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梨離開禮堂的時候,覺得眾人看她的眼神有點兒奇怪。

    “等等,白梨。”

    徐望南追了過來,將蘇白梨攔在樓梯口:“這次選中十拿九穩。你等等我,收工了我帶你去吃宵夜。”

    蘇白梨頓時想到大胡店裏的燒烤,連連擺手:“我還得趕迴打工的地方去,宵夜就算了吧。”

    徐望南意外,忙問她在哪兒打工,聽她說是在燒烤店裏包吃住,神情變了又變:“這事舅舅知道嗎?”

    蘇白梨慌忙比了個噤聲:“你可千萬別跟我爸說,不然他又要嚷嚷著要押我迴家!”

    “那也不能放你住在燒烤店,多不安全?”徐望南蹙眉,“不行,你在這裏等著,結束我帶你去酒店定間房。”

    “讓一下。”寒森森的男聲打斷了徐望南的話,“擋著路了。”

    止潯麵無表情地從兩個人中間穿過,揚長而去。

    徐望南:“他什麽時候出來的?”

    蘇白梨:“……就你說讓我等著,帶我去酒店定間房的時候。”

    徐望南:“……”

    “徐,望,南!”

    “我沒看見潯哥,”徐望南撓了撓頭發,懊惱地對蘇白梨說,“誰讓你從小非要對我直唿其名了?”

    “那是因為你也沒個表哥的樣子呀!”蘇白梨雙手扒在欄杆朝下看,隻看見某人冷淡到結冰的後腦勺。

    徐望南狐疑地貼近,“小白梨,你跟止潯什麽情況?”

    這問題真沒法迴答。

    蘇白梨把下巴壓在自己的手指,口齒不清地說:“就是蛋糕店老板非要讓我跟他交往,止老師路見不平,我與他一見如故所以帶著他來學校看我畫的大衛人像。”

    不說還好,越說徐望南越一頭霧水。

    “路見不平?止潯?”

    點頭。雖然當時他可能是覺得被擋路了。

    “一見如故?你和止潯?”

    蘇白梨歪頭,小臉嘟嘟的:“應該說,我單方麵覺得他有點眼熟。”

    徐望南以為小白梨終於開竅,懂得追星了,誰知他這沒長大的妹妹居然翻開畫冊,指著自己的得意之作:“你看,是不是有點兒像止老師?”

    “……”徐望南看著石膏畫像心想,這大概是大神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大胡燒烤店。

    “包場中”的燒烤店裏除了老板夫婦,隻剩下喝得麵紅耳赤的駱老板,麵前放著堆積如山的鐵簽和啤酒罐。

    “要不,你掛賬吧……駱老板,下次再來吃?”大胡夫妻實在是擔心小夥子把胃給吃炸了,反正包場的錢他那朋友也付過了,什麽時候來吃都一樣。

    駱驍一手捏著啤酒罐,一手揮著空簽搖頭:“還沒完,我還想吃羊腰。止潯那家夥老說我腎不好,我得好好補補。”

    大胡說:“你今晚都吃四副腰子了。”過猶不及,吃這麽多會不會反而腎衰啊?

    “不夠不夠,再來!”

    大胡還想婉拒,一個身影從他身後拐進了店裏,“一打啤酒,十串羊腰。”

    醉眼惺忪的駱驍揉了揉眼睛,看清來人頓時眉開眼笑:“哎喲我去,潯啊,你也腎虧要補了嗎?”

    止潯拉開凳子,坐在他對麵,燒烤店的桌子太擠,長腿無處安放,不得不支出來,“酒歸我,腰子歸你。”

    “知我者,止潯也。”駱驍滿足地打了個酒嗝,趴在手臂上,眼神發直。

    止潯給自己來了罐啤酒,沁涼入脾,剛好化解了胸口的那叢火苗,沉聲說:“說吧,又怎麽分的手?”

    駱驍有氣無力地說:“還能怎麽?被劈腿了唄,說是因戲生情,喜歡上搭戲的男演員了。”

    他說的是第n任女友,仍舊是十八線小明星,借著駱老板的人脈混進圈,攀上枝頭就分手。

    這麽多年,止潯都見怪不怪了,駱驍卻還總是樂此不疲地投身愛情,然後隔三差五鬧失戀,拉著止潯哭唧唧。

    “我跟你說,娛樂圈裏就沒一個好鳥!特別是那種剛出道的小女生,但凡有點機會就肯定攀著高枝往上爬,”駱驍從鼻孔出著氣,“不管蘿莉還是禦姐都一樣!”

    止潯剛滅下去的火苗噌的又躥上來。

    “嗝,你剛是不是問我何婉上的那個節目名來著?”駱驍晃晃腦袋,努力迴想了半天,“叫親愛的ta,對……是個真人秀。啊,你問這個幹嘛?要接女神的單了?”

