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莊產業巨大,富甲一方。有三十六家珠寶行,七十二家錢莊,一百零八家當鋪,更有買賣鋪戶不計其數。據說還和朝庭有生意往來。世人提起飛龍莊,莫不讚歎。

    其莊主姓龍名飛,已到花甲之年,由於年歲增大,名種生意便交給兒子龍乾打理。

    所謂樹大招風,像這種大富豪,難免引起別人的嫉妒。特別是一些綠林英雄,還有一些劫富濟貧的江湖義士。飛龍莊當然成為這些人獵取的對象。更可怕的是一些邪派人士,想謀取飛龍莊的人,這些人對龍飛的威脅是非常大的。

    因此,龍飛的身邊有四大保鏢,時刻不離自己左右。當然龍飛自己也並非等閑之輩,傳說他自己也有高深莫測的功夫,但卻沒有人見他使過。

    提起這四大保鏢,他們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不知因何做了龍飛的保鏢。

    四個人,四種兵器。每個人以自己的兵器而威震江湖。

    第一位“紫川劍”劉金,此人劍法犀利,神出鬼沒。

    第二位“九陽刀”關成,此人刀法純厚,招式奇特。傳說這套刀法是他自己所創。

    第三位“風情扇”師陽,此人使一把扇子,其實是鐵扇。此扇進可攻,退可守。小小一把扇在他手中玩成千種花樣,但皆是取人性命的招法。

    第四位“琉璃鏢”花琨,此人使的是刻有“花”字的梅花樣飛鏢。他的鏢打出去中途可以轉彎,所以在跟他打鬥時,你就不知道飛鏢會從哪個方向過來,使人防不勝防。這可以說是花琨的絕技。

    有這樣的四位人物保護龍飛,別人對龍飛便很難下手。

    不但龍飛自己有人保護,就連他的住處也是機關重重,飛龍莊裏也四處裝有機關。由此可見,想殺龍飛困難重重。

    “要殺龍飛,應先除掉他身邊的四個保鏢。對於他們四個應各個擊破,否則他們四人聯手,便無人能敵。”方玉坤說道。

    我道:“聽說他們四人一般不會分開,怎麽各個擊破?”

    方玉飛輕蔑一笑,道:“是人總會有缺點。他們四個雖然武功高強,但都很自負,特別是在江湖上成名以後,這便成為他們致命的弱點,我們應從這一方麵下手。”

    “首先怎麽做?”

    “劉金使的是劍,所以他看到別人用劍便就想比試。特別像你這等劍法高超之人,他便很不服氣,肯定會想和你一較高低。我們可利用他這一點,先除掉他。”

    “噢,你好像對飛龍莊很了解。”我有些疑惑。

    “這個,是這樣的。自從龍飛殺死我父親之後,我便經常暗中觀察飛龍莊,等待機會下手。”

    “原來如此。”

    “我跟龍飛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除掉他,誓不罷休。”

    “好吧,就按你說的來。”

    我忽一轉念,道:“萬一我敵不過劉金又該如何?”

    他哼哼幾聲,說道:“對於這種人當然不會用什麽君子手段,更不用講什麽江湖道義,隻要他出麵跟你單打獨鬥,自有辦法讓他身首異處。”

    “這樣恐怕不妥吧,這種手段為江湖人所不齒。”

    “自古成大事者,從不講什麽道義不道義的,隻求成功,不論手段。”

    聽到此處,我倒吸一口涼氣,真有些畏懼此人的心機。說實話,我從不願意和一些太有心機的人打交道,因為這種人太可怕了。但已經答應替他報仇,就應幫到底。

    我又問:“你說龍飛有陰謀,具體你能知道多少?”

