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九章 巧戲薛舉(一)


    “報,稟陛下,營外來了名西秦使者,自稱西秦禮部侍郎袁岩,說是奉了西秦霸王之令前來,自言有要事要麵見陛下。”


    申時末牌,日頭西沉,夕陽的餘暉將天邊的雲朵渲染得通紅如血,景色無疑很美,然則張君武卻是無心去欣賞,與房玄齡等眾心腹文武在中軍大帳中就著沙盤,對先前的那場惡戰作一總結,以明晰雙方的優劣勢之所在,正自研討間,卻見一名輪值校尉匆匆行進了帳中,衝著張君武便是一躬身,緊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宣罷。”


    一聽西秦軍派來了使者,張君武立馬便猜到了對方的來意,自是不甚在意,隨口便道了宣。


    “諾!”


    張君武既是有所吩咐,前來稟事的輪值校尉自是一刻都不敢耽擱,緊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


    “諸位愛卿,薛舉老兒如今是急著要戰,營壘都未立穩呢,竟就匆匆著人下戰書來了,也罷,我等君臣且就好生演上迴戲,逗逗薛老兒也罷,玄齡……”


    張君武沒去理會那名校尉的離去,笑嗬嗬地便一口道破了來使的目的之所在,順道將思忖已定的應對之策簡略地交代了一番。


    “陛下聖明!”


    在場諸般文武都是帝國的核心高層,見識上自是都不差,可要說到合夥演戲騙人麽,還真就不曾嚐試過,此際一聽張君武如此吩咐,不禁皆為之精神大振,齊齊稱頌之聲裏自也就滿是躍躍欲試之意味。


    “跪下!”


    輪值校尉去後不多久,就見一名西秦文官在數名羽林軍士兵的看管下,昂首闊步地行進了中軍大帳,還沒等其自報家門呢,就聽那幾名羽林軍士兵已是齊聲怒叱了一嗓子。


    “袁某乃西秦使者,爾等安敢無禮若此!”


    那幾名羽林軍士兵的斷喝很是突然,袁岩措不及防之下,腿腳難免有些發軟,險些就此一頭跪在了地上,可很快便迴過了神來,自覺遭了羞辱,一張老臉頓時便被憋得個紅裏透紫,大怒不已地便抗議了一句道。


    “甚的西秦,都是反賊而已,安敢在此狂言,信不信本將這就砍了你的頭!”


    袁岩這等話語方才一出,登時便惹惱了牛進達,但見其一抖手,已是“鏘”地一聲將腰間的橫刀抽出了半截,目露兇光地死盯著袁岩,滿是不屑地便嗬斥了其一把。


    “說得好,區區草寇而已,也敢抗拒我帝國天朝,找死!”


    “這廝好生無禮,當斬!”


    “砍了,甚的鳥使者,不就是一插標賣首的無恥文人而已!”


    ……


    牛進達這麽一帶頭,不止是武將們齊齊鬧哄,就連文官們也都跟著叱罵了起來,一時間滿大帳裏亂得個不成體統。


    “嗯……”


    眾文武這麽一哄鬧之下,張君武似乎也就此動了殺機,眼中兇光畢露地看著袁岩,明顯已到了發飆之邊緣,當即便嚇得袁岩臉色陡然一白。


    “陛下,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若且先聽聽此人有甚話,再行降罪也不為遲。”


    眼瞅著張君武張嘴要說出重處之言了,被嚇壞了的袁岩正自思忖著要不要趕緊先服軟上一把之際,卻見房玄齡施施然地從文官之首的位置上站了出來,溫言細語地開解了一句道。


    “也罷,朕且就聽聽這狗賊有甚話要說好了。”


    張君武倒是從善如流了,可說出來的話卻明顯糙得很,根本無一絲帝王應有之氣度,反倒像是個積年之兵痞。


    “我西秦大國,禮儀之邦,沃野萬裏,雄兵數十萬……”


    聽得張君武這等粗鄙無禮之言,袁岩當場便被氣得個不行,奈何先前被帝國文武人等個個喊打喊殺的架勢給弄怕了,就算有氣,也自不敢發作出來,隻能是強打起精神,打算將事先備好的華麗文章照本宣科地背了出來。


    “打住,甚狗屁文章,說,爾這廝來此何事,嗯?”


    沒等袁岩背上幾句呢,張君武已是不耐至極地一揮手,毫不客氣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呃……爾等無故犯我西秦,我家陛下震怒,已率大軍前來征剿,爾等若是有膽,可敢明日一戰否?”


    見得張君武如此作態,袁岩實在是又氣又怒,也就渾然沒了賣弄文采之心思,臉紅脖子粗地便下了戰書。


    “薛舉老兒不識抬舉,朕明日就去砍了他的狗頭!”


    張君武似乎是被袁岩的戰書惹火了,但見其猛拍了下文案,雙眼一瞪,已是怒不可遏地便應下了西秦軍的挑戰。


    “陛下聖明,末將等自當拚死廝殺,不滅薛舉老兒,誓不罷休!”


    “陛下,末將請命為先鋒,自當取薛老兒的狗頭來當夜壺用!”


