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周冉領著娃娃走進了王成公寓。


    周冉一副無知無畏的神情,習慣的用鑰匙打開房門,娃娃則背靠在牆上,很警惕的望著空無一人的樓道,望著樓道內的監視器。進了門周冉終於放鬆了,她猛將雙肩包扔在地上,鞋子踢到半空中,大聲說:“還是家裏好啊,一下子感覺輕鬆了。”


    一迴身,周冉發覺“娃娃”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踮著腳尖湊近窗前,輕輕撩起窗簾一角向街道上張望,而後打量著房間布局,周冉禁不住笑道:“幹嘛?路上沒見你慌張過,你沒聽說嗎?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娃娃”聳了聳肩:“跟你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個警察。我想,他說這話的目的是為了節省抓捕成本。”


    周冉險些起了個倒仰,她瞪起眼睛問:“那你還跟我來?難道你覺得這裏不安全?”


    娃娃指了指各個房門,說:“常識而已——如果瓦連京被人盯上了,那麽他的房間一定有人布控,這個房間必定是最危險的地方,相信這裏最安全,到這裏躲藏,蹲點布控的人一定最高興。至於我為什麽來麽……我來這裏不是相信這裏最危險,是因為我膽小。我不敢迴自己家,但我相信瓦連京家裏一定是安全的,即使有不安全因素,反正他快迴來了,有什麽難題他解決——給我介紹一下各房間。”


    周冉欲言又止。他心不在焉的介紹完各房間的情況。看到娃娃在王成房間外探頭探腦,憋不住問:“你們……你們不是壞人吧?”


    娃娃撇撇嘴:都在你麵前割了一個人脖子,還問這樣的傻問題。


    但這個問題遲早要麵對。


    原本隻是一趟順路送貨任務,到底哪裏出了意外,讓劇本出現偏差……現在,隻能動用備用劇本了。“娃娃”一翻手,亮出一副證件,裝出處變不驚的模樣,淡淡的說:“你認識它嗎?如果你不認識,那我沒什麽好說的——瓦連京是科學雜誌記者。他采訪一想尖端科技時,獲得了一些新技術,金屬桶內的注射劑就是其中之一。


    這種注射劑可以改善人體體質,修複受損細胞——你現在可以看看傷口。相信傷口已經變得很淡……好吧,有許多人想要這項技術,但卻不想付錢。我們,包括瓦連京本人,都是這項技術的體驗者,所以……咳咳,你隻需要知道這些就已足夠。我們不是罪犯,追捕我們的也不見得是罪犯。我們隻是想把手裏的東西賣個好價錢,追捕我們的人隻是想少付錢。就這樣,這僅僅是場普通的商業搏殺而已。”


    “搞不懂……別。別進去”,周冉搖搖頭,見到娃娃走到王成臥室門口,急忙阻止:“瓦連京不在,你最好別進他的房間呢,哪裏還有一處空房間,你可以臨時……怎麽會這樣?”


    語言的組織沒有起作用,“娃娃”不管不顧走到王成臥室門口,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眼屎大小的黑色物體,衝門上密碼鎖晃了晃。周冉急忙走到門邊。一邊說話一邊準備拉“娃娃”。突然,門咯噔一聲,微微開了一條縫,緊接著,門內的燈光逐漸亮起。光線從門縫射出,周冉張嘴結舌的。見到“娃娃”毫不猶豫推門,她癡呆的繼續說:“……怎麽會這樣,你怎會有門鑰匙,我都不曾進去過。”


    “娃娃”歪著頭,邊推開門邊笑著問:“瓦連京同誌在你眼中是什麽人?”


