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秦嶺山,茫茫八百裏。就峪溝便位於秦嶺山內。

    就峪溝外倒還住著幾戶人家,便往裏便是人跡罕至。據說裏麵虎狼眾多,無人敢進。偶有采藥人,為了生活,冒著生命危險,進去采藥,再無別人進去。

    此地距韓石公所住的歲寒山莊也並不遠,約距三四十裏之遙。我們沒有去歲寒山莊,而是直奔就峪溝。

    到得就峪溝,開始還有一條小道往裏延伸,但走過一段路,除了溝,便是坎,要麽就是一棵連一棵的鬆樹。

    道路很難走,舉步維艱。李太白有詩雲: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我看此地與蜀道無異,甚至比蜀道還有難走。

    於小語生氣地道:“這是什麽地方呀,人怎麽會住這種地方?”

    東方木道:“叫你當初不要來,你還非要跟著,現在倒嚷起來。”

    於小語道:“你多嘴,要你管?”

    東方木連連道:“不管,不管,誰願意管呢。”

    於小語一邊走一邊嘟囔著。

    正在艱難行走之時,東方木忽然大笑起來。於小語瞪著東方木,道:“你腦袋出問題了,笑什麽笑?”

    我也道:“是啊,東方兄,為什麽發笑?”

    東方木止住笑聲,道:“你們向四周看,這裏皆有被踩過的痕跡,說明早已有人得知消息,比我們先行一步,在此搜尋,但似乎沒有找到。”

    我這才四下仔細看了看,到處都有是被踩過的痕跡,痕跡亂而多,說明人還不少。我道:“是啊,開始怎麽就沒有注意到。”

    於小語撇撇嘴,道:“這有什麽好笑的。肯定是有一幫人得知了消息,先在此搜尋,結果沒有找到。所以又將消息傳給我們,借我們之力來此搜尋。”

    東方木瞪著於小語,驚訝地道:“你怎麽知道?”

    “我——我推斷的,不行嗎?就你書生懂得推理,我就不懂嗎?”於小語生氣地道。

    東方木道:“好好好,推得好,推得好。”

    於小語越說越來勁,得意地道:“依本姑娘看,這裏已有人來過,不必浪費時間,我們可一直向前走。跟上!”

    說罷她雙手後背,昂首挺胸,大踏步向前而走。結果剛走一步,便被絆倒,摔倒在地。東方木撫掌大笑,道:“報應,報應啊!”

    於小語就地揀起一顆石子,打向東方木,東方木一閃,沒有打上。我趕緊上前,扶起於小語。她一邊揉著膝蓋,一邊嬌氣地道:“帶著東方木,真是倒黴。”

    東方木正色道:“問題搞清楚了再說,到底是你帶著我,還是我帶著你,是誰當初死活要跟來的?”

    “你——”於小語生氣地沒有說出來。我道:“走路小心點,你以為這是在平地上呢。”

    她甩開我的手,嬌嗔道:“連你也說我,人家都摔了一跤,你也不揉揉,還來責怪人家。”

    天哪!我哪有半點責怪她的意思,隻是想關心關心她,結果一片好心還被說成是責怪。唉!也許是我的話沒有說好。

    東方木卻跑過來,嘻笑道:“哪裏摔著了,我幫你揉。”

    於小語手一揮,嬌叱道:“不要你管。”

    東方木看於小語手一揮,以為又要打他,便往旁邊一閃,誰知也摔倒在地。於小語一看,也大笑起來,道:“這才叫報應呢!”

    東方木爬在那裏,望著前方,久久沒有起來。我以為他摔得重了,便要過去扶他,結果於小語搶先我一步,準備扶他起來。而東方木擺擺手,指著前麵,道:“你看那裏。”

    我和於小語順著東方木手指方向看去,乍一看,沒有什麽異樣。於小語卻道:“這裏似乎有被踩過的跡象,便跡象卻被特意地掩蓋了。”

    東方木爬了起來,拍了拍手,道:“他為什麽在掩蓋踩過的痕跡呢?”

