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


    房門前,李騰山敲門兩記,把李青虎叫了出來。


    此時不過淩晨三點過半,天色黑得發亮。


    李青虎來到庭院,精神尚還有些恍惚,他隱約意識到這一覺應該是睡了很久。


    怪異的是腹中卻不覺饑餓,受傷的十指亦是恢複如常,他暗覺驚奇,卻是不知,他一覺足足睡過了一個晝夜,全身無論是身體還是魂魄都恢複到最佳狀態。


    如今是第三天的淩晨,也即是十月二十四號!


    西伯利亞刮來的寒風又近了一步,溫度似乎更低了。


    李騰山這時遞來一碗熱水,李青山接過仰頭喝完,腔內發苦後有迴甘,腹中漸流過一道熱流。


    李騰山有些肉疼地收迴茶杯,正兒八經地說:


    “正所謂聞雞起舞,古代報國誌士聽雞啼就起來舞劍,咱們習武之人,也要做到這一點。小虎你從未有係統地練過基礎,但這一個月,我還是會嚴格要求、訓練你。你最好不要抱有僥幸的心理,如果受不了苦,我還是那句話,好走不送。”


    李騰山一絲不苟的神色讓李青虎意識到這就是訓練的開始。


    李騰山繼續說道:“既然要打基礎,就少不得要從頭做起。萬事行為先,欲練功夫,必是先練好雙腿,能動能跑,鍛煉體魄。頭一天,我會帶你跑十公裏,隻此一次,你要記住路線。”


    這十公裏的長跑,僅僅是為了熱身,李騰山帶著個頭不過他肩高的侄兒跑過了向南的山丘,一去一迴,差不多便是十公裏。


    待李青虎氣喘籲籲地返迴村內,天色灰蒙蒙亮,做餐飲的人家開始燃起灶火,煙囪往外直冒出白煙。


    李騰山早在小店內歇息多時,他悠哉地泡著茶,李青虎還來不及生氣,李騰山吆喝來了一碗米粉,香味飄入鼻中,令他胃內饞蟲“吱吱”叫出了聲。


    “看什麽看,這是我的,你的在後頭呢。”


    李青虎瞪去一眼,後方有一個老大娘端著麵迎了上來,“砰”地一聲,她把麵置在桌上,二話不說擰身離開,好似自個欠了她千百塊錢沒還一般。


    “這家做米粉餐飲的老板是對從湘南來的公婆,他們做的津市牛肉還算正宗,味辣肉大、片兒薄,米粉柔嫩,你每天訓練,消耗很大,所以第一餐不僅要吃飽,更要吃好。”


    李青虎聽完瞅瞅手捧的大腕,米粉四兩,醃製的牛肉略顯焦黑,幾乎鋪蓋住白色米粉,湯角上灑著蔥花和鮮紅的辣椒,相得益彰,邊上還加了一個七八成熟的煎蛋,清香誘人,一時令他食指大動,二話不說開吃了起來。


    不過兩三分鍾,伯侄倆風卷殘雲幹掉碗中食物,舔得算是幹幹淨淨,可恨的是大伯李騰山居然比自己還多加了一個煎蛋,李青虎為此憤懣不平!


    對於侄子的不滿,李騰山的解釋是多不受補,完全不是因為一顆野雞子市價8毛,煎後賣價一塊五的原因!


    但李青虎早從老爹那聽聞過大伯一毛不撥、鐵公雞的稱號,信他才怪!


    “這牛肉粉味道不錯,比港內許多老字號茶樓搞得好吃多了。不過,話說迴來,這裏的老板娘怎麽黑著一副臉,像是死了丈夫一樣,要不是我頭一次來,還以為欠了她的錢。”李青虎吃飽後,擦擦嘴巴說。


    “誒,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李騰山淡淡說:“他們也是對苦命人兒,在湖南老家還有個孤寡老人要照顧,可惜的是有個七歲的兒子在咱這地失蹤。他們苦尋了幾年,始終不得,為此愁白了頭發,以前老板娘是最愛笑的。”


    “這...”


    李青虎訕訕說不出話來,他撓撓頭,為先前的話感到些許羞愧。


    李騰山說:“出門在外,要有禮貌,不要因為別人對你冷漠,就覺得他們可憎,也許是他們隱藏著自己的不幸,在為生活勞計。”


    “小虎明白了,”李青虎點點頭說。


    李騰山欣慰看他一眼,李青虎雖然頑固不易管教,卻勝在有同情心,而同情心,是一個武者、強者應當具備的品質。


    吃罷了早餐,李青虎隨著大伯返迴老宅。


    要說這宅子,卻也有好些曆史,據傳是很早前,老祖宗傳下的宅院,雖然當時打地主分土地的時候,曾經分給了外人,但沒過幾年,還是給要了迴來。


    宅門很老舊,是兩扇淺黑發紅的烏木門,門兩邊貼著老舊的掉了色的對聯。


    左聯:今日天之驕子!


    右聯:明日國家棟梁!


    橫批:真是人才!


    臥槽!


    李青虎東張西望,見鄉間小路無人,這才一溜煙竄入門中。


    實在無臉見人呐!


    來到沙池邊,李騰山已經站著等待,他練武時向來不喜言笑,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別人。


    十公裏的長跑,不過是熱身,李青虎早有心理準備,但接下來的訓練量大得足以讓他絕望!