    周冉眼看著“娃娃”推開了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工作台,上麵擺放著六七台電腦,這些電腦的屏幕正在一一亮起,全一機四屏,屏幕上閃現著股市信息、貴金屬期貨市場買價,以及各國貨幣交易情形。再往深處望去,工作台過去,靠牆擺放著弧形桌,桌上是組合音響以及……更多的電腦。


    “不是這樣的”,周冉急得迴身觀察自己出身的客廳,沒錯,熟悉的家具熟悉的窗簾,這還是她家。她繼續驚恐地四處張望,求證自己眼下處身的位置:“……不應該是這樣,我雖然沒進過這房間,但我看過裏麵的布置,一張床一個衣櫃,外加一個寫字台,這,這不是他的房間。”


    “娃娃”站在門口帶著嘲諷的笑容,隨手在門上的密碼鎖上輸入一段密碼,問:“你說的是這個?”


    眼前的景象晃動了,幾乎在一眨眼的時間內,景象陡然一變,變成周冉曾從門縫見過的模樣:一張床一個衣櫃,外加一個寫字台。


    周冉覺得腦袋有點不夠用,曾經見過的景象她不敢確定,曾經認識的人……如今發現他有另一重身份。這世界還有什麽是真的?


    “我,我記憶中,瓦連京是個……喜歡中國文化,身上帶點中國味的韃靼人,或者南高加索人”,周冉結結巴巴的說,這時候她覺得隻有大聲敘述自己對瓦連京認識,才能加強自信,才能讓自己相信這一切不是夢:“他持白俄護照,在白俄圈子裏人緣極好。平常表情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裏的禮貌,但其實很細心,很會照顧人。嗯,意誌堅定,做事有主意,從沒見他有倉促和忙亂的時候……”


    周冉一邊說著,一邊夢遊般尾隨“娃娃”走進王成臥室,眼看著“娃娃”素手在床邊櫃上晃了晃,床頭那塊包裹黑色小牛皮的背墊滑動起來,露出下麵隱藏的一塊液晶屏,“娃娃”將兩個大拇指按在液晶屏上,再輸入一串數字,然後,衣櫃後麵的牆壁縮了迴去,露出一扇金屬門,“娃娃”走過去,麵對金屬門接受瞳孔檢測。而後清了清嗓子。說:“緊急情況,需要確認安全。”


    金屬門滑動,然後,露出周冉剛才見過的那副場景:巨大的工作台,靠牆的弧形桌,以及無數電腦與電器。


    “娃娃”走過去,到弧形桌前打開主電腦,對著話筒開始聲控操作——她隻能進行聲控操作。這間密室屬於王成,憑借員工芯片,進行聲頻辨認後。其他人員可以操作,但隻限於安全核查,並且核查請求必須通過聲頻辨認才可執行。


    “請求對最近一周的安全狀況進行複查:要求查閱最近的電話記錄,進行安全評估;要求調查最近的電腦數據流狀況。評估黑客潛入的可能性;要求調查最近的購物狀況,審查是否存在賬戶監控……”


    一連串命令下達後,趁計算機開始搜索檢查的功夫,“娃娃”走到工作台前,隨手一敲鍵盤的空格鍵,嬉笑著說:“這是瓦連京的另一種麵目。”


    屏幕畫麵陡然轉換,原先的股票信息、期貨交易畫麵馬上消失,換上了……樓道監控畫麵以及停車場監視畫麵。


    “啊,這……想起來了,瓦連京曾經是金剛石部隊的。他現在……還在幹嗎?”周冉結巴的問。


    娃娃沒有迴答。


    周冉口瞪目呆中,娃娃在鍵盤上敲擊了幾個數字,密室內其中一麵牆壁快速滑動,露出了琳琅滿目的武器櫃,各種長短武器以及爆炸品圍著一個空蕩蕩的黑板,掛滿了整個牆壁……


    “這就是瓦連京”,娃娃上前摘下一支手槍,插在自己身上,斜著眉問:“想玩玩嗎?”


