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見伊藤博文第二天日本外務部那個接待人員身份的日本人就又來了。“野村君，在下說過嗎？”楊潮矢口否認。野村笑道：“楊專員真是貴人多忘事，您確實說過。”楊潮笑道：“那好，就算我說過吧，但是我不代表中國政府。在下的身份充其量隻是山東的代表而已。”楊潮沒那麽容易承認，越是否認，日本人才會越覺得真。野村問道：“不知道楊專員到底如何才肯說呢？”楊潮笑道：“那要看貴國的意思了？”說完露出一副貪婪的表情。野村心裏鄙視了一番，中國官員的德行他十分了解，別說其他人了，就是他們那個名頭甚大，號稱東方俾斯麥的李鴻章，簽訂外交條約的時候，都敢收取洋人的賄賂。一下子野村就把楊潮當成了一個貪財的外交官員。野村早有準備，推過來一個信封：“楊專員，有勞了。”楊潮打開信封一看，正金銀行的本票，正金銀行是日本最大的銀行，也是國有銀行的身份，擔負著日元金本位的重任，信用還是不錯的，但是楊潮卻退了迴去。“我要匯豐的！”楊潮堅持要匯豐銀行本票，繼續為難日本人。野村倒也不生氣：“那也不難。不過楊專員總得讓我相信，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楊潮搖搖頭。野村道：“楊專員不相信在下？”楊潮搖頭道：“你級別不夠。”野村道：“你什麽意思？”他以為楊潮不放心自己不給錢，沒想到楊潮是看不起他的身份。楊潮道：“事關機密，我要親自跟伊藤博文麵談，其他人一概免談！記住，我這裏有重要資料需要請教伊藤侯爵！”野村不滿的走了，但是他已經確信楊潮手裏有重要的東西。日本人的效率極高，當天夜裏，野村就派馬車來接楊潮，表示伊藤博文有請。楊潮毫不擔心，直接就坐上了馬車，馬車出了東京，最後進了郊外一座莊園。短頭發分頭，留著大胡子，穿著和服便裝，正是伊藤博文，明治政府封侯爵。“在下見過伊藤侯爵！”楊潮抱拳作揖，這個老鬼子，還是很厲害的，明治維新的核心人物啊，比康有為那批人強了太多了。伊藤博文鞠躬：“見過楊專員。楊專員請坐！”楊潮笑道：“伊藤侯爵，中國話說的很地道啊。”伊藤博文應道：“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在下對中華文化一直敬仰非常。”楊潮笑道：“隻可惜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大中華式微，竟累的別人以為中華文化也是劣等文化了。”伊藤博文笑道：“楊專員何出此言。中華文化源遠流長，若是劣等，何以屹立世界數千載。”楊潮歎息一聲，不再說話。伊藤博文知道，這是要他挑明話題，於是開口道：“聽野村君說，楊專員有東西要交給在下？”楊潮點頭道：“一份調查資料，希望伊藤侯爵過目！”伊藤博文拿過去，是一份日文文件，十分清晰詳細，看著看著他神色有些凝重，同時頗有深意的看了楊潮一眼。等伊藤博文看完，楊潮才問道：“伊藤博文以為如何，可否品評一番。”伊藤博文道：“實乃大作，不知何人所作。”楊潮笑道：“區區不才。”伊藤博文露出讚許之意：“敢問楊專員，這份大文章，可有名字？”楊潮道：“八國聯軍劫掠實錄！”這就是楊潮在北京城調查的情況，翻譯成了各國文字，給伊藤博文看的是日語。伊藤博文道：“不知楊專員給在下看這份東西，是什麽意思？可否明言。”楊潮笑道：“我想把他賣給伊藤侯爵。”伊藤博文道：“它確實也值一些錢，不知道楊專員想要多少？”楊潮伸出兩根指頭：“兩千萬兩白銀！”伊藤博文不由一愣。楊潮又補充道：“海關銀！”