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莫要說沈然,其他人都是心下一驚。


    公主殿下縱是三年方歸,可三年前,她的行事風格便已深入人心。


    殺伐果決,手段狠辣。


    與她清雅出塵的外表是兩個極端。


    宴中一派寂靜,便是連方才僅剩的少許絲竹聲也猛地停下。


    沈然嚇得臉色都煞白了,跌跌撞撞起身走出,「撲通」一聲跪下,那動作聲響,看著都疼。


    「公主殿下恕罪,是臣女思慮不周,臣女僅是仰慕君臨長公主,驟然瞧見茯苓郡主,一時激動亂了方寸……」


    冷汗涔涔,雙手發顫。


    頭都不敢抬一下。


    顧月卿晃著酒樽,整個人透著幾分慵懶,「一時激動亂了方寸?」


    沈然抖得更厲害,「是、是的,求公主殿下恕罪!」


    她敢得罪周茯苓,是想著周茯苓在禾術沒有倚仗,便為自己賭一把,盡管許仍不能讓千丞相為此對她高看,至少能讓周茯苓不那麽順風順水。


    若周茯苓的名聲毀了,待她嫁過來,千丞相許會因此對她不喜,更甚者,君臨因著她丟了顏麵直接不將她嫁過來……


    但周茯苓和公主殿下全然不能相提並論,稍一不慎,她連累的就可能是整個家族!


    內心惶恐萬分。


    「最好是如此。」顧月卿說著,意有所指的看向禾均,「幸得茯苓郡主寬厚不計較此事,若郡主計較,那便是兩國的大事,本宮斷不會坐視不理。本宮的脾氣想來在場諸位都知曉,平日裏這些爭風吃醋的小事本宮沒興致管,但若牽涉到國家大事……」


    不知為何,對上她淡淡的眼神,禾均莫名的有些驚慌,分明就算周茯苓當真計較,這件事也斷然算不到他頭上。更況便是算到他頭上,他是禾術親王,尋沈然之事隻有他與沈然兩人知曉,禾玥亦不能將他如何。


    但這莫名的驚慌感,他也說不清從何而來。


    禾均尚且如此,更別說跪在地上一身冷汗不敢抬頭的沈然。


    「不過小打小鬧,公主殿下何必如此較真?」


    這種時候大家都是能保持沉默便保持沉默,竟會有人開口。驚疑是何人竟如此大膽,齊齊聞聲看去,看到的就是麵帶笑意的美艷女子。


    她一手支著下顎,一手把玩著手中酒樽,透著一股子的漫不經心和惑人魅力。


    無疑,是吸引人的。


    然她用這般姿態語氣與公主殿下說話,是瘋了麽?


    顧月卿緩緩抬眸看過去,「你在與本宮說教?」


    「公主殿下言重,本郡主隻是覺得,不過一件小事,不值得動怒。且這是在為本郡主設的宴上,本郡主隻想大家今日來黎王府能夠玩得開心,並不想鬧出不愉快。茯苓郡主尚未說什麽,公主殿下身為局外人,更當知得饒人處且饒人。」


    周茯苓或多或少也知道些顧月卿此番來禾術就是要對付這個禾風華,這種時候她又豈能讓顧月卿因著她的事被人如此說。


    「風華郡主此言差矣,本郡主不計較,是為著兩國大義,並非真不放在心上。貴國既是有與禾術結盟的意願,還請誠心相待。公主殿下這番話並非較真,而是給了本郡主、給了君臨一個交待,本郡主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倒是風華郡主如此說,莫不是覺得本郡主孤身一人來禾術,為著兩國友邦,便合該被人欺辱後忍氣吞聲?」


    四下又是寂靜一片。


    周茯苓這個話一說出來,顯然事情就上升了一個層次。


    是了,好好的參加一個宴會,卻無故被人找茬,是個人都會不高興。茯苓郡主不計較,不過是為著兩國大義,但並不代表她心中不會有刺。公主殿下那番話,恰能將她心中的不滿撫平,那風華郡主這番,豈非徒增麻煩?


