那茶壺裏透出來的茶香滲著濃濃的nǎi香。


    抿著nǎi茶,朱祁鎮淡然地看著那脫爾遜在營帳口mén招唿著什麽,從那掀起的帳簾空處,看到了一名méng古壯漢拿著短刀飛快地在一頭已然炙烤成了焦黃è的烤羊羔身上下刀如飛。


    不多時,那盤羊rou便被送了進來,脫爾遜親自接過了這一木盤的烤羊rou,恭敬地擺到了朱祁鎮身前的案幾上。“請陛下用全羊。”


    “全羊?”朱祁鎮微微一愣,看著那木盤裏頂多也就是一兩斤重的羊rou,怎麽可能是全羊?


    不過哈銘這位在大草原上生活了近年光yin的通事不由得臉è微變,看到朱祁鎮的表情,趕緊小聲地在朱祁鎮的耳邊簡略的解釋了啥叫全羊。


    也就是烤出來或者是煮出來的羊羔rou,從其頭、頸、胛、肋骨和尾骨上削來的rou食,湊成一盤敬客,被méng古人當作最敬之食品,非王爺不可享此等款待。


    心中微動的朱祁鎮看了一眼脫爾遜,便抄起了那哈銘遞過來的小刀,毫不客氣地削下了一塊炙烤得焦黃的羊rou,放進了嘴中,隨著牙齒的合攏,烤得略酥的羊rou下是一層噴香溢味的油脂,朱祁鎮不由得眉頭飛揚,一臉的享受。


    看到朱祁鎮如此,脫爾遜和幾名陪坐於帳內的百夫長的臉龐上也多了幾分喜è,紛紛開始拿起小刀分解品嚐著自己案前的美食。


    淡白è的馬nǎi酒酸中略甜,帶有著淡淡的腥味,迴味起來有些發澀,不若中原的酒美,再者,度數也不高,頂多也就是比那啤酒高不了多少度。


    對於瓦刺百夫長們的敬酒朱祁鎮毫不客氣,幾大杯的馬nǎi酒下肚之後,隻覺得肚子略漲,卻絲毫沒有醉意。


    “陛下真是豪爽,我等佩服。”脫爾遜不由得笑道。


    “不錯,大明天子的膽è果然不同尋常,這些日子,達楞多有得罪,還望大明天子不怪達愣粗俗無禮。”席上,一名百夫長一臉愧意地站了起來,向著朱祁鎮長施了一禮。


    另外幾名百夫長也順勢而起,齊齊向朱祁鎮施禮,脫爾遜也同樣拜下。“陛下,我等當日因i怨而苛待陛下,陛下卻從不與我等計較,的確是個大人大量的好漢子,那日在京師城下,陛下能夠視我瓦刺數萬之眾如無物,談笑自若……我們méng古人最敬重的便是好漢子,而陛下您更是。”


    看著這些一臉愧疚或者是懇切拜下的méng古將領,朱祁鎮的眼底不由得微微一熱,瓦刺與大明,那可是真正的生死之仇,不過,這些耿直的méng古漢子厭憎分明的作派,倒是讓朱祁鎮心裏邊浮起了一絲溫暖,至少自己之前在京師城下冒著丟掉小命的危險表演的那一幕壯烈行為能夠贏得作為敵人的méng古人將士的敬重,這也等於是承認自己之前的一番作為總算是沒有白努力。


    等朱祁鎮親自扶起了脫爾遜等人後,脫爾遜灌了一大杯的馬nǎi酒,抹了抹嘴角歎道:“陛下莫要怪我等之前的失禮,說來,我等皆是與大明有深仇之人。若不是如此,太師也不會把我等調來,專mén看押陛下。”


    原來,脫爾遜與這些百夫長,不是父輩死在與大明的戰爭中,就是自己的親族慘死在大明軍兵的刀下,每一個人都與大明有著刻骨的深仇。


    這也是一開始脫爾遜等人看朱祁鎮很不順眼的由來,況且朱祁鎮信用jiān宦,領大明二十萬jing銳打了一場憋屈無比,慘烈異常的敗仗,自然更讓脫爾遜瞅朱祁鎮的態度上又多了幾分輕蔑與鄙夷。


    不過,他們沒有想到,朱祁鎮被俘之後的一係列的表現實在是太出乎他們的預料,在那宣府城下的昂然之言,麵對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太師也先跟前絲毫不懼,後一路上無論對誰都顯得那樣地不卑不亢,特別是一路之上,這位嬌生慣養的皇帝居然在短短的一兩個月的時間裏,能夠用雙ui每日步行二三十裏也不叫一聲苦。


    堅毅而果決,還有那份身處敵營安之若素的從容,讓脫爾遜等人漸漸地對朱祁鎮的看法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而北京城下之時,朱祁鎮拋卻自身榮辱,以命相ji明軍將士的作派,更是讓脫爾遜這些向來敬佩英雄的méng古人對他的感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於是,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很奇怪的心思,讓朱祁鎮感動之餘又頗覺得有些古怪,明明就是生死之敵,卻偏偏就坐在自己的跟前,對著自己大肆吹捧讚揚,這樣的敵人,怕是比後世職場的同事都要顯得可愛許多。


    那些méng古漢子一個接著一個地上來敬酒,朱祁鎮也痛快地放下了戒備之心,放懷暢飲了起來,看樣子朱祁鎮的這副身板不僅僅高大魁梧,對酒jing的耐受ing也頗強,至少十數盞酒灌下去之後,稍稍覺得肚漲,絲毫沒有其他不適。


    看到朱祁鎮酒到杯幹,毫不扭捏,談笑自若,倒是惹這些爽直的漢子頻頻喝彩,眼中的敬佩更濃。酒至半酣,袁彬與哈銘也放下了警惕之心,開始對著桌上的美食大快朵頤,而一幹méng古漢子們幹脆也都放開了拘束,甚至還有人唱起了蒼涼悠揚地méng古典調。


    脫爾遜麵è發紅地哼起了一首蒼涼的méng古曲調,讓人仿佛置身於那低頭見牛羊,仰首見風霜的大草原,怎麽都透著一股子淒涼,朱祁鎮也不由得微微動容,原本熱鬧的營帳之中氣氛陡然顯得有些沉悶了起來。


    脫爾遜似乎也查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有些不好意思地幹咳了兩聲:“陛下匆怪,小人是想起了過世的父親,二十年前,我父親曾經與大明在大同一帶作戰,就再也沒有迴來。”


    “如果我們之間沒有戰爭就好了。”朱祁鎮抿了一口馬nǎi酒,拈起了一塊nǎi酪丟進了嘴裏嚼著,頗為感慨地歎道。後世民族大團結搞得就不錯,至少自己有不少同學都是méng古族,而且曾經到過大草原邊緣,感受過méng古牧民的熱情,不過,那些記憶此刻顯得那樣地遙遠與模糊不由朱祁鎮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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