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王莽這個名字,我是從西北的荒野大鏢客口中聽說得來的,同時聽聞的還有什麽葫蘆島無影刀和大連鬼影子。


    因為當時我和老鬼告訴他我們是東北道上的,所以他才會提出這麽幾個人來,問我們是否認識。


    雖然從心理上覺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跟荒野大鏢客這樣的人有過交集,就必然也是差不多的人,不過我也知道此時此刻的我們最應該做的,是低調行事,隻要別人不惹我們,我們就安安靜靜的,大家彼此相安無事。


    我輕咳了兩聲,然後說道:“你好,在下羅平。”


    老鬼說我叫陸言,這是我女兒陸小溪。


    羅平是我出道之前遇到的第一個江湖人,那個家夥差點兒就弄死了我,這讓我記憶深刻,故而直接用了他的名字,而陸言則是老鬼的同學,也是陸左的堂弟。


    就是因為這一層關係,老鬼和陸左之間方才有了一些交集。


    至於為什麽說小米兒是老鬼女兒,也是為了避免對方先入為主的想法,看出太多的蹊蹺來。


    對於這個身份安排,小米兒並不太高興,不過她也隻是噘著嘴不說話。


    小米兒到底還是挺懂事的。


    聽到我們自我介紹完,那王莽眯著眼睛打量我們,說你們不會是對麵的鮮族人吧?


    我笑了,說您看像麽?


    王莽說看氣質應該不是,再說了,紅光滿麵、身強體壯的,看起來也不像是頓頓窩窩頭的生活水平——不是就好,跟你說,兩邊的江湖人物有仇,看見就打,你要真是,我可不管什麽,咱們拔刀相見。


    我說不至於吧,咱們不是一衣帶水、世代友好麽?


    王莽斜眼看我,說你信麽?


    我笑了笑,不說話。


    王莽說幾位既然不肯說來意,我也就不多問,咱爺倆也是講究人,這大雪天地跑山裏來呢,也隻是為了抓活人參娃兒,洞子大,你們在這裏歇著沒事,就當是結個善緣。


    我有些奇怪,說什麽是活人參娃兒?


    王莽說就是已經能夠撒腿到處跑的小人參精,這玩意知道人事兒之後,賊精了,聞到人氣就到處跑,急了就鑽地裏去,根本就追不到,隻有設計特別的套子,方才可能抓得到它——我們祖上就是有著手藝,所以就進山來了。


    小米兒聽聞,忍不住說道:“伯伯,那小人參都成精兒了,就是一條性命,你又何必害它?”


    王莽哈哈大笑,摸著下巴的胡子,說小妹妹,你還小,心地善良,卻是不知道這錢的好處——也不知道怎麽的,最近有些老外,特別好這一口,說是隻要能夠抓到活得,要求盡管提;即便是死的,那也值大價錢,俺們這些老爺們兒整日奔波,不就是為了混口吃的?再說了,現在房價那麽貴,沒房子我家裏那傻兒子連老婆都娶不上……


    小米兒聽了,不再說話。


    王莽抖去了身上的雪,將皮袍子取了下來,問我們道:“吃了麽?”


    我說吃了,不好意思,用您這兒的米熬了點粥,不過你放心,該多少錢我們付,絕對不白吃您的。


    王七角從肩上放下了一布袋子來,解開,裏麵竟然是一傻麅子,而且還宰殺放血過了的。


    王莽揮了揮手,說不用這麽客氣,我說了,相識是緣分——我不另外生火了,就借你們這火烤肉,可行?


    我笑了,說這柴火也是您的,您隨意,別這麽客氣。


    王莽跟我們說著話,旁邊那年輕人則顯得靦腆許多,他在旁邊忙碌著,手腳不停,將那剝了皮、放了血的傻麅子給串了起來,然後放在篝火上烤炙,又刷上蜂蜜、香油和各種作料,看起來應該是經常在野外生活,這技術純熟得很。


    王七角在忙碌,而王莽則跟我們閑聊著,試圖套出我們的身份來。


    對於這個,我和老鬼應付得很輕鬆,隻說自己是無名小卒,見不得什麽大世麵,他說起的幾個大人物,我們也都沒有聽說過。


    王莽著急了,說那長白山天池寨你們總是有聽說過的吧?


    我不能表現得太過,說這個倒是挺家裏麵的老人提及,隻不過一直都有聽聞,卻從未有見過——對了,我聽說天池寨的大當家叫做王大錘子,跟您同一個姓,難道您也是天池寨的人?


    王莽說嗨,什麽王大錘子啊,是王大蠻子。


    我點頭,摸著後腦勺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之間還真的有點兒弄不清楚。


    王莽說我哪裏是什麽天池寨的人啊,人家高門大戶,可不是我們能夠攀得到的,我是獵戶出身,再往上,開始正經的滿清正紅旗,八旗出身。


    我說原來是少數民族啊?