    於小語道:“肯定是不願別人知道。再看踩得痕跡很輕,似乎是一個武功極高之人所留,與旁邊留下的跡象比起來完全兩樣。”

    我道:“可是這裏也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跡呀,如果淩鋒在這裏,不早被人發現了。”

    東方木道:“走,到前麵看看再說。”

    往前走過一段路,我們失望了。這裏是一個溝,一個深溝,也可以說是一個懸崖,但懸崖不是很深,約有二三十丈。懸崖擋住了去路,東方木看了看懸崖,又在四周仔細看了看,道:“四周被踩過的痕跡很多,但很輕又被掩蓋的痕跡卻在這裏消失了。”

    我明白了東方木的意思,也明白了別人為什麽沒有找到淩鋒的原因。

    東方木看看懸崖,又看看我道:“柳兄,你能不能把我帶下去?”

    我道:“完全可以。”

    於小語笑道:“書生,終於要人幫忙了吧。”

    東方木無奈地看著於讓語,想要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於小語又道:“當初誰的口氣那麽大,說什麽止不定誰幫誰呢,現在看看,誰要人幫忙?”

    東方木連連地道:“我錯了,我錯了——”

    於小語笑道:“知錯就好。”

    我道:“咱們下吧。”

    於小語道:“我倆一起送他下去。”

    於是我和於小語一人扶著東方木一條胳膊,跳下懸崖,輕輕落地。東方木臉色發白,長出一口氣,道:“好玄哪!”

    於小語笑道:“膽量就這麽小啊!”

    這裏雜草樹木較少,基本上全是岩石。我們又不知該往哪去找。東方木說向右走,於小語說向左走,他倆爭論不休。

    於小語向我道:“柳大哥,你說往哪邊走,咱就往邊走。”

    我也不知往哪邊走,隨口便道:“往右吧。”

    於小語嬌氣地道:“你向著他。”東方木怪裏怪氣地笑著。

    我們我們沿著懸崖邊,往右一直走。這裏地勢比較平坦,我們便加快步伐。走不多遠,前麵有一片茂密的樹林,進入樹林,走過一段路,又出現一片開闊地。看到開闊地的這副景象,我們驚呆了。

    一座墳前,一位老人盤膝而坐。左手放在膝蓋上,右臂隻有一條袖子空蕩蕩地下垂著,老人身邊插著一把劍。墳前立著一塊木碑,木碑下放著幾盤野果。老人須發皆白,滿麵滄桑,雙目微閉。我暗驚:他難道就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幽冥邪劍”淩鋒,怎麽會變成這樣?

    此時,我們已離他很近。我這才看清楚木碑上刻著“愛妻雨柔之墓”。我想,這可能就是當年為他自殺的那位姑娘,淩鋒竟把她的墳守了三十多年,從未踏出此地半步,此情蒼天可鑒啊!也怪不得當年的人都不願提起淩鋒,足可見當年群雄圍攻淩鋒時那場麵的壯烈悲慘。

    老人仍閉著眼,口中卻道:“該來的,終究要來。”

    於小語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老人一笑,道:“何須要知,來者必為不善。”

    於小語有些生氣,又要說,卻被東方木攔住了。東方木向老人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道:“老前輩,晚輩冒昧前來,有得罪之處,還請老前輩開恩。”

    老人睜開眼,轉過頭看看東方木複又合上眼,道:“你們走吧。”

    東方道:“晚輩前來是有事相求。”

    老人道:“我一個隱居此地數十年的老頭,什麽一也不知道,我想,你們找錯了人。”

    東方木指指我道:“我這位朋友正蒙冤受屈,命在旦息,還請老前輩救他一命。”

    老人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仍閉著雙眼,好石雕泥塑般端坐那裏,一動不動,唯那條空蕩蕩的袖子偶爾隨風擺動一下。

    東方木見老人不說話,又接著道:“近來江湖中出現了一起搶劍殺人事件,有些人便認為是老前輩所為,但後來丁老俠客澄清了此事,說明並非老前輩所為。因此,江湖人便將此事推到了晚輩的朋友身上。晚輩此次冒昧前來,是想請教老前輩,江湖中是否還有一位不被人所知的像老前輩一樣劍藝精湛、劍法奇快之人?”