    周冉打了個哆嗦,快速的搖搖頭。後退小半步,娃娃一咧嘴,再度走到屏幕跟前敲擊鍵盤,屏幕畫麵變成快速倒退,幾秒鍾過後。其中一個屏幕畫麵停住,露出一張中年女性的麵孔。這位中年女性裝扮很時尚,渾身上下都是精品味道,發型典雅,手裏捏的時尚名牌化妝包,動作姿態一舉一動都顯露出很高的修養,她伸手敲了敲王成的屋門,稍稍等了幾分鍾,見到沒有動靜,從化妝包裏摸出手機,撥打了幾個電話,似乎電話未通,她隻好無奈的歎了口氣……


    說實話,那女人歎氣的模樣很……高貴,她顰著眉,臉上露出稍稍傷心的神情,但卻沒有過分。臨離開門的時候她微微有點懊惱,這種懊惱的態度依舊很典雅,很貴婦人,以至於周冉情不自禁學著她歎氣的姿勢,學了又學,知道七八成神似。


    畫麵追逐著她來到停車場上,那位貴婦人上了一輛黑色美洲豹跑車,車上沒有司機,貴婦人自己開,臨關車門時她抬頭仰望王成公寓的窗子,顯露出遺憾的神情。這遺憾是典型貴族式的遺憾,是貴族學校教導出來的,但可以看出,這位貴婦人已經把這些貴族儀態浸入到骨子中,完成成了自身一部分。


    “你住進來多久了?”娃娃突兀的問。


    “他這次出差前,哦,我們相處了幾天吧,但每天見麵的時間都很短,這女人我沒見過”,周冉快速的說。


    “這女人不是敵人”,娃娃笑得像狐狸:“她是來偷情的,沒有帶司機,開著不引人矚目的黑色跑車——這種身份的女人,怎可能沒有私人司機?”


    望著滿牆的武器,望著那位女人開車離去的中止畫麵,望著工作台上閃動的搜索畫麵,周冉禁不住悄悄自問:“瓦連京是個什麽樣的人?他背後……我曾經相信的一切,可信嗎?”


    “你擔心什麽?”娃娃擺弄著手槍,不停拉動槍栓,撇著周冉問:“被追蹤的是小醜,你什麽都不知道,有什麽可擔心的?”


    “我”,周冉閉住了眼睛:“我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具屍體、血泊。”


    計算機畫麵陡然中止跳動,緊接著,屏幕上露出王成的臉,見到周冉也在,他稍稍愣了一下,娃娃立刻欣然的插話:“我就知道,動了你的計算機,你肯定跳出來……現在情況怎樣?”


    王成在畫麵上思考片刻,先向周冉問候一句,而後快速的說:“交易已經完成,我還有六小時抵達,現在起恢複正常通訊。”


    娃娃立刻喋喋:“你很奇怪你的女友怎麽在這兒吧?當然。你可能猜到了。鑰匙傳遞過程中出了問題,我們遭到兩次攔截,我不得不把她帶進來……”


    娃娃把情況敘述一遍,王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然地迴答:“知道了,你哪兒都不要去,幫我照顧好周小姐,我馬上抵達。”


    畫麵立刻恢複原狀,轉化成股票與期貨交易畫麵,娃娃歪著頭端詳片刻。一跺腳說:“我怎麽沒想到個人資產投資……哈,這家夥在短短一周時間賺了兩百萬歐,掙錢速度比花錢速度快。”


    說罷,娃娃又上前從牆上摘了兩支槍。別在自己身上,招唿說:“我們出去吧。”


    周冉感覺今天一天收到的信息量太大,她呆滯的跟隨娃娃走出王成的臥室,腦海中轉悠的念頭可以用三個字來敘說:搬不搬?


    這會兒工夫,周冉腦海裏全是好萊塢槍戰畫麵,她擔心與王成住在一起,最終災難會波及自己,想到這裏,她似乎可以感覺到身邊嗖嗖飛過的子彈,以及爆炸的熱浪撲麵。她有點渾身發抖……但下一刻,另一幅畫麵跳了出來,一個英雄來拯救她了,掩護她穿過槍林彈雨,然後與她幸福到老。


    所有的電影都是這樣的結局,周冉又為自己成為這一幕的女主角而興奮的渾身發抖,可她忽然有點擔心,萬一呢?萬一女主角不是她,而她隻是個配角怎麽辦。所有的女主角都是不死的,所有的女配角都是炮灰的。如果她為了躲避危險而搬走的話。女主角的戲份離自己遠去;而留下來的話,也許,等待自己的是女配角的命。


