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因為《冬城》。”

    齊薑想了想,說:“她曾經極力爭取女一號,但因為有軋戲前科,林導直接給否了,大概看你火起來,心裏不舒服吧。”

    “她爭取過?”顏生有些意外:“《冬城》不是挺小眾的嗎。”

    不然憑林朝之的名頭,前期也不至於拿不到投資。

    “雖然小眾,但是格調高啊,”齊薑笑:“早先軋戲、替身輪番上陣,導致業內對她評價很低,現在想靠主流獎項洗白上岸,帶資進組都心甘情願。”

    顏生也笑了:“還能帶資進組,混的不錯啊。”

    ……

    “她是三少的人,”陳亮說:“高層總得給點麵子。”

    顏生嗤笑:“三少是誰?”

    陳亮沒反應過來:“就是您本家的……”

    “堂哥”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顏生打斷了。

    “dm的話事人隻有兩個,我爸爸和我,”她語氣不容置疑:“明白嗎?”

    陳亮心頭一凜:“是。”

    “我不想再看見她,你知道該怎麽做。”

    陳亮趕緊點頭:“我辦事,您放心。”

    他辦事的確利索,但朱曼能有現在,也不是浪得虛名。

    當天下午,蘇恆的電話就打到顏生那兒了。

    “顏生,”他姿態很低,語氣也客氣:“之前朱曼真不知道你身份,冒冒失失的,我訓了她一通,今晚上我擺局,叫她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

    “看在咱們一個姓的麵子上,饒她一迴吧。”

    “你的麵子值幾個錢?”顏生毫不客氣的懟迴去:“蘇恆,老爺子在時咱們就分家了,你少在我麵前裝模作樣。我爸爸叫你們留在dl,是他有善心,不計前嫌給你們口飯吃,照我的意思,早就該把你們掃地出門!”

    蘇昱的母親是老爺子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進蘇家的,即使老太爺後來養了幾個外室,還生了兒子,也礙不過長房嫡孫的體統。

    但人丁多了,總會生出齟齬來,親兄弟尚且如此,更別說還隔著一層肚皮了。

    老爺子在時倒還好,等人一走,底下立馬就鬧分家,鬧得有多不像話?

    蘇恆的父親綁架顏生去威脅蘇昱,事後打算撕票,隻是棋差一著,被蘇昱踢進監獄了。

    兄弟倆不和多年,他最知道蘇昱本事,

    加上綁架顏生這事,自己還能在監獄裏安度餘生,老婆孩子指定沒好下場。

    他倒有幾分擔當,寫了血書跟蘇昱求饒,在獄裏自殺了。

    蘇昱未必心軟,但蘇家族老們不想鬧大,幫著說和,到最後還是把這事掩下,給了那孤兒寡母一席之地。

    顏生被綁架的時候才七歲,但也記事了,事後大病一場,雖然沒落下什麽病根,但也別指望她對蘇恆有什麽好印象,好在他自己也識趣,沒事從不忘她眼前湊,碰上了躲不開就先賠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情麵上勉強過得去。

    說到底,兩人可沒有堂兄妹的情分,他哪來的臉跟自己求情,叫饒了朱曼。

    要不是她姓蘇,就憑那幾張照片,這會就該臭大街了。

    蘇恆被訓了一通,口氣依舊很軟:“這事是朱曼不對,你盡管出氣,但總得給人留條路吧?等見了麵,我叫她給你磕頭。”

    “我又不殺人,怎麽就不留活路了?”

    “這樣吧,兩條路,”顏生笑了:“一是雪藏朱曼,再也別叫我見到她,二呢,你離開dl,代她受過,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對方安靜了幾瞬,才重新開口:“真的沒有迴旋餘地了?”

    “我跟你說這麽多,已經是很大情麵了。”

    “好吧,”蘇恆深吸口氣,語帶歉然:“對不住,打擾你了。”

    顏生語氣輕快:“好說。”

    ……

    傍晚時分,蘇昱打電話過來,特意問了句:“蘇恆找你了?”

    “嗯,”顏生正修指甲:“給他小情人求饒呢。”

    “你怎麽迴的?”他問。

    “我說,他要願意帶人受過,那也可以,然後他就不吱聲了。”

    “他很聰明,”蘇昱笑著說:“倒有點像他父親。”

    這是句讚譽的話,但從他嘴裏說出來,似乎帶著點嘲諷。

    顏生也笑了:“他想試探我態度呢,那個朱曼,不過是幌子。”

    “你心裏有數就行。”蘇昱這樣說。

    ……

    《冬城》殺青當晚,林朝之訂了飯局,整個劇組一塊慶祝。

    他五官生的出眾,穿身正裝,頭發梳上去,分外硬朗美男,捧著玫瑰花往包間去,迎麵就撞上萬滄了。

    巧了,他也穿身正裝,手捧玫

    瑰,除去臉比林朝之俊那麽一點,冷眼一看,真沒多大區別。

    兩人四目相對,對彼此心思一清二楚,還沒等說句什麽呢,四大金剛就溜達著過來了。

    “幹嘛呢,”陳老問:“你們倆打算結婚?”

