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潮知道黑牛的嫂子仗著娘家的實力,在牛家作威作福,牛家父母都不敢管。


    黑牛來當兵,軍餉全都送迴去給嫂子收著,以前黑牛是光棍一條那也就算了,可是黑牛從北京可帶迴來一個漂亮媳婦,他最先挑的,也選了好久,還是最漂亮的,因此很疼媳婦。


    可是他嫂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黑牛帶媳婦迴家,這又添了一口人,而且還要占房子,家裏就那麽點大,黑牛嫂子心裏那房子將來都是她兒子的,可誰想黑牛帶迴來一個媳婦,要是再生一個兒子可怎麽辦?


    於是變著法的欺負黑牛媳婦,黑牛從北京迴家後,媳婦給他訴苦,他隻能勸媳婦忍忍,媳婦說別的都能忍,可就是吃不飽飯難受。


    黑牛想了想,之後的軍餉,就悄悄的給媳婦一部分。但是嫂子不樂意了,黑牛的軍餉一個月就是八兩,吃穿都在軍隊,因此一分錢都不用花,可是突然每個月就少了二兩銀子,她不用想都知道是給了他媳婦。


    嫂子氣急了,對黑牛媳婦汙言穢語,什麽不知道哪裏來的biao子之類的謠言到處造,讓黑牛媳婦在村子裏根本抬不起頭來,又造謠說跟村子裏誰誰誰,不清不楚之類的,家裏的髒活累活也都給黑牛媳婦幹,動輒打罵。


    黑牛媳婦受不過,就不敢再要黑牛偷偷給的軍餉了,但是確實是餓不過,在地裏幹活的時候,竟然都暈倒了,黑牛聽說後,不顧班長不同意,徑直跑迴家,請大夫一看,說他媳婦懷上了。


    黑牛這才知道媳婦為什麽會餓暈了。


    黑牛氣不過跟他嫂子大吵了一架,接著求父母做主,可是父母不敢說話,隻是一個勁的在一旁抹眼淚。


    黑牛最後求同村的戰友張國柱,讓他媳婦先住到張國柱家裏去,他想攢錢蓋房子分開單過,可是他嫂子又去鬧的張國柱家不得安生,隻能又把他媳婦接了迴去。


    黑牛實在沒辦法了,隻能給嫂子跪下,希望她能讓媳婦吃飽,起碼等孩子生了。


    但,一切都沒有改觀,黑牛媳婦最後受不了了,悄悄的跑了,想來青島找黑牛,結果餓暈在半道,被好心人送到青島,小兩口包頭痛哭,誰知道他嫂子又來青島,把他媳婦又接了迴去,之後更是備加欺辱。


    看著七尺高的漢子跪在自己麵前,哭的沒有個人樣,誰拉都拉不起來,楊潮也感覺胸中有一口悶氣堵著出不來。


    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其實都是窮鬧得,這年頭老百姓就這樣,多一口人就有可能養不活,他嫂子為了自己的兒子,那絕對是豁出去非得把黑牛媳婦肚裏的孩子折騰沒。


    “黑牛,起來,這事老子管定了。”


    楊潮保證道,黑牛這才重重的給他磕了幾個頭,然後才站起來,不斷的用袖子擦眼淚。


    楊潮雖說答應幫忙,但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一個外人還真不好管。


    楊潮的打算是,讓黑牛跟家人分家單過,大不了給黑牛在青島這裏買個院子,先讓他媳婦住下,至於黑牛的嫂子,楊潮覺得自己也不要惹了,這種女人不太好惹。


    可是沒想到楊潮不想惹人家,人家倒是惹上門來了。


    第二天,楊潮正打算跟士兵們道別,以後就不能來軍營了。


    這時候突然軍營門口吵鬧起來。


    “黑牛,你給老娘出來。軍餉發了為什麽不拿迴家,是不是又想給你那個騷狐狸用啊,你給俺試試。你不把軍餉交給俺,別指望俺一個人養你那老不死的爹娘。告訴你,沒有老娘你們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風!”