    猶豫不決中,周冉看到“娃娃”擺弄手槍,她禁不住也//最快文字更新無彈窗無廣告//伸過手。抓起一支槍研究起來:無論是女主角女配角既然參與到這一幕,知道點防身知識總是有用的。


    娃娃抬起眼來撩了周冉一眼。垂下眼簾繼續專心的熟悉槍支,她心不在焉地說:“別擔心,子彈我都退了。我對這東西也不在行,頂多經曆過幾次實彈射擊而已……時間久了,很多動作已經忘記了,你擺弄這個也無需知道太多,隻要知道如何開槍自衛就行了……”


    娃娃選的都是袖珍手槍,隻能裝五發子彈的防身手槍,後座力都很小,適合女士使用,操作也很簡單——因為拿這種手槍的人,無需考慮更換彈夾問題。如果怕子彈不夠,可以選擇更大型的槍支。


    這手槍隻有一個保險栓,退彈夾基本不用,撥動保險栓,扣動扳機就可以激發……娃娃簡單的敘述了一下手槍的構造,也不要求周冉學會保養槍支:“這樣就行了,如果你明天要繼續上課,可以請瓦連京的朋友護送你一段路程,如果你還擔心,幹脆明天請假,瓦連京明天早晨就到了,等他一迴來,生活就恢複正常了。”


    真的能恢複正常嗎?周冉心裏忐忑不安,忽然之間,她想起一段話來,趕緊檢視內心:我是否願意舍棄?我離開後是否後悔?我是否願意忘記?


    一切在於本心,聽憑心靈的感受,選擇最渴望的道路,如此才能不辜負人生。


    雖然與瓦連京相處的時間不長,雖然瓦連京為人冷冰冰的,雖然當初接觸瓦連京有點占便宜的想法,但不可否認,這個人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吸引周冉,也許是因為對方總是有條不紊的鎮定,讓周冉感覺到一種父輩的穩重,這種舉重若輕的態度使流浪的周冉像磁石般被吸引,靠近對方,感覺心裏特踏實,感覺一切有了依靠。然後……


    然後是生活的優渥富足,以及……以及一種說不出來的享受感。


    想到這裏,周冉忽然想起門口那名敲門的貴婦人——她頓時想起來了:這種所謂的享受感,是來自於典雅的禮節。


    孤獨無依的周冉獨自打拚在故國之外,家園遠在萬裏之外,她所有的成就感來自於學業,人生的經曆中不曾享受過貴族式尊敬與禮貌——雖然有很多服務,號稱給人“貴族式享受”,但實際上,她直到現在才了解真正“貴族式享受”是什麽東西。那是蘊含在規範禮節中的文明與文化,那是對人的尊重與敬畏。享受這一切,就是一種享受!


    這種享受仿佛是浴缸裏的溫水,逐漸沁透周冉全身,讓她感到身心愉悅,進而對帶給她這一切的那個人產生一種不舍,一種……愛!


    從依戀到不舍,再到愛,一切就是這麽簡單。答案也顯而易見。


    周冉的眼神清明起來,她從心裏發出一股渴望,渴望能現在見到那個人——不管那個人是好是壞,他對得起自己,那麽,自己也要對得起他。


    手上拿著空槍,快速的練習著射擊動作,周冉不在迷糊,她提醒明顯心不在焉的“娃娃”:“放心吧,這公寓有十多名保安值班,有情況也會拖延到警察趕到……你不去洗個澡嗎?洗個澡睡一覺,睜眼起來,一起都恢複正常了。”


    話音剛落,門鈴響起,周冉猛一哆嗦,下意識扣動扳機,幸好手槍彈夾已經取下來,撞針發出一聲空洞的響聲。周冉心中一慌,槍掉在地上,她顫抖地喊:“是誰?難道瓦連京提早迴來了?”


    娃娃的情況比周冉好不了多少,她搖搖頭:“瓦連京是個遵守時間的人,他說幾天迴來,不會提前也不會遲到……這不絕是他,快從貓眼看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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