    他答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聽父親這樣說的。但肯定有,要不然他無緣無故開什麽武林盛會。但我們也不能打草驚蛇,先不可向外透露這個消息,等打聽清楚以後,有了真憑實據再向外公布出來,豈不更好。龍飛也有一定的威望,若我們空口無憑地這麽講,別人不但不信,還會說我們誹謗。到時對我們就很不利了。”

    我讚許的點點頭。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計議已定。我們便分頭去飛龍莊打探消息。

    近來大街上多了許多人,看起來各個都身懷絕技,非等閑之輩。這些人可能是赴飛龍莊之約吧。

    欲知心腹事,須聽背後言。我要聽聽江湖人是怎麽議論飛龍莊的,這便得去人多的地方。人多之地當屬酒樓、茶館。我略一猶豫,便走進一家茶館。

    這裏人真不少,沒有想到裏麵還有一人在撫琴。我找了張桌子坐下,小二倒上一碗茶。我便靜靜地聆聽這優美的旋律。

    一曲終了,我微笑著搖了搖頭。我也好琴,並且自認琴聲當今無人可比,聽到他的琴聲,卻不足為道。

    撫琴人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走過來,向我深施一禮,道:“看仁兄剛才搖頭,定是懂琴之人,相必在下的琴聲必有不足之處,還情仁兄指點一二。”

    我還了一禮,笑道:“指點算不上,在下也是好琴之人,聽仁兄演奏,旋律美妙,世人難及。唯有一處,在下有點看法。”

    “洗耳恭聽。”

    “《禮》曰:‘樂由中出’,‘樂者,天地之和也’,‘樂者,通倫理者也’。仁兄所奏,旋律甚是美妙,但隻是單純的旋律,而未能表達出內心深處的情感,未能與自然達成和諧。這隻是在下一點拙見,見笑了。”

    此人聽罷,讚歎不已,道:“妙,說得極妙。我也深知這一點,便就是不能達到此種境界。就請仁兄獻上一曲,在下也好學習學習。”

    其他在座之人也都附和著,讓我撫上一曲。

    我本來真不願意彈奏,但實在推托不過,便向各位拱了拱手,道聲:“獻醜。”

    我盤膝而坐,略一靜心,便撫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撫罷,座上一片寂靜,各個伸直脖子,表情驚歎。過了一會兒,掌聲一片。剛才撫琴人歎道:“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啊!”

    我連連拱手,道:“哪裏,哪裏,太過獎了。”其實我內心喜悅不已。

    此時,我忽然發現門口站著一僧一道。這位僧人,滿麵皺紋,須白似雪,便是兩次度我之人。再看道長,鶴發童顏,手持拂塵,好像夢中見到的那位道長。

    他二人一邊微笑一邊點頭,發現我看到了他們時,他二人轉身便走了。我急忙追了出去,跑到外麵便發現他們蹤跡不見,好似憑空消失一般。

    “難道是我的幻覺。”我思道。明明站在門口,清晰可見,到底怎麽迴事。我又四下找了找,還是沒有。我疑惑著又走進了茶館。

    茶館裏在座的各位對我的琴藝是大加讚歎。

    有一位道:“以這朋友朋友的琴藝,如果能在此次盛會上彈奏一曲,那便會為此次盛會增色不少啊。”

    有位老者道:“是啊。這數十年來武林未曾舉辦過一次武林大會,而在這數十年間,武林中也湧現出不少後起之秀。此次龍莊主舉辦武林盛會,一來為老友會麵,二來也是以武會友。此次盛會,就該有如此美妙的旋律來助興啊。”

    我道:“他是一個生意人,在江湖上怎麽會有什麽朋友?”

    老者聽罷,哈哈大笑,道:“你是有所不知。三十年前,龍莊主在武林中也算得是有名的俠客。他義薄雲天,行俠仗義,行走江湖時結交下不少朋友。當年在武當,老朽便與他有一麵之緣。後來不知何故,他退出武林,轉為商人。未曾想三十年後他的產業竟如此巨大,但他沒忘記老友啊,沒有忘記行走江湖的日子,沒有忘記腥風血雨的生活。人至暮年,有老友一見,這也是人生中一大快事。方在死後不會留下什麽遺憾了。哈哈哈”

    我道:“難道他花費如此巨大的財力物力,就為會見老友?”

