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楊潮交付的重擔,朱開山並沒有感到壓力重重。


    他這輩子都沒什麽壓力,因為他沒有什麽是輸不起的,因為他一無所有,連父母都沒有。


    所有人都知道朱開山是庚子孤兒,但沒人知道他內心是怎麽認同的。


    他不仇恨他的身份,他堅定的認為,他父親是殺洋鬼子的英雄,因為他父親死的時候,他已經有記憶了,那時候他7歲,他眼睜睜的看著洋兵從他家裏把他父親抓出去,他母親阻撓被洋兵活活打死,他老祖母當場嚇死,他變成了一個孤兒,他害怕,害怕洋兵,但更害怕一個人,他跟著洋兵,或者說跟著被洋兵抓走的父親,最後看到洋兵用槍把他父親打死在城牆腳下。


    朱開山在教堂裏住了三年,才被楊潮派人接到了東營,那時候他都10歲了,那麽大的孩子,當地人認為養不熟,所以沒人肯領養,最後老朱家收養了他,因為朱開山也姓朱,他隻記得他姓朱。


    朱皮匠說一筆寫不出兩個朱字,以後朱開山就是他兒子了。


    那時候朱開山還不叫朱開山,他第一次有名字是神父給他起的,叫威廉。


    但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上學時候老師問他叫什麽,他說他叫朱開山。


    因為朱開山聽過殺慈禧和光緒的大英雄叫朱開山。


    朱開山的童年極為頑劣,一個十歲時候,剛被人收養就敢跟養父談判的孩子,不可能不頑劣。


    養父說,他是他的兒子,朱開山說不是,養父說要他給自己傳宗接代,朱開山說他還要給他自己家裏傳宗接代,朱皮匠很鬱悶,但他是一個老好人,他默默的養活著朱開山,直到半年後,朱開山告訴老皮匠,他願意給老皮匠傳宗接代,但是他必須生兩個兒子,第一個要給他自己家開門立戶,第二個才能給皮匠家傳宗接代。


    朱皮匠開心的同意了。


    但是這個禪宗接待的方式,卻是朱開山心裏的一個坎。


    以為老皮匠有四個女兒,他留下了最小的,比朱開山大三歲的小女兒,決定讓小女兒跟朱開山成婚,給他朱家生一個親親的孫子。


    除了這件事外,老朱夫婦對朱開山極為寵愛,很小就送他去青島德國人開的學校念書,因為所有人都說那是最好的學校,威廉王子學校。


    朱開山學習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壞,但他極為聰明,之所以沒學好,是因為從小就跟德國學生打架,他是學校裏的中國孩子王,那時候德國國勢強盛,德國孩子自認為高人一等,從來看不起中國學生。


    朱開山不信這個邪,從小學到高中,他打遍了那些德國孩子,結果朱皮匠有三次被叫到學校,求爺爺告奶奶,他才沒有被開除。


    但是上高中的時候,中國跟日本開戰了,國家開始招兵,朱開山報名參軍了,因為年紀不夠,他還虛報了年紀,最後被查出來,還險些被清退,但是因為他當時作戰勇敢,得到了一個勳章,這才得以留下。


    在軍隊中,朱開山覺得他才找到了自我,那種高度紀律性,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煩惱,隻需要按命令行事的生活,他過的非常舒坦,一點都不感到壓抑。


    日本投降的時候,朱開山已經因為作戰勇敢等因素,加上是正規高中學生,被送到了保定讀書,讀了一年之後,他成了排長,成了真正的軍官,之後他留在黑龍江剿匪了一年多,在東北戰爭、中日戰爭之後,東北遍地的日本浪人、白俄潰兵剿滅幹淨之後,他已經升為了連長。


    然後他突然被調到了新建的海軍陸戰隊,本以為以後被打仗無緣,得泡死在海水中了,沒想到海軍反而接二連三的有戰事,南洋危機中,朱開山帶人第一個衝上了荷蘭人的陣地,當然一槍未開,也一人未死,即便這樣,他還是升為了營長。


    幾年後當中美衝突的時候,朱開山是團長,一場珍珠港之戰,盡管是海軍陸戰隊,他也升任了旅長。


    這時候他年紀已經大了,家人多次催促,尤其是他的小姐姐告訴他,因為等他,自己已經變成老姑娘了,天天都有人罵她,她懇求朱開山迴去。


    朱開山以旅長的身份脫下了軍裝,迴到了家中,跟三十歲的姐姐完婚,跟自己的姐姐成婚,朱開山感覺到極為別扭,結婚三天他都不敢碰姐姐。


    怎麽開始的他不知道,他那天喝了很多酒,過了一年,姐姐又生了一個女兒。


    老朱因此病倒,他到祠堂痛哭流涕,問祖宗他做了什麽孽,他命中無子,養個兒子,可連孫子都不能給一個嗎。


    過了幾年,朱開山又生了一個女兒。


    這時候老朱已經任命了,他知道他或許真的無子無孫,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他就不該強求的,哪怕收養一個兒子,也無法給他傳宗接代。