    從吃完早餐按五點半開始起算,到六點整開始訓練,期間會有半小時左右的消化時間,到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紮馬步。


    這一紮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要說以前,李青虎聽人說起一炷香時,他還會對其所指的概念感到模糊,但現在他可知道得不要太清楚!


    一炷香大體接近三十分鍾,若問為什麽?


    因為他屁股底下就放著一具香爐,香灰中插著三支線香,稍有不慎,就有菊部開花的風險。


    但紮馬步幾乎是所有傳統武術和門派的根基,可以說是必須訓練的基礎。


    俗話說力從根來,根在哪?根在大地,而連著地的是腿,是故腿力相當重要。


    打人時下盤要穩,打不過人,至少也要能做到逃得掉。彼時,功夫才主要放在手上。


    各門派的馬步大同小異,主要目的一是練腿力,二是練內功。


    李青虎初涉門徑,自然隻能從基礎的腿力開始練習。便是雙腳外開與肩膀同寬,後微蹲,肩胛部肌肉向外周拉伸,雙手朝前平舉,不許聳肩,站好小腿,不過半盞茶,他已是雙腿顫顫、細汗遍布。


    每每這時,李騰山總會出聲訓斥,他來去總是那麽一兩句:“受不了苦,打包迴家”,亦或是“趕明兒坐上去鎮裏的二路汽車,好走不送”。


    李青虎偏生有股執拗,越說不行,他咬碎牙也要做到,愣是在長跑十公裏之後堅持完紮馬。


    眼看臀下的熱浪退去,那細香終於燒到根兒,紮馬的痛苦就要熬過,李騰山忽地拋來一根麻繩,讓自己不用再紮馬,而是跳繩。李青虎不敢違抗,他不及歇息,拾起繩子跳了起來。


    要說這跳繩,早些年前李騰山習武的時候,還沒有這一項,而到了近代,通過科學和對近代格鬥的研究,他發現跳繩不失於一種極有效率的鍛煉體魄的方式。


    一來跳繩鍛煉小腿肌肉,不會過分使用大腿,二來跳繩需要整個手腳結合,既考驗平衡感,又能加強對於自身身體的綜合協調性,很是實用,比許多傳統的辦法有效得多。


    是以,李青虎這一操起繩,就是一千起跳,待到結束,已經汗如雨下。


    “小夥子,體力不行啊!”


    李騰山不忘嘲諷幾句,隨後讓李青虎歇息十來分鍾,便開始教他基礎的拳法。


    最簡單實用的拳法,不外乎衝拳,或許衝拳的叫法有些難懂,這裏可以用散打的直拳來理解,唯一不同的是兩種拳法氣勢不同。


    衝拳講究沉重、致命一擊,散打直拳則是快準狠,連續擊打,以刺多取勝。


    李青虎暫時還無法理解內中的含義,隻知學虎畫貓。李騰山教他怎麽出拳,就怎麽出拳,按他的說法,打得多了,就領悟了。


    揮拳朝空,力發肩,傳於腰,李青虎在一聲聲大喝聲中,漸漸去感受自己拳頭的力量,以及身體的力量。


    待三百衝拳打完,緊跟著做二十個指臥撐,李騰山每數一次都會略停頓一兩秒,維持臥撐的姿勢簡直讓李青虎十指疼得欲生欲死!


    練完拳,複練腿,練完腿,複練拳,更替間隙穿插力量訓練和跳躍訓練,習武的過程就是這麽無味枯燥。


    直到廳房傳來伯母喊吃飯的天籟之音,李青虎才發現日升於頂,已近晌午。


    下午三點一過,李騰山踩著點叫醒李青山,揪著他來到庭院開始操練,仍然沒教武打套路,而是循著先輩傳下來的方式,一點點錘煉李青虎的身體,磨煉他的秉性。


    直到下午六點,訓練結束,李青山扒完晚飯,迴屋倒頭就睡。


    飯桌上,李騰山不免被愛人嗔了兩句,他看著侄兒的背影充耳不聞,眼中藏著心疼。


    他自知這種訓練量對於一個未經訓練的男孩來說,無疑是非常巨大的,甚至是超負荷的,但對於青狼派而言,這種選拔條件卻又是必須的。


    每一次在訓練中累積的痛苦,都是自身蛻化的過程,那對身軀折磨、對意誌力的考驗,是每名武者必須經曆的過程。


    好在李青虎足夠堅毅,他挺過了第一天的訓練。


    另一頭。


    李青虎一覺入睡,隻覺渾身無一處不疼,無一處不痛,肌膚下的肌肉組織酸脹無比,縱然經過大伯用藥酒擦拭揉捏,也緩解不了,好在睡眠卻能讓他暫時忘記疼痛,並且迅速得到迴複。


    這一夜,李青虎好似做了一個夢,夢什麽,卻記得不清。唯獨三點過半,一聲雞鳴在屋外頭響起,他徒然睜開眼睛,穿衣係鞋,自顧朝庭院走去。


    “你這小子!”


    李騰山還未及敲門,李青虎已經打開屋走了出來,他暗自驚奇,發覺到這小子的適應性和敏感有些超常。


    “開練吧!”李青虎喝完大伯遞來的熱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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