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不是裝出來的,君子遠庖廚,但“遠庖廚”的不一定是君子。“遠庖廚”隻是一種表象,本質是“不忍”。


    完整的故事是,宣王看到有人牽著牛從殿下走過,就問牽牛的人準備把牛牽到哪去。


    牽牛的人迴答,殺掉取血祭鍾。


    然後宣王就說了,“放了它吧!我不忍心看到它害怕得發抖的樣子,就像無罪卻被判處死刑一樣……”


    牽牛的人問,“放了它就不祭鍾了嗎?”


    宣王說:“怎麽可以不祭鍾呢?用羊來代替牛吧!”


    ……


    這個故事講的不是“不殺生”,殺羊和殺牛沒有區別。


    但為什麽孟子說這是宣王仁慈呢?


    關鍵在“不忍”上。


    因為宣王看到了牛,沒有看到羊,所以對牛產生了“不忍”。


    “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君子遠庖廚是因為不忍,可是某些人遠庖廚是嫌髒。


    同樣道理,魏征和李綱等人也反對戰爭,但反對的是“不義之戰”,本質是“義”。


    戰爭隻是一種手段,關鍵看誰來用,怎麽去用。


    仁君用之為善,那便是“正義之戰”。


    ……


    用過早膳,薑萬鈞將馬周召了過來。


    鼻青臉腫的馬周看上去有些狼狽,讓薑萬鈞稍微覺得有些意外的是,馬周明明遭受了無妄之災,但在被打的時候並沒有辯解。


    這讓薑萬鈞原本已經準備將馬周派去遼東的想法有些動搖了。


    好生安撫了一下馬周之後,薑萬鈞給出了馬周兩個選擇。


    要麽去伊吾磨礪幾年,要麽去遼東。


    馬周最終選擇了遼東。


    薑萬鈞當即下旨,讓馬周養好傷後過一陣子隨禮部官員去遼東,身份是大寧派去給燕王世子當老師的。


    盡管薑萬鈞認為房玄齡之前的提議很有建設性,但還需要拿到內閣仔細研究一下,因此馬周的身份隻是他臨時想到的一個。


    “陛下,這燕王世子……”等到馬周被送出去,魏征忍不住問了出來。


    魏征以為皇上過一陣子會指定被李世民送來長安的兒子當世子。


    現在皇上提前把世子的老師派去了遼東,這是幾個意思?


    是準備將李世民送來長安的“質子”給送迴去,還是從李世民的其他兒子中另選世子?


    “嗯,這到是個問題。朕有些欠考慮了,算了,先派過去再說。”薑萬鈞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所以隻能將錯就錯。


    至於李世民會選擇誰來當世子,薑萬鈞無所謂。


    “兩位還有什麽事,盡管問。”薑萬鈞猜到了和孔家有關。


    “陛下,洛陽那邊,孔家被滅門一事……”魏征吃飯的時候就想問了,但怕影響到皇上的胃口,所以才等到了現在。


    “玄成不會以為是朕讓人做的吧?”


    “沒有。臣從不懷疑陛下的心胸和器量,隻是此事外頭難免會有些非議。”


    “誰愛議論就議論去吧!”薑萬鈞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薑萬鈞可以不在意,魏征等人卻不行。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講。”


    “你我君臣之間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


    “陛下,臣以為,孔家被滅門一事,與逃走的孔家餘孽脫不了幹係,或許是他們為埋伏昭妃使用的調虎離山之計……”魏征有點臉紅,這純屬睜著眼睛說瞎話。


    可是為了給皇上洗脫嫌疑,他別無選擇。


    不久前長孫皇後也是這麽做的,賢後,賢臣,在這件事情上,幾乎同時選擇了“自黑”。


    實話實說,薑萬鈞既欣慰又感動。


    魏征這麽正直的人能提出這種“甩鍋”的辦法,足可見薑萬鈞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咳咳!孔家餘孽與此事是否有關係,那要丘和調查之後才能知道。玄成不必太早下結論。”薑萬鈞的潛台詞就是,朕已經找好了“接盤俠”,你魏征就不用為難了。


    “如此甚好。”李綱也覺得丘和非常適合幹這種事。


    李綱說完突然發現,皇上和魏征都在看著自己,頓時老臉一紅。


    剛才一激動,暴露了他也不是“好人”。


    三人互相看著彼此,然後一陣哈哈大笑。


    不知不覺,君臣三人感覺關係又親近了幾分……


    宮寧從外邊進來,有些懵,他也不知道三人在笑什麽,神神叨叨的。


    他哪裏知道,三人這一次相當於一起去了一趟“平康坊”,建立起了一種新的友誼。


    “陛下,岑文本迴來了。”


    “得,正主迴來了,我們都是背鍋俠。”薑萬鈞本不想和兩人提起這件事的,省得岑文本以後被人看不起。


    現在就沒有關係了,魏征和李綱兩人都下水了,誰也不用笑話誰。


    “景仁這是?”李綱一時間沒懂。


    “一大早他就跑來說有罪,說是他給洛陽那邊的江南世家通風報信,所以才有了孔家被滅門之禍……


    朕剛讓人帶他下去包紮傷口,你們就來了。


    以景仁的人品,朕想可能也是出於好心吧!


    可惜,江南世家那邊估計是會錯了意,以為是朕授意的,所以就給朕交上來這麽一份‘投名狀’……”薑萬鈞兩手一攤,一臉無奈。


    “景仁應該想不到這麽做吧?”魏征對岑文本還是有些了解的。


    “皇後也是這麽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咬金那匹響馬幹的好事。去把景仁帶進來吧!”薑萬鈞衝著宮寧吩咐道。


    時間不大,包著腦袋的岑文本踉踉蹌蹌走了進來。


    魏征和李綱順著腳步聲看了過去,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才多久沒見,岑文本已經憔悴得快要被認不出來了。


    按照年齡上算,岑文本比魏征還年輕,可看上去卻和李綱差不多。


    “罪臣……”


    “卿就不要再自稱罪臣了,你也是一片好心,起來說話。”


    “是。景仁見過丞相,文紀先生。”


    “何至於此啊!”李綱還是挺看好岑文本的,見到岑文本現在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心裏很不是滋味。


    “迴文紀先生,臧獲婢妾猶能引決,景仁何惜一死?若不是怕連累了陛下,壞了陛下的仁德,景仁早引咎自盡,不敢苟活。”岑文本一臉慘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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