    這時候蘇俄侵入了西伯利亞,楊潮在全世界招兵,早就受夠了家庭生活的朱開山,當即就報了名,以他正規軍旅長的身份,他很容易就被招募了,而且很快就委以重任,剛到軍中就是師長,接著開戰前就已經是軍長,負責帶領第一集團軍第一軍。


    朱開山對於跟洋人打仗有一種使命感,他至今已經打過了日本人,打過了俄國人,打過了荷蘭人,八個國家打了三個了,還差五個。


    他之後的生涯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跟蘇俄軍隊打了好幾場仗,並且險些因為對方的毒氣喪生,當時一家人聽了消息,都趕了過來,盡管是養子,那依然是兒子,朱皮匠頑固的這麽認為,那是也是要進宗祠的。


    接著就是傷好後,進入軍隊,巧遇楊潮,然後跟他開玩笑一般的打賭,他跟維拉摔跤,結果維拉用力過度暈厥了。


    楊潮保媒,讓朱開山娶俄國粗姑娘維拉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朱開山認為那就是一個笑話,但是他養母去醫院看了一眼維拉,迴來就斷言,這女人能生兒子,屁股大的很,老朱立刻心動了。


    包括他小姐姐在內,一家人都給他做思想工作,朱開山感覺自己要瘋了。


    但他還是娶了維拉,他結婚的時候,楊潮真的派人來把自己的汽車送給了他。


    一年後維拉給朱開山生了一個兒子,朱皮匠非常高興,但時常又有些失落。


    第三年,維拉又給朱開山生了一個兒子。


    朱皮匠這一迴高興壞了,都快八十的人了,興奮的一夜未眠。


    第二天還羞怯的找兒子商量,說這第二個兒子,得算他家的。


    已經是四個孩子,兩兒兩女的父親,並且是位高權重的高級將領,俄羅斯帝國大貴族的朱開山已經釋然了。


    笑著告訴老朱說,都是你的孫子,都是。


    至於他的那個朱家,他早就放棄找了,而且也不可能找的到了。


    張作霖犯案,會東北探親,被警察帶走之後,朱開山就成了沙皇騎士團新任總司令。


    但是這時候他已經對跟洋人打仗沒有興趣了,尤其是跟對麵的俄國人打仗,更是半分興趣都提不起來。


    所以這幾年邊境一直很安寧。


    這次楊潮迴來,又走了,臨走將整個沙皇政權托付給他。


    作為一個已經軍事化,所有人都是軍人,剩下的都是農村種地農民的國家,真的沒有什麽事務要處理,朱開山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勝任。


    但是他真的不想幹了,因為老朱年紀大了,經常念叨著得迴老家掃墓、祭祖,念著老家那幾間房子是不是被雨水泡倒了,念叨著自家的祖墳上是不是長滿了草,念叨越來越多。


    朱開山所以想迴家給老朱養老,兒子不就是給老子養老的嗎。


    這個要求很合理,楊潮不能拒絕,但是目前他沒有合適的軍官。


    他隻能勉強朱開山在幹一年,一年之內他會找到他的接替者。


    楊潮這時候才知道,朱開山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才想明白,為什麽當時被毒氣熏得眼睛都看不見的時候,以為自己要死的家夥,嘴裏念叨的是他欠老朱一個兒子了。


    可是找誰接任呢,沙皇騎士團之所以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軍官,那是因為優秀的軍官當然不會浪費在這裏,當年那一個個軍校生,經曆了生死考驗之後,就是未來將軍的種子,迴國後全都進入了國防軍。


    那些沒上過軍校的,自己打出來的軍官,最優秀的一批也都迴到了各地,在各省的國民警衛隊任職,留在沙皇騎士團的,做軍官管理平時的訓練還可以,打仗上絕對沒有靈巧可言,更沒有統領全局的人才。


    但要挑選一個人才,真的不太容易,首先不能是中國現役軍人,傳出去名聲不好,第二還要能夠服眾,沙皇騎士團中雖然沒有大局觀的統帥,但都是經年的老兵,誰服誰啊。


    挑來挑去,楊潮甚至都想到了整天帶著小鳳仙風流快活的蔡鍔,但是想想也不合適,最後把目光看到了國外,西班牙戰場上揚名立萬的楊宇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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