    不說還好,一提到這檔綜藝,止潯又想起徐望南來,手指硬是把啤酒罐捏走形了。

    “不接。”他哼了一聲,“這起的什麽名字,聽起來就得收視撲街。”

    “怎麽會!之前幾季火著呢!”駱驍嘟囔著,“之前我女票,喔,前前前女票想上,擠破頭都沒進的去。這一期有何婉在,肯

    定爆。”

    “……喝你的酒,少廢話。”

    難怪和那個徐望南這麽親近,原來是為了進熱門節目。

    止潯腦海裏閃過那雙不染雜質的大眼睛,像個孩子似的滿腔熱情——就這樣一個小姑娘,居然也是一丘之貉。

    算了吧,本來也不過萍水相逢。

    駱驍迴過神,伸手去摸啤酒的時候,才發現連著幾罐都是空瓶,“……我去,你喝了多少?兄弟,失戀了?”

    沒等止潯搭話,駱驍又自我否定:“錯了錯了,你壓根都沒戀過,哪兒來的失戀?”說著還咯咯笑,直到被對麵的人森然的目光給駭住。

    “難道真是失戀?”駱驍來了興致,直起腰貼上前,“給我說說,誰啊?你這是暗戀的女神跟人跑了呢,還是鼓足勇氣告白結果被發了好人卡?哎喲,天可憐見,終於輪到我看你失戀了!”

    大胡剛好送新烤好的羊腰過來,止潯二話不說地拿起一串往駱老板嘴裏一橫,堵住他欠扁的怪笑。

    “打擾問一句啊,這位先生,”大胡憨厚地問,“我們小白梨不是跟著你走的嗎?你迴來了,她人呢?”

    駱驍眼睜睜看著好友的臉由白轉紅,然後聽見他用非常刻意的冷漠口吻說:“她是成年人,我又不是監護人,怎麽知道她晚上去哪兒?”

    大胡芒連忙道歉:“我沒其他意思,小白梨是個乖孩子,以前來店裏吃宵夜都要趕著學校門禁迴宿舍的。這麽晚了她還不迴來,我和我家那口子有點不放心。”

    “喔?這年頭,大學生還有天天迴宿舍睡覺的乖寶寶啊——哎,潯,”駱驍拉住忽然站起身的好友,“你這要去哪兒啊?”

    止潯覺得喉頭發緊,食指扣在領口鬆了鬆:“酒氣上頭,出去走走。”說著,人就出去了。

    燒烤店老板說,那小怪獸從未夜不歸宿,是個乖孩子……止潯腳步越走越快,如果不是蘇白梨的演技太好騙了老板,那她一定是被那個徐望南給騙了。

    越想越覺得徐望南尖嘴猴腮不似好人,止潯蹙眉,後悔當時怎麽就留下小怪獸自己走了?

    止潯喝了酒自然沒有開車,心急趕迴楠戲又打不著車,不安和悔意層層攀升,對於一向不與人深交的他而言,這種為另一個人而惶惶不安的情緒分外陌生。

    他由大步流星變成疾步快走,等拐過彎時已近乎奔跑,卻又猛地停下了腳步。

    街那頭,一塊

    等身高的人形立牌正在龜速移動……

    路燈下立牌上明豔的女人化著濃妝,媚眼如絲,止潯挑了挑眉,有點眼熟。

    是那個紅得發紫的女星何婉?他不十分確定。

    人形立牌還在艱難地往前移,止潯不由勾了勾唇,站定了,目光落在立牌下方露出的白色三葉草板鞋,薄荷色的鞋帶隨著主人的步幅蕩來蕩去。

    他整了整因為奔跑而淩亂的襯衣,一邊將袖扣重新扣攏,一邊似笑非笑地迎上前……

    蘇白梨懷抱著印有何婉全身像的人形立牌,壓根看不見前路,所以走得格外慢,好讓行人有足夠時間讓開道,可盡管如此,還是撞上了。

    “對,對不起!”她自知理虧,連忙道歉,一邊試圖從牌子上緣探頭看看撞上的是什麽人,然並卵,牌子一米七,足足高她半個頭。

    正尷尬,她忽然覺得手中一輕,立牌已經被人拔了起來。

    “是我的……”蘇白梨剛想主張所有權,就看見了牌子背後的男人,襯衣挺括,劍眉星目,唇角帶著……笑?

    蘇白梨眉眼一彎,剛要笑,又想起正跟止老師鬧別扭呢,連忙斂目正色:“你怎麽在這裏?”

    “這話該我問你,不是要——”跟徐望南外出的嗎?

    可是對著小怪獸那雙無辜又不明所以的眸子,止潯的下半句死活說不出口,臨時又改口,“這是什麽?”

    原本還故意端著架子的蘇白梨一秒破功,眉開眼笑地化身小粉絲,努力地安利自己的偶像:“是婉婉啊!我央求了徐望南好久,他才答應活動結束讓我抱迴來。”

    說著話,她伸手想把寶貝撈迴來,可止潯居然把手又抬高了些,抓住立牌不放。

    蘇白梨:“……”莫非他也粉婉婉?要和她搶人形立牌?!(·a·*)Σ

    止潯不知她在瞎捉摸,冷下眉眼沉聲說:“那個徐望南,離他遠一點。”

    蘇白梨:“……”

    止潯蹙眉,補充:“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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