    “一幫草寇,也敢與我天朝大軍為敵,當誅九族!”


    ……


    張君武這麽一發飆,諸將們立馬全都跟著怒吼了起來,大帳裏頓時又是一派的大亂,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直瞧得袁岩忍不住便露出了一絲不屑的冷笑。


    “陛下明鑒,我軍剛至,這一路急趕,軍力已疲,實不宜急戰,不若先暫歇五日再行出擊為妥。”


    一派噪雜中,又是房玄齡站了出來,朗聲提議了一句道。


    “哼,五日太久,朕等不了那些多時日,就三日,三日後,朕當自提大軍去砍了薛老兒的狗頭,來啊,將這混球給朕趕出營去!”


    張君武似乎正在火頭上,竟是連房玄齡的麵子也不給了,一邊猛拍著文案,一邊怒氣勃發地咆哮著。


    “諾!”


    一聽張君武有令,幾名侍候在大帳一側的羽林軍士兵立馬轟然應了諾,一擁而上,不容分說地便將袁岩給推出了中軍大帳,由輪值校尉領著人,又將袁岩押解出了大營。


    “報,稟陛下,末將已將西秦來使護送出了大營。”


    將袁岩趕走了之後,輪值校尉也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著便趕到了中軍大帳處,將此事稟明了張君武。


    “嗯,朕知道了,忙去罷。”


    張君武根本沒在意袁岩的動向,一揮手,無可無不可地便將那名輪值校尉打發了開去,而後方才麵帶微笑地環視了下帳中文武,語帶戲謔之意地開口道:“薛老兒這兩日定不會再來騷擾,諸公且隻管放心修整便好。”


    “陛下聖明。”


    聽得張君武這般說法,跟著演了迴大戲的眾文武們稱頌之餘,也自不禁為之莞爾……


    “報,稟陛下,袁侍郎迴來了。”


    西秦軍大營的中軍大帳中,薛舉正與其子薛仁杲、宰相郝瑗、黃門侍郎褚亮等諸多文武官員商議著決戰事宜,卻見一名親衛匆匆而入,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宣,快宣。”


    薛舉之所以大聚文武,就是在等著袁岩所帶迴來的消息,這一聽其已歸來,精神立馬為之一振。


    “諾!”


    薛舉此令一下,前來稟事的親衛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著應諾之餘,匆匆便退出了大帳,不旋踵便見袁岩滿臉自得之色地從外頭行了進來。


    “袁愛卿,情形如何了?”


    薛舉心急著要知道結果,根本沒等袁岩行禮問安,便已是急不可耐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明鑒,微臣幸不辱使命,張賊已答應三日後盡起所部與我軍決一死戰。”


    見得薛舉如此焦躁,袁岩自是不敢稍有遷延,也自顧不得詳解過程,先緊著將結果道了出來。


    “哦?說具體些。”


    饒是袁岩說得個自得不已,可薛舉卻明顯不太滿意,沒旁的,此番他盡舉全國之兵去攻高墌城,為的便是一舉殺進關中,與梁師都配合著全舉關中之地,卻不曾想高墌城雖遠不如大震關險要,偏偏遇到了高望那縮頭烏龜,連啃了月餘時間,都愣是沒能將高墌城打下,最終不得不打算移師大震關,看能否打下這個關中四塞之天險,卻沒料到一直在雍城遷延不進的張君武會突然兵出隴縣,如此一來,可就堵住了西秦主力迴過國都的最便捷之道路,若是不能再最短時間裏擊潰張君武所部,後果實不堪設想。


    “好叫陛下得知,事情是這樣的……”


    這一見薛舉聲色不對,袁岩不由地便是一愣,隻是這當口上,他也不敢亂問,隻能是飛快地組織了下言語,將麵見張君武之情形詳細地解說了一番,個中雖大體依事實陳述,卻免不了夾雜些袁岩本人的看法,更少不了往自己臉上貼金上一迴。


    “諸公怎麽看此事?”


    聽完了袁岩的稟報,薛舉緊繃著的臉色也自和緩了下來,顯然是認為張君武也不過就是爾爾罷了,無論是對臣下的統治力還是本身的才能,怎麽看都一般得很,至少是沒啥出奇之處,頂多中人而已,在薛舉看來,並不算難對付,當然了,為慎重其見,薛舉倒是沒敢就這麽下個決斷,而是將問題丟給了賬下的諸般文武們。


    “陛下,此獠猖獗無禮,臣以為當誅!”


    宗羅睺剛在華軍手下吃了個大虧,對張君武自是恨得不行,這一聽薛舉有問,頭一個便站了出來,痛斥了張君武一番。


    “不錯,義興王所言甚是,來日交戰,定當砍下這廝之狗頭!”


    “張家小兒無禮太甚,當滅!”


    “陛下,末將願率部為先鋒,滅此朝食!”


    ……


    宗羅睺乃是武將之首,他這麽一帶頭,眾將們自是全都來了精神,一時間滿大帳裏都是痛罵張君武之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霸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鳳鳴岐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鳳鳴岐山並收藏霸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