    老者道:“那麽他還能為了什麽,那麽多錢幾輩子都花不完,現在不用,難道還能帶到棺材裏去?”我一聽也是,但還是有些疑慮。也可能是龍飛老謀深算,表麵文章做得挺足。

    剛才撫琴之人,拱手對我道:“在下東方木,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柳避塵。”我愉快地答道。因為畢竟是一個名字,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名字,一個我自認為天下最好的名字。它比“冷劍酒魂”聽起來要讓人舒服得多,親切得多。因為那就是一個名字,一個聽著不使人害怕的名字,一個聽著不會讓人有任何異議的名字。不像“冷劍酒魂”,聽著使人毛骨悚然,使人聯想到殺人。

    “他就是冷劍酒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一個尖銳的聲音,一個刺耳的聲音,一個聽了讓人發冷的聲音。我循聲望去,竟沒有發現是誰喊的。我想我的聽力足以辨別出一個聲音發出的方位,甚至精確到百人群中的一個人。而這次例外了,因為那是一個高手發出的聲音,是一種假聲,一個變換了方位的聲音。在座的都四下張望,並顯出震驚之色。因為“冷劍酒魂”很少露麵,露麵就要殺人。“冷劍酒魂”的劍誰人能敵,誰能敵住“冷劍酒魂”的劍,所以誰能不驚?

    我也是一驚,因為此刻我不想聽到這個名字,不單是現在,以後永遠都是。我怕這個名字,因為那會使我想到許多,特別是曉凡。

    “柳兄。”東方木拍拍我道,“你這是怎麽了?”

    我道:“你知道‘冷劍酒魂’嗎?”

    他淡淡一笑,道:“天下第一殺手,一劍索命,殺人於瞬間的‘冷劍酒魂’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那麽我看你並無半點震驚之色?”

    他哈哈大笑:“這個名字當然可怕,傳言更為可怕。而我今日看到的是柳避塵,是琴聲第一的柳避塵,而不是殺人第一的‘冷劍酒魂’,並且你殺人是一種謀生手段,就像賣字畫謀生一樣。這有何震驚?剛才從你琴聲中足以聽出你並非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而是熱愛生活,向往未來,對人生充滿理想的人。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若柳兄不棄,我倆共飲一杯,何如?”

    感激,內心充滿了感激之情。除曉凡外,從來沒人對我說出這種話。此時我才感覺到我的內心是如此的脆弱,因為我的淚水快要湧出來了。人生中不在乎有多少朋友,隻要有一位知音便足夠了。

    我感激得點了點頭,與他攜手攬腕,走出茶館。

    來到一家酒樓,要了兩壇酒,我倆對飲起來。

    東方木歎口氣道:“我本是一秀才,因屢試不第,遂看破宦途。打算遊覽名山大川。今日來到此地,聽說有武林大會,便湊湊熱鬧。”

    我道:“龍飛也算為江湖人做了一件好事。”

    東方木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為官的就有不忠,為富的就有不仁。他為何不把錢財散給窮人。不比開什麽武林大會強多少。好了,好了,不說他人,還是說說你我吧。”

    知音說與知音聽,不是知音不與談。東方木也算得我的知音,我的傷心事,為何不能向知音傾訴呢?

    我喝了杯酒,緩緩地道:“我本是一個殺手,一個生活在極度痛苦之中的殺手,每日以酒來麻醉神經,似行屍走肉般苟活於世,直到我遇到了她。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給了我新的生命,讓我找到了生活的方向,讓我感受到了活著的意義。當我還未報答她時,她卻離而去了,永遠地離我而去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寒冷的世界,一個孤獨的世界。她悲傷含恨而去,那都是因為我。”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竟落了下來。

    看到我傷心,東方木道:“直是抱歉,勾起了你的傷心事。罷了,小二,拿碗來。”

    小二拿來兩個碗,他倒滿了酒,道:“柳兄,將一切傷心事,都付與這杯中物中,一飲而盡,不再去想。今日你我一醉方休。”說罷,他端起碗,一飲而盡。

    我看到他如此豪放,便也端起碗一飲而盡。

    喝得一時興起,東方木竟拿起酒碗,擊桌而歌: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唿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我們不知喝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後來的事什麽也不知道了。等我們醒來之時,發現自己睡在客棧中,小二說我們睡了三天三夜。東方木聽了笑道:“想當初劉伶醉酒,一睡三年。我們還相差甚遠哪。”看到東方見如此瀟灑,我真是自愧不如。

    我們睡了三日,而在這期間,發生了一年事,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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