    老人突然睜開眼,麵露驚色,看了看我,搖了搖頭,又閉上眼。

    東方木道:“老前輩搖頭是表示沒有呢,還是也不知道,恕晚輩愚鈍,還請明示?”

    老人緩緩地道:“至少三十年前沒有,但現在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我們麵麵相覷,不知再問什麽。於小語走上前去,欲拿老人身邊那把劍。“別動!”老人厲聲喝道。

    於小語嚇得手趕緊縮了迴來,嘴裏嘟囔道:“不動就不動,有什麽了不起。”

    東方木又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道:“多有打擾,望豈恕罪,晚輩告退。”

    老人沒有任何反應,仍閉著眼,如石雕泥塑般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唯那條空蕩蕩的袖子偶爾隨風擺動一下。

    於小語還要說什麽,我趕緊一拉她,往迴便走。別看老人須發皆白,滿麵滄桑,但他唿吸均勻,內力極強,這可能也是他長年打坐的結果。若一時惹怒了他,我想這可能就會成為我們的葬身之地。

    於小語忿忿地道:“為什麽就這樣走了,怎麽不問問他有沒有搶劍殺人?”

    東方木道:“雖然沒有直接問,不過我們一去就等於是問了。”

    於小語道:“你憑什麽認為不是他?”

    東方木道:“直覺。”

    於小語輕蔑一笑,道:“直覺?自以為是的人才會說直覺。你沒有看到他旁邊那把劍嗎,為什麽不讓別人動,難道這不奇怪?”

    我道:“人家不讓動自有人家的道理,並且那也是一把普通的劍,隻不過劍柄有點與眾不同。”

    於小語道:“越是表麵看起來普通的東西,就越是不普通。我們又沒有抽出劍來看,並且我聽說青冥劍就是一把看似普通的劍。”

    我被她說的無話可說。東方木道:“是你疑心太大,也是你太過心急。”

    於小語道:“我疑心大,你憑什麽就那麽肯定不是他?”

    東方道:“你看他的樣子,會是搶劍殺人之人嗎,並且誰看到他也不會懷疑是他,更不忍心直接去問。”

    於小語道:“越是表麵是看不出來的,可能性就越大,也說明他隱藏的比較好。他能隱居江湖數十年而不為人所知,搶劍殺人又算得了什麽?”

    東方木道:“你不要總是以你的思想來看待周圍的一切事物。”

    於小語道:“我的思想怎麽了?我說的都是事實。”

    東方木笑道:“你那是事實嗎?”

    於小語反問道:“那麽你說什麽是事實,你說誰是搶劍殺人之人。”

    東方木想了想,支吾道:“再議,再議。”

    於小語生氣地道:“哼!沒詞了吧,迴去我看你怎麽給我家主人怎麽交接!”

    說罷,便一人快速地走在前麵。走了幾步,她又停了下來。迴身對我道:“柳大哥,你怎麽也不說說那自以為是妄自尊大的書生呢?”

    我道:“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於小語嗔道:“我就知道,我說也是白說,你總是向著他。”

    東方木一笑,道:“知道白說還要說,是自找無趣吧。”

    於小語道:“關你什麽事,就你書生多嘴。”

    東方木笑道:“不是我我嘴,而是我看到某位姑娘太過無趣,想給她找點樂趣。”

    於小語一笑,道:“好啊,我的樂趣就是打人。”說著便上前去打,東方木趕緊向前跑,於小語看他驚慌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道:“你別跑啊!”

    東方木道:“君了子動口不動手啊。”

    於小語笑道:“我偏要動手,如何?”說著又去追他。東方木在前麵慌忙地跑著,於小語在後麵追著。看到他們歡快的樣子,可能早已忘記剛才那場激烈地爭論。我心裏也不禁痛快起來。

    出了就峪溝,我們迴到歲寒山莊。

    正當我們苦悶之時,有件事發生了,使我痛苦之極,本早已厭倦了殺人生活,但此次竟令我心動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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