伊藤博文已經明白了，中國政府賠款共四億五千萬兩，日本占八分之七多點，也就兩千萬兩銀子，楊潮這是衝著那賠款來的。伊藤博文點點頭，看楊潮的神色中，已經有了些敬意，就像楊潮很認可伊藤博文一樣，伊藤博文對於終於自己國家的人也十分的讚許。但是伊藤博文還是搖了搖頭：“太貴了，鄙國買不起！”楊潮沒打算讓伊藤博文照單全收，老實說四億五千萬兩太多了，能夠減到兩億兩，中國至少能緩過很大一口氣。楊潮道：“貴國不需要全部免除，隻需免除一部分而已，但至少得是一半。”伊藤博文沒有接口，轉移話題道：“相信楊專員這份文件肯定不止賣我日本一家吧？”楊潮卻搖了搖頭：“別的國家不會買的。”伊藤博文疑惑道：“你這麽確信？”楊潮點點頭：“沒錯。因為西方國家不是日本，他們沒有緊迫感。”“緊迫感！”伊藤博文重複了一下，心裏已經有些明白了。接著問道：“那楊先生這份文件是要藏起來了？”楊潮搖頭：“不，藏起來還有什麽價值，當然是要發表出來了。我有英法德俄各種語言的資料，等我使團到歐美，自然是在各個國家中宣傳。第一呢，說起來寒酸，不過是給我弱國爭取一份同情；第二呢，則是讓西方輿論多譴責一下他們的政府。這樣一來，也許他們也會免除我過賠款的一部分。”伊藤博文點點頭：“這倒是一個好辦法。不過好像楊專員需要一個帶頭的啊。”果然是聰明人，根本騙不住，索性承認哈哈笑道：“所以這不找上伊藤侯爵了嗎。”伊藤博文站起來，緩緩鞠躬：“在下對楊君的人品極為敬佩。”楊潮也站起來：“說這些都沒用，伊藤侯爵到底買是不買？”伊藤博文站直身體道：“貴我兩國同文同種，自當相互提攜共同進步，既然能幫上貴國的忙，在下豈敢不效區區之勞。”楊潮笑道：“那伊藤侯爵是答應了。不知道伊藤侯爵打算出什麽價錢？”伊藤博文此時也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千萬兩！海關銀。”楊潮稍微驚異了一下。伊藤博文隨即補充了一句：“不過楊君的文章需要改動一兩處。”楊潮毫不猶豫道：“沒問題。就是把日本部分內容全刪掉了，也是小事一件。”說實話這份八國聯軍劫掠實錄，就是記載八國在各自占領區中搶劫殺人等惡性的，也就是對日本這個正在有計劃經營，並且對國家形象十分看重的人有用，西方國家才不在乎這些呢。日本人給兩千萬兩銀子，楊潮不在乎把日本人搶劫的內容徹底刪除，讓日本人的形象在國際上大大出一把彩。但是伊藤博文卻搖搖頭：“不需要全部刪除，隻需要這幾處去掉即可。”楊潮看著伊藤博文，用毛筆將其中一些內容勾消掉，開始還有些迷惑，但是很快就大讚這個老狐狸果然是個人物。因為楊潮看到，伊藤博文購銷的，並不是日本人劫掠白銀最多的地方，日本搶劫白銀最多的是戶部的銀庫，是內務府的內庫，以及其他幾處銀庫，比如鑄銀局等地，總共搶奪的白銀數量在六百萬兩上下。伊藤博文購銷的，恰恰是搶劫白銀不多的幾個地方，比如日本人從戶部尚書立山家搶到三十萬兩銀子的事情，還有其他幾家貴族之家。雖然這些地方搶的東西並不多，但是搶奪的卻是私產，這顯然是不文明行為。當然搶奪公產同樣不文明，但是相比入戶劫掠卻要強多了。而伊藤博文不讓楊潮將日本兵搶劫全部遮掩過去，隻刪掉他們搶劫私產的內容，才是真正的高明之處。如果到時候楊潮發表的文章中，八國聯軍別人都有劫掠的情況，就隻有日本人沒有，可信度就太低了。可如果別的國家都是大肆劫掠，不分公私，而且其中很多處，楊潮都記載著俄國人和德國人入室搶劫，殺人、強j等事情，相比之下，日軍軍紀好了不少。因此隻要楊潮如實公布出去，日本人的國際形象自然會提升一大截。小動作太過明顯了，反而對他們不好。