    軍營門口一個潑婦,指著軍營大罵,門口站崗的德國兵不知道情況,還傻乎乎的張嘴笑看潑婦又罵又跳,還以為在唱戲呢,這讓潑婦更得意了,罵的更兇了,邊罵還邊跳腳。


    正走出軍營的楊潮不用想也知道這就是黑牛的嫂子了。


    隻見旁邊還站著一個男人,長得老實巴交,黑乎乎的臉跟黑牛有幾分相像,但是卻老了許多,駝著背,彎著腰,一看就是窩囊廢。


    黑牛等一群士兵就跟在楊潮身後,他們是來送楊潮的,看他嫂子在門口罵,黑牛躲在人後根本就不敢站出來,他知道他今天出了頭,受苦的還是他媳婦和肚子裏的孩子。


    “罵了許久,黑牛受不過。低著頭走出來,手裏抓著一把銀元,往嫂子麵前一扔。就低頭往軍營中鑽去,臉上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這才像話!黑牛你記著,下個月我還來。乖乖把錢給老娘了,才能伺候你老不死的爹娘還有你那狐狸精媳婦。”


    黑牛嫂子一邊撿錢,一邊說道,黑瘦的身材配上黑瘦的臉龐,本該是老實本分的農民,卻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惡毒。


    這事沒法管!


    楊潮冷眼看著,沒有說話,黑牛家就在膠州城附近的一個村子,德國人占了膠州灣後,哪裏就屬於交界地方,有些三不管的味道,加上清朝官府一向也不太管這種事,一般情況下村民遇到這種事情,往往都是請族裏的老人,或者同村的長輩來主持公道。


    但是遇到這種惡毒的女人,還真是誰都沒辦法。而黑牛的嫂子家裏據說很有勢力,不但兄弟多,而且還藏著槍,已經成了當地一霸,也有人說他們在關東當過土匪,就是這麽發家的。


    當務之急是把黑牛媳婦接出來,別真給人禍害的沒了孩子,那樣黑牛估計就喲瘋了。


    楊潮正想著怎麽把黑牛媳婦接出來呢,袁克定就到青島了。


    “袁公子,可是要開拔了?”


    楊潮以為袁世凱大軍開拔,派兒子來通知自己,心想袁世凱也太小題大做了,這種小事派個人就行,甚至發一封電報到青島就行,可是竟然派他兒子親自來。


    “楊兄不用著急。大軍已經先期開拔,家父來讓在下接楊兄一起。遲早上路都行。”


    楊潮更是吃驚,這不是派他兒子來通知自己,而是派他兒子來保護自己上路的。


    袁世凱對自己如此看重,楊潮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但是卻有些意外,以為自己在德國的所作所為讓袁世凱認定自己是一個人才,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袁世凱更看重的是他背後的能量,袁世凱誤以為楊潮之所以能說動德國人,是因為跟德國人的交情呢,至於載灃說的用寶石換的,袁世凱這種人物是不信的,什麽寶石能價值近億兩賠款?德國人可不是敗家子!


    所以他認定德國人更多是因為楊潮的交情,才會做出這麽大的讓步的,楊潮在德國的能量不容小覷,甚至比李忠堂都要強大。


    因此豈能不拉攏。


    “這樣啊,真是麻煩袁公子了。”


    楊潮客氣道。


    袁克定卻佯怒道:“袁公子,袁公子的,聽著人不舒服。若是楊兄看得起在下,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這怎麽能拒絕。


    楊潮連忙道:“如此在下就鬥膽喊一聲袁兄了。”


    袁克定笑道:“這才對嗎。”


    “敢問袁兄,與膠州知州可有交情?”


    既然稱兄道弟了,那麽楊潮就要立刻拿來用了。


    袁克定道:“有一些交情。”


    作為山東巡撫的公子,山東地頭上的膠州知州,怎麽辦可能不巴結。


    “望袁兄幫在下一個小忙。”


    “楊兄不用客氣,隻要能幫的一定幫。”


    楊潮於是將黑牛的事情說了一遍,袁克定聽後:“確實是個小忙啊。在下即刻寫一封書信,相信那膠州知州會明白的。”


    袁克定於是寫了一封信,接著在青島找旅店住下,等待楊潮一起啟程。


    膠州知州的速度很快,當他收到信,當即就派衙差去了黑牛家,到了晚上,黑牛的大哥和娘家三個小舅子就住進了牢房。


    官府處理這種事情一般都這樣,女人犯了錯誤一般是不抓的,除非有特別重大的罪過,才會抓到女營去,因為女人一進監牢,往往意味著名節不保,那些牢頭、門子們可不會對女犯人客氣,而這是一個封建道德社會,對女人的名節是很看重的,因此除非是犯了罪不可赦的大罪,一般女人犯了錯誤,都是抓他丈夫或者父親去頂杠。