    王莽說那是,我這是後來改的漢名。


    我裝作肅然起敬的樣子,王莽得意了,話匣子就打開了來,說原來啊,這天池寨在長白山一帶,也的確是一方豪雄,什麽都是它說了算,不過我跟你講,現如今那個王大蠻子死了,據說是死在自家徒弟的手裏,你說說,這事兒得有多悲催啊,你說是吧?


    聽到這話兒,我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話。


    王莽興致很濃,說天池寨呢什麽都好,這些年跟對麵的交手,都是它挑的頭,算得上是我們東北道上、特別是長白山一帶的帶頭大哥,不過就是管得嚴,裏麵出來的人呢,也傲氣;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天池寨是倒了血黴,鬧了內亂不說,而且聽說後來選出來的寨主又給人殺死了,嘖嘖,聽這事兒……


    我聽到他幸災樂禍的樣子,有點兒不太喜歡,應和了兩聲,準備休息去,結果他談興很濃,又說道:“對了,最近江湖上發生的事情,你們聽說過了麽?”


    我說什麽事兒?


    王莽說最近發生的三件大事,頭一件自然是天山大戰,聽說江湖新秀左道二人擊殺邪靈教掌教元帥小佛爺於天山,使得邪靈教整個兒都給覆滅,這是第一。


    我說這個我也有耳聞,傳得沸沸揚揚,著實厲害。


    王莽點頭,說第二件呢,就是封魔榜現身長城境外,黑手雙城統領群雄,最終將這劫難給化解了去。


    我說也有聽說,黑手雙城是真牛逼。


    王莽說對,我這人心大,誰也不服,就算是天下第一,在我麵前也如糞土,不過這黑手雙城的手段,是真心強大,不是尋常人能比得了的……


    我說第三件呢?


    王莽說第三件就是白城子又給破了,跟前兩件事兒幾乎是同一天發生的,跑了好多江湖傳聞的老家夥,據說白城子還死了好幾個重量級的大佬,上麵震怒呢,估計現在還在大肆搜尋囚犯,特別是咱東北這旮遝,你們可得小心點,別惹官差。


    啊?


    我聽聞,不由得一愣,說白城子啊,那個地方不說是修行者的天牢麽,誰能這麽厲害啊?


    王莽小聲說道:“據說是在京畿鬧出大動靜的王秋水——嘖嘖,咱們這個本家可真厲害,就特麽一個人,便把所有人都玩得團團轉。我聽說這人最後也是沒有抓到,說是逃到了白頭山去暫避風頭了,現在上麵正在通過外交手段引渡他呢,不過白頭山的那個小白眼狼,估計是不肯答應。”


    啊?


    王秋水也去了白頭山?


    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就好奇起來,趕忙跟他問起,王莽有點兒警覺,說怎麽的,你們難不成還是有關部門的密探?


    我笑了,說你見過帶著孩子的密探沒?


    王莽這才釋然起來,笑著說道:“王秋水這人呢,雖然做了不少惡事,不過說起這個人來,江湖上大家還是挺服的,能夠弄出這麽大動靜來而且還能全身而退的,是條漢子,你想抓他,我可懶得幫。”


    我沒想到王秋水居然還有這等的魅力,有點兒鬱悶,不再追問,而是又與他聊起了旁的事情來。


    不知道怎麽迴事,話題居然引到了我們頭上來。


    王莽從鹽包弄點兒鹽來,往那麅子的身上抹,一邊弄一邊說道:“說到左道,的確是不得不提起另外兩人,那便是鬼王——你記住了,鬼王不是一個人,講的是老鬼和隔壁老王這兩人——我可聽朋友說了,長城防禦戰,這兩人可是出了大力,什麽海常真人、三絕真人什麽的,都沒有這兩人作用大;對了,我聽說三絕真人還輸在了那隔壁老王手中過呢。嘖嘖,天下十大,三十年前的老古董了,照我說,現如今得重新再排,那些湊數的,趕緊滾蛋……”


    他說得暢快,我也忍不住好奇,問起傳聞中的老鬼和隔壁老王什麽樣。


    王莽好是一通瞎扯,說什麽膀大腰圓,肩上能走馬,總之就是一天賦異稟、青麵獠牙的大漢,聽得我鬱悶不已。


    這以訛傳訛,還真不是什麽好名聲。


    如此閑聊,不知不覺便到了傍晚,我們夜裏趕路,便告辭離開,王莽叔侄倆也不挽留,與我們揮手告別。


    我們出了洞子,繼續往東,如此行走了幾裏路,老鬼卻是突然開口說道:“咦?”


    我說怎麽了?


    老鬼說那家夥說的活人參娃兒,是不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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