    若非風華郡主再說話,隻要公主殿下這般帶過,便什麽事都沒了。


    果然是在太廟長大的,目光就是短淺。


    不少人對禾風華升起的好感,此番也略有變化。


    接收到諸多責備的眼神,禾風華臉色一沉,看向周茯苓的眼神含著殺意。


    這本是她加深眾人對她印象的機會。


    畢竟在禾術,敢如此與他們公主殿下說話的人不多。


    她就是要讓眾人知道,就算她在外多年,歸來後,皇族便是皇族,天生尊貴,膽色過人。


    可她萬萬沒想到,君臨這個為奴十六年的郡主竟有這樣的膽子,還如此伶牙俐齒!


    不過三兩句話便扭轉了局勢!


    她本不想與這樣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計較,但這樣挑戰她威嚴的人,這麽多年她從未遇到過。


    周茯苓徹底惹到她了!


    至於周茯苓,別看著她麵上一派淡然,實則心裏緊張得不行。


    禾風華可不是什麽簡單的貴女,便是傾城公主都不敢小瞧她。且今日傾城公主遇到的刺殺,那與傾城公主武功不相伯仲的刺客,據說就是禾風華的人。


    這樣的人,她這點小膽量哪裏會不害怕?


    但她不能退縮。


    方才傾城公主那番話,麵上是為兩國友邦,但她知道實是為了她。


    區區一個沈家大小姐,哪裏有亂兩國友邦的本事?若換作平日裏,依照傾城公主的脾性,斷不會與這種小人物計較,便是要計較,也不會是這般費口舌,而是以最直接的方式……


    就像當初在君臨,對付慕家一般。


    傾城公主的行事風格分明是,要麽不出手,一出手便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傾城公主此番這樣多說,不過是告誡其他人,她這個君臨郡主的分量不輕,他們輕易不要來尋她的麻煩。


    如此,她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別人來犯傾城公主的威嚴。


    千流雲沒說話,一雙眸子落在周茯苓身上,亮晶晶的。


    他覺得他在明珠蒙塵未被別人發覺前便將其納為己有,是件極其明智的事。若他不早些下手,待別人看到她的好,他遠在萬裏之外的禾術,哪還有他什麽事。


    就在他正暗自欣喜時,忽覺到一道極不善的視線往這邊看來,抬眼看過去,一樣的帶著殺意。


    禾風華未小瞧顧月卿,自然也未小瞧千流雲。


    在顧月卿未出現在禾術得禾玥公主之名前,以及得了權勢民心離開後,禾術的大小事務多是千流雲在處理。


    年輕的丞相,權傾朝野。


    若沒點本事,千流雲斷然穩不住禾術這偌大的朝堂。


    是以千流雲這番帶著殺意的對視,禾風華並未小覷。


    看來,想殺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茯苓郡主,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罷,舌尖在嘴裏打轉,勾出一抹邪佞的弧度。


    不過沒關係,縱是現在殺不得,待將顧月卿解決了,這些人都不會活太久。


    畢竟留下隱患不是她的作風。


    「茯苓郡主不必如此動怒,本郡主並無此意,隻是想著今日是本郡主迴來後第一次辦宴邀大家來做客,希望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別鬧不愉快。」


    「說到底,這是為本郡主辦的宴,若鬧了不愉快,說出去旁人許會因此看低本郡主。本郡主雖不在黎王府長大,但本郡主怎麽說也是黎王府乃至我禾術皇室唯一的郡主不是?」


    皇室唯一的郡主……


    一句話又扭轉了局勢。


    正統,不管在哪國都是不可忽視的。


    又看向顧月卿,「公主殿下既是賞臉應邀來參宴,想來也是願意給本郡主幾分薄麵的。既是如此,不若再賣本郡主一個麵子,勿要與沈小姐計較,如何?」


    在公主殿下麵前自稱「本郡主」,眾人為禾風華捏了把冷汗。


    同時,怯怯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想要看公主殿下的反應。


    公主殿下眼底依舊一派淡然,看不出喜怒。反觀風華郡主,臉上的笑是那樣張揚,半分不收斂。


    莫、莫不是,風華郡主這番是在挑釁公主殿下?!


