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見端倪


    “禪妃娘娘?”邢墨珩重複著,腦海裏現出個穿著華麗宮裝的模糊身影。


    這嬋妃娘娘又是何方神聖?怎的有如此大的膽子和權勢,連太子都敢動。


    莫非是邢墨琂的新寵?邢墨珩想著就沉了臉,楚雲杳那樣的人品,邢墨琂得到了卻不知道珍惜,反而又寵起別人來。


    “是嬋妃娘娘,”月嬤嬤聽了邢墨珩的疑問連忙膝蓋蹭著上前幾步,砰的一聲磕在地上,“求王爺救命!”


    邢墨珩冷眼看著,見邢驚蟄依然木偶似的低頭跪著,沒去管他,繼而聽這月嬤嬤祈求。


    “嬋妃娘娘……手下的李嬤嬤,仗著年長資曆老向來橫行霸道。”說著月嬤嬤眼角也帶出厲色,可見日常沒少受那李嬤嬤編排。


    “如今她竟欺負起先後身邊的老人來,宮女茯苓是慣常給楚後梳頭的,主子最喜她那手藝,現那雙巧手卻被李嬤嬤私刑毀了,若不是太子心軟碰上,怕是命都沒了。”


    “求王爺救命啊!”月嬤嬤說著又磕了兩個頭。


    說是李嬤嬤橫行霸道,誰不知沒有主子撐腰首肯,哪個奴才敢僭越。月嬤嬤卻不敢直指禪妃的名號,楚後去了,頂在她們太子都上的半邊天就塌了,萬事得小心著。


    邢墨珩如何不知道她話裏的意思,這嬋妃娘娘在後宮裏想必也是個地位尊崇的狠角色,連楚雲杳身邊的人都要受她掣肘。


    “不妨,且待我審審。”這嬤嬤雖說的合情合理,邢墨珩卻不敢輕信,怕別是哪個心機深沉的率先在邢驚蟄身邊安了眼線。


    月嬤嬤連忙點頭應了,又磕頭道謝。


    楚後一逝,物是人非,這宮裏能助他們的不多了。


    邢墨珩一個頓首,原本立在身側的侍衛就快步出去,無聲無息。


    月嬤嬤偷眼看著,就又是一驚,身旁的侍衛尚且如此,這鎮南王必然不遜傳聞,心裏的恭敬又深了幾分。


    聽侍衛腳步已遠,邢墨珩又看向還端正跪在地上的邢驚蟄。


    一身明黃色的太子冠冕,明明是眾人之上的權勢,但就品級來說比他這鎮南王還高上一些,卻這樣不吭聲的跪在地上,不說丟盡了天家的臉麵,也愧為他邢家男兒。


    若不是小小年紀常常受人欺侮,又如何會落得這個樣子!


    邢墨珩越想越氣,裹著一身黑袍更顯濃重,幹脆不管這對主仆,任由邢驚蟄慘白著小臉跪著。


    先前的侍衛動作夠快,邢墨珩常年習武,耳力了得,已經聽到大門外“嗚嗚”的掙紮聲。


    眨眼的功夫,“嗚嗚”的聲音就已經接近簾外。


    邢墨珩原本想吩咐帶人進來,卻見那邊半晌都沒有動作的邢驚蟄突然站起來,不卑不亢的拍掉自己身上的落灰。


    黑白分明的大眼對上邢墨珩深如古淵的眼眸也並不躲閃,輕輕頷首又挺直的站在那裏,死死的盯著門簾。


    邢墨珩看著不由稍稍緩和了臉色,“進來!”


    先前還趾高氣揚的李嬤嬤一個用力被丟進來,肥胖的身子扭來扭去,嘴裏堵著肮髒的黑抹布不停“嗚嗚”著。


    太子可以自己起來,月嬤嬤卻不敢。


    她偷偷抬頭看著李嬤嬤的醜態,恨不得大笑出來,讓其他宮裏的丫鬟太監都知曉在太子頭上動土的下場。


    看著堂下的蠢東西,邢墨珩眉頭皺了皺,身邊的侍衛當下會意,照著李嬤嬤的腰下一踹,那老東西就跪在了地上。


    “誒呦!”連帶著嘴裏的抹布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挑出來丟在一旁。


    李嬤嬤連忙捂住嘴,麵色扭曲著往前蹭了蹭,“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


    “饒命?”邢墨珩嘴角挑了挑,“欺侮太子,傷楚後宮女,你做也未做?”


    “老……老奴冤枉啊!”李嬤嬤涕泗橫流,眼睛卻提溜轉著,瞥到一角後明顯放鬆了神色,哭嚎的聲音更大。


    邢墨珩耳聰目明,早有所察,順著李嬤嬤的目光看過去,隻見竹青色的衣角一閃而過,是宮裏最下等的灑掃丫頭穿的。


    立在一旁的侍衛瞬間抽出腰間的佩劍,邢墨珩微微搖頭,那侍衛又站迴原地,連劍出鞘的聲音都未曾想過,還跪在地上做樣的李嬤嬤果然一無所知。


    光是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有什麽樂趣,到要看看這背後的人有什麽能耐。


    邢墨珩殘酷的揚了揚唇角,繼而似笑非笑的盯著堂下死命哭嚎的玩意兒。


    “王爺!老奴真的冤枉啊!”為了表明“真心”,李嬤嬤“砰砰”的磕了兩個頭。


    “是……是茯苓那個刁奴,楚雲……楚後對她再造之恩,她,她卻恩將仇報,竟然妄想偷楚後的遺物,虧得我發現及時沒叫她得逞!”