“隻需楊先生的文章在西方見報，本國即可宣布免除中國全部賠款！”“高！”楊潮也不由的感歎一聲，伊藤博文的手段真是高明。到時候這篇文章在西方一發表，西方國家那種死要錢卻還想要臉的架勢，肯定不會承認，這時候日本政府承認，並且對此表示遺憾，並且表示日本政府願意為此事負責，將以免除中國全部賠款來補償。那時候這份文件的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到時候西方國家各個一身是屎，一下子就將隻占有了公產，抵償了賠款的日本人顯現了出來，日本人不但能借此樹立良好的國際形象，還能獲得中國無知民眾的友誼，一舉數得。至於日本政府免除的那兩千萬兩銀子，其實根本算不得什麽了，甲午戰爭時期，日本人可是從中國搶走了兩億三千萬兩的，那可是五年前的兩億多兩，放在現在價值三億都有了，因此日本放棄的隻不過是幾年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獲取的國際形象卻能達到最大。參加八國聯軍，日本人的主要目的，展示形象也就算做到了。楊潮算是知道，為什麽日本人成功了，而中國人失敗了，不提伊藤博文和康有為的對比了，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就拿伊藤博文和李鴻章對比，伊藤博文是想盡辦法提升日本國的利益，個人得失放在第二，而李鴻章卻想盡辦法滿足私人的利益，國家利益放在第二，這就是差距啊。楊潮道：“那就等伊藤侯爵的好消息了。”伊藤博文道：“在下也等楊專員的好消息。”說到這裏，就算結束了，但是楊潮還是問了一句：“伊藤侯爵難道不想知道我國以關外領土換取俄國免除賠款一事嗎？”伊藤博文笑道：“如果在下所猜不錯，此事也是出自楊專員的手筆吧。”楊潮也不否認，笑著點了點頭：“那伊藤侯爵就不想知道是否屬實？”伊藤博文搖搖頭：“李鴻章君還不至於糊塗到這種程度。”楊潮尷尬的笑了笑，自己的小伎倆確實瞞不住伊藤博文這種層次的人物啊，也就偏偏野村那種貨色。伊藤博文接著歎道：“這個消息雖然是假的，但是卻是有可能發生的。短短一天時間，就傳遍了整個日本，可見這消息是我日本國最不願意看到的，我們無法承受俄國人占領滿洲後對我國產生的威脅，所以我國確實不能承受中國以遼東土換賠款的代價。”伊藤博文歎息道。楊潮心中卻想著，不是不能承受，而是日本更想占領東北吧。其實伊藤博文的意思是，日本不能承受中國丟失遼東，無論是以什麽樣的方法丟的，至於那個割地換賠款隻是最粗暴的假消息罷了。但是如果中國人守不住自己的國土，遲早都要被俄國占領，那時候對日本來說就是災難了。所以日本人現在需要一個能守住自己國土的中國，起碼是短期內守住自己國土的中國，等待日本強大到足夠抗衡俄國之後。那時候中國就失去了作用，可以不用考慮了，但是現在日本還沒有能力直接對抗中國，那還是不要太過於削弱中國，放棄賠款，其實就是在給中國保存元氣。但是楊潮的嘴裏卻讚同道：“確實，中日兩國一衣帶水唇亡齒寒，如果俄國獨霸中國，下一個肯定就輪到日本了，確實該相互扶助啊。”伊藤博文笑著點點頭。兩個明知道對方說的都是假話的家夥，偏偏還要十分讚同對方的說法。兩人達成協議，伊藤博文又奉承了楊潮一番，楊潮知道日本高層喜歡拉攏一些中國有希望的年輕人，然後放迴中國去搞事，比如孫大炮同誌，比如光頭佬同誌等等。所以楊潮根本就不上當，對方奉承話全收，但是心裏卻越發的警覺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