    這個想法一冒出,不少人心下大震直冒冷汗。


    當然,不滿的也大有人在。


    公主殿下在禾術的威嚴不容冒犯。


    隻是籌謀這麽多年,朝堂上也不可能沒有禾風華的人,是以這番發現她意圖的人裏,除卻震驚和不滿的,還有暗暗激動的。


    潛伏多年,郡主終於要開始動手了!


    不過這樣的人畢竟隻占少數。


    倒是沈然,禾風華一再幫她說話,她在害怕之際偷偷抬頭朝她看去,隻覺她是她見過最美的人。


    眾人及沈然的反應都被禾風華看在眼裏,心道既然不能循序漸進,那她便用最直接的方式——挑釁他們的公主殿下。


    讓他們知曉她的意圖,並深深記住她這個人!


    至於沈然眼底的那點崇拜,禾風華看到後隻是輕嗤一聲。


    這種連點小事都能搞砸的人,便是投靠了她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更況沈然還是安青的女兒!


    母妃在安家的那些年,可沒少被安青欺負。


    若非母妃記著外祖父安家不能毀的遺言,當年母妃又豈會隻是殺安青的父親這般簡單?


    留著安明和安青,不過是遵照外祖父的意願保住安家。但母妃在安家所受的罪,無論是母妃還是知曉一切的她,都從未原諒!


    「麵子?風華郡主的麵子本宮自然要賣,否則本宮此番也不會出現在此,畢竟像風華郡主這般狂妄、不將本宮看在眼裏的人可不多。」


    一口一個自稱「本郡主」,可不就是狂妄麽?


    顧月卿的話讓一眾人暗暗心驚。


    「公主殿下說這話,本郡主就不贊同了。在禾術,誰人不對公主殿下敬重有加?本郡主又豈敢冒犯?若本郡主有什麽話說錯了,公主殿下也勿要往心裏去,本郡主在太廟長大,許多規矩都不是很懂。」


    「風華郡主話說沒說錯本宮不知,本宮隻知風華郡主膽子不小。這天下間,想殺本宮的人何其多,風華郡主不是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後一人。」


    既然禾風華決定不再裝傻,她何不幫一幫她?


    想讓眾人知曉她敢與她作對?那好,她便將這個作對都展露出來。


    她倒是要看看誰更吃虧!


    她在禾術,最不缺的就是民心。尤其是在這歸來不到一月的時候,大街小巷尚因著她的歸來,大半的人都在談論她當年事跡。


    是以眼下,恰是她名聲正盛之時。


    不過她也不會覺得禾風華這番不再遮掩是愚蠢之舉。相反,禾風華很聰明,知道循序漸進不行,不如直截了當,至少這樣能讓人很快知曉她的存在。


    不利是真,卻也不是完全沒有一點好處。


    當前這種情形,若換作是她,她也會選擇與禾風華一樣的做法。


    野心不露,她在旁人眼中就隻是個尋常郡主,不利她此後行事。


    然,禾風華此舉到底是冒險的。


    看看這些賓客,幾乎都震驚得忘了反應。


    公主殿下的話何意?風華郡主竟要殺公主殿下?!!


    ------題外話------


    *


    二更五點。


    *


    推薦好友兩瓣香蒜《誰搶走了我的遙控器》


    當身邊的人都是獨生子女時,有四個兄弟姐妹是種什麽體驗?


    小時候的盧辛語迴答:「看電視總有人和我搶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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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青梅竹馬的青年向她表白,她迴答:「對不起,我不想再在一個超生的家庭裏生活。」


    當丈夫在二胎開放時與她商議,她猶疑,「我們可以一個孩子都不生嗎?」


    當朋友約她出遊放鬆,她婉拒,「我還要考證。」


    厭惡大家庭環境、恐孩、工作狂……


    這究竟是掙脫命運束縛的抗爭,還是原生家庭根深蒂固的影響?


    而當她幡然醒悟,遙控器一直在她手裏,隻是她自己不願換台時,她能否打破心理藩籬,重獲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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