    “這麽說來……你非但無錯,反而有功了?”邢墨珩貌似專注的把玩著桌上殘了一口兒的細瓷茶碗,“太子又是怎麽迴事兒?”


    “身為宮人,自當為天家鞠躬盡瘁。”李嬤嬤磕了個頭,聲音有些得意說的越發順暢。


    “那茯苓不僅犯了偷盜之罪,還妄想帶壞太子,老奴縱然以命相搏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天家血脈誤入歧途。”


    李嬤嬤哦越說越得意,“況現如今楚後去了,我們嬋妃娘娘……”


    驚覺說錯話,李嬤嬤連忙止了話頭,“砰砰”兩聲磕在地上,“王爺,老奴冤枉!求王爺做主啊!”


    聽著李嬤嬤睜眼瞎話,月嬤嬤驟然抬起頭狠狠的盯著她,這不要臉的老東西,同她主子一樣慣會顛倒黑白,汙蔑楚後不說,如今連他們太子都不放過。


    月嬤嬤隱忍不住膝下微動,恨不得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把那噴糞的臭嘴撕爛。


    動作間肩膀確實一沉,月嬤嬤茫然迴頭,卻是邢驚蟄手下微動搭在她肩膀上,繼而搖了搖頭。


    月嬤嬤看著打小兒看大的小主子,瞬間找迴了心神,狠狠的瞪了李嬤嬤一眼,也順著邢驚蟄沉靜的目光往邢墨珩看去。


    “做主?”邢墨珩一個用力將細瓷茶碗擲在桌上,轉眼就碎成了粉末。


    他若給這些陰險小人做主,那說又來給楚雲杳做主?就是這麽一些麵上一套背後一套,顛倒黑白的的雜碎,那樣幹淨的人才被汙蔑為“毒後”,死也不得安生。


    原本廣闊的堂屋裏瞬間安靜,隻留下李嬤嬤的抽氣聲。


    邢驚蟄平靜的將投放在邢墨珩身上的目光轉向桌上細碎的粉末,在投進的一線陽光下顯出殘酷的美感,他眨了眨眼睛,繼而又安靜的低下頭。


    雙手垂順在身側,打眼看過去,還是那副呆呆怔怔木偶的樣子。


    李嬤嬤率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聲音顫抖著仿佛要把心肺都顛出來,方才那鎮南王的作為,傻子也看得出憤怒。


    “王……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殺豬一樣的聲音全然不似之前的裝模作樣。


    “饒命?你是功臣,何罪之有?”邢墨珩這才低頭看著堂下顫巍巍磕頭的李嬤嬤,這心思歹毒肮髒如水溝老鼠一樣的人,高牆之內不知藏了多少。


    李嬤嬤焦急的左顧右盼,在掃過先前那寂靜的一角時更加麵如死灰,然而隻一個勁兒喊著“王爺饒命”,其他的半點都說不出來。


    還是個嘴硬的,邢墨珩瞥了眼門口的侍衛,那人恭敬點頭,手裏的長劍一揮,滿是灰塵的黑抹布又堵迴李嬤嬤嘴裏,麻繩也捆上,任她“嗚嗚”掙紮。


    “那宮女呢?”邢墨珩冷漠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月嬤嬤,剛才的老東西該死,但之前所說也隻是這嬤嬤的一麵之詞。


    月嬤嬤突然被點不由一個怔愣,膝下連蹭幾步到堂下,“迴王爺,茯苓她跑出去了,估摸著是在後院。”


    邢墨珩對著侍衛點點頭,兩人就迅速將月嬤嬤口中的“茯苓”帶來壓在地上,臉色卻頗有不對。


    “你可是茯苓?”邢墨珩低頭看著堂下蓬頭垢麵的宮女。


    宮女一頭扣在地上算是請安,繼而抬頭看著邢墨珩墨色衣角,輕輕點點頭。


    邢墨珩皺了皺眉頭,“可是慣常伺候雲……楚後梳頭的?”


    宮女依舊點點頭,這次卻抬起了腦袋,臉上多處灰痕,還有明顯的青紫,看不出相貌獨留一雙通紅的眼睛,聽到楚雲杳又有落淚的趨勢。


    “本王問你,為何不答?”邢墨珩終於察覺奇怪的地方,這宮女自進來還未曾開過口。


    茯苓頓了頓,轉頭看了眼仍舊低著頭的邢驚蟄,和殷切看著她的月嬤嬤,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啊啊啊。”


    發出的聲音暗啞難聽,像是漏了的風箱。


    “稟王爺,此女舌頭已被從根切斷!”先前的侍衛拱手向前聲音中也不乏厭惡。


    這樣的醃臢手段,是他們軍隊裏斷不會用的,萬不如光明正大的給個了斷。


    邢墨珩一聽,不由又看被踹到角落裏的李嬤嬤,一個眼神,後者就越發顫抖起來,青石地麵一濕,屋子裏就出現了難聞的尿騷、味兒。


    邢墨珩指節彎曲敲擊在檀木桌麵上,發出“當當當”的清脆聲響,規律的聲音聽在某些人耳裏,卻像是黑白無常的催命符。


    斷顫抖著的李嬤嬤兩腳一蹬,昏死過去。


    “丟出去。”邢墨珩冷淡的一掃而過,不屑再多看一眼那垃圾。


    睜大眼睛看著李嬤嬤被丟到院裏,茯苓的眼睛都亮了亮,對著邢墨珩不斷磕頭謝恩。


    “且住,”邢墨珩敲了下桌麵,“你可識字?可會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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