    官府會把女人的丈夫或者父親打一頓板子,然後平白無故吃了一頓板子的丈夫或父親,迴家之後肯定會教訓一下妻子、女兒的,這就是官府抓男人懲罰犯錯的女人的邏輯。


    但是這個邏輯對黑牛大嫂那種人恐怕不太好使。


    所以楊潮沒打算讓黑牛大哥迴家,也沒打算讓那幾個號稱在東北當土匪的小舅子迴家,然後就是等。


    不用等太久,第二天傍晚,黑牛一天訓練結束後,來到軍營外的一家德國人心間的咖啡館,楊潮請他喝咖啡。


    軍營門口有一條街,就數這家咖啡館生意不好,對麵的酒吧每天都爆滿,看來德國人跟法國人還是有區別的。


    “黑牛,讓你分家單過你願意不?”


    楊潮幫黑牛調製了一杯牛奶咖啡問道。


    黑牛立刻就道:“願意!”


    但有低下頭。


    “怎麽了?不願意就算了。”


    黑牛忙道:“不是,我就怕哭了爹娘。”


    顯然黑牛是害怕分家後,他爹娘會受欺負。


    楊潮歎道:“把你爹娘接出來不就完了?”


    黑牛想了想搖了搖頭:“俺爹怕人笑話?”


    楊潮很不解,小兒子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有什麽可笑的,早都被人笑夠了。


    楊潮問道:“笑什麽?”


    黑牛歎道:“俺爹說,不能老了老了,讓兒子趕出家門。”


    楊潮歎了口氣:“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說服你父母出來跟你過。要麽就別要媳婦,別要孩子了。”


    黑牛一聽不要媳婦,不要孩子,當即就哭了起來。


    “哭什麽!好好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


    楊潮沒來由一陣動怒,他突然發現他不是在惱怒黑牛,而是被勾起了某些迴憶。


    誰說男人不哭的,那是沒被逼到那份上,那年楊潮女朋友走了,他找不到工作,在大城市裏舉目無親,還得告訴父母他在辦公室上班,不出力氣。


    看著黑牛哭,楊潮感覺自己眼睛也有些濕了。


    “好了,別哭了。瞧瞧,你嫂子來了。還真沉不住氣啊,老子打算等她三天的。”


    黑牛立刻擦幹眼淚。


    “記住,要橫一點!”


    楊潮在他身後說道。


    黑牛大踏步走了出去,迎著一個失魂落魄的黑手女人走了過去。


    楊潮大老遠的看著,看到女人拉拉扯扯黑牛,黑牛不應,最後女人直接跪在地上,抱著黑牛的腿。


    這時候黑牛慌了,迴頭求助一般的看著楊潮。


    楊潮心中歎道:“我以為多惡的女人啊。這不是還能治嗎?”


    牛大嫂幾乎是趴在地上,死死抱著弟弟的大腿,她是來求弟弟的,他聽說是弟弟把她家給告了,說什麽通匪,太嚇人了。她丈夫被抓了,她一個哥哥,兩個弟弟都被抓了。


    這都是冤枉的啊,當年受災的時候,她爹把她嫁給牛家,就換了兩鬥高粱米,然後就去了東北,他們挖過參,伐過木,最後是挖到了金子發了財,可不是當土匪搶的啊。當然說當土匪是因為拿來嚇唬人的,但凡誰家有點錢,不都擔心賊惦記嗎。


    牛大嫂哭著哀嚎弟弟,突然就看到了一雙黑色的皮鞋。


    “牛大嫂是吧?”


    一個聲音傳進耳朵。


    牛大嫂抬起頭,看到一個身穿洋服的男人,他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男人。


    “你男人和兄弟都是我告的。”


    “啊!”


    牛大嫂長大了嘴巴,卻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接著嗚哇一聲嚎哭起來,突然過來抱住楊潮的腿。


    “願望啊,大人,小人家老實本分,八輩子都是農民啊!!!”


    楊潮嚇了一跳,他已經做好了這女人會廝打自己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女人卻跪地求饒。


    看來惡人還是要惡人磨啊。


    接下來楊潮說什麽,女人就答應什麽。


    第二天女人就親自推著獨輪車把黑牛的媳婦送到了青島。


    黑牛又給楊潮磕頭。


    楊潮這次沒有擋他,而是問道:“黑牛,我問你一句話,你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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