    “完了,”他衝林老嚷嚷:“你沒孫子抱啦!”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朝之僵在原地,萬滄也一樣,兩束玫瑰卻被他們趁機抽走了。

    “這麽多人看著呐,”林老爺子留在最後,意味深長的說:“你們倆臉皮厚,小姑娘可受不了。”

    “爺爺,”林朝之難得的露出點躊躇:“我是認真的。”

    萬滄開口說:“我也是。”

    “不行,”林老爺子搖頭:“不合適。”

    那兩人一起開口:“為什麽?”

    林老爺子一本正經的說:“因為你們仙凡有別。”

    ……

    顏生迴公司去開個會,到的最晚,一進門,聶青手就伸過去了:“秘籍呢?”

    齊薑有點詫異:“什麽秘籍?”

    “發財的秘籍,”聶青笑嘻嘻的說:“昨天顏生姐說要帶給我的。”

    “還有這種秘籍?”齊薑摻和:“我也要!”

    “拿去,”顏生從包裏掏出本《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遞過去,笑容良善:“判刑最多的,都是生財秘籍,不要大意的上吧。”

    兩個財迷一臉鬱卒,蹲到角落裏畫圈圈去了。

    在同一個劇組裏呆了這麽久,說沒感情是騙人的,分別在即,總會格外感傷。

    幾位老爺子上了年紀,吃完飯後林朝之就叫人送迴去了,剩下幾個年輕人留在酒桌上侃大山,氣氛熱烈。

    嘉嘉喝醉了,非說桌上擺件是她養的貓,摟在懷裏摸個沒完。

    顏生被逗笑了,作勢伸手去摸,一抬頭,視線跟她對個正著。

    “你真好看,”嘉嘉醉醺醺的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你,我心裏就撲通撲通直跳。”

    她喝的醉了,別人都當是在說胡話,顏生卻猛地清醒過來,垂下眼,叫人幫著拿條濕毛巾來,給她擦臉。

    自己卻看著窗外,出神起來。

    ……

    《冬城》殺青,剩下的就是後期製作和宣傳了。

    林朝之正式召開

    發布會,幾個主演齊聚,因為之前的爆炸性熱度,一線媒體蜂擁而至,一股腦將席位瓜分,後邊幾家次一等的,都是自備板凳。

    “顏生,”有記者問:“以你這樣的身份,為什麽會去拍電影?”

    “因為我覺得那很有趣,”顏生笑容得體:“念大學時,我選修過表演課,深深沉浸在這種特有的藝術形式裏……”

    她說的深沉,林朝之卻有點想笑:曠了半學期表演課的人,一定不是你哦。

    然而對於底下記者而言,這已經足夠了。

    “原來你學過表演,想必一定會呈現非常好的效果,”記者被她笑的臉紅:“我我我……也關注了你的微博!”

    一線媒體們或多或少受資本控製,對著顏生總會氣弱,小媒體反倒沒太多拘束,逮到機會提問時,一個比一個尖銳。

    “你能拿一番,”有個娛記問:“是因為帶資進組的關係嗎?”

    這個問題問的微妙,林朝之淡淡開口:“如果你看過電影簡介,就應該知道,隻有她最合適。”

    “好吧,”那娛記不想跟林朝之攀扯,隻盯著顏生問:“你怎樣看待你飾演的角色?換言之,你不覺得她其實是紅顏禍水,隻會帶來災厄嗎?”

    貴妃人設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同越國傾覆有一定關聯,這問題很尖銳,也很不好答。

    辛榮暗罵這娛記為了博頭條豁出去了,正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顏生卻開口了。

    “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會安漢,木蘭從軍就可以保隋,也不相信妲己亡殷,西施亡吳,楊貴妃亂唐那些古老的話。我以為,在男權社會裏,女性是絕不會有這麽大的力量,興亡的責任都應該由男的負。”

    她掃一眼那個娛記,似笑非笑:“但向來的男性作者大抵將敗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這真是一錢不值的沒有出息的男人。”

    一錢不值,沒有出息。

    兩個詞扔過去,娛記臉色陰鬱,但馬上又興奮起來。

    “我隻是隨便問一句,”他擺出弱者姿態,暗暗思索什麽樣的標題才能吸引目光:“你這樣人身攻擊,不太好吧?”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顏生說:“是我從書上看到的。”

    “據我所知,你在國外待過很多年,是嗎?”

    娛記咄咄逼人:“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對國內文學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了解,隻會從快餐文學裏,提

    取幾句似是而非的話?”

    世界上總是窮人多,仇富的也不在少數,要是再加個崇洋媚外的標簽……

    連聳人聽聞的標題都不需要,立馬就能引起熱議。

    這已經是明擺著的惡意,聽眾席裏的幾個記者都皺起眉,顏生卻不急躁。

    “家庭給予我中國傳統的教育,這是鐫刻在記憶裏、永遠不會忘記的東西。”

    “還有,”她笑了一下:“說那句話的人……叫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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