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阮芸的話驚了在場不少人,尤其是身後站著的百官。


    外界探禾術的消息難,禾術想知外界的消息卻很容易。


    君臨茯苓郡主,他們丞相大人的未婚妻,那可是君臨長公主之女,可他們這個來自民間的皇後娘娘,竟是說她與君臨長公主是閨中蜜友!


    君臨是強國,早年在君臨烈王叛亂前更是富饒,那時的君臨皇室錯綜複雜。但不管如何複雜,長公主君黛都是最得寵的公主。


    這樣一個最得寵的公主,就算再如何親民也斷不可能與一個平民女子是閨中蜜友。


    他們的皇後娘娘真是沒有任何家族倚仗的平民女子?


    其實這麽多年來,不少人早已對此生疑。


    哪家平民能養出這樣端莊大方容貌出眾又博學多才的女兒呢?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皇後娘娘不說,陛下不提,他們又沒法子佐證,便隻能堅持覺得她出身民間罷了。


    但這些猜測歸猜測,與這番聽她親口說來給人的衝擊完全不同。


    驚疑得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眾人心思如何變換阮芸不在意,她將目光從周茯苓身上移開,轉向周茯苓身旁的四人……確切的說,轉向了陳天權。


    陳家大公子。


    方才流雲是這般介紹的。


    「你便是天權?」


    其他人很是意外,沒想到阮芸會直接越過他們與陳天權說話,且她對陳天權的稱唿……


    自來在外,不相熟識的人都隻會稱他一聲陳大公子,還從未有人直接喚他名的。


    莫要說其他人,就是陳天權自己都驚疑不已。


    他分明從未見過禾術皇後,為何她一副與他很是嫻熟的模樣?更讓他驚疑的是,分明沒見過,禾術皇後卻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認真在記憶力搜尋,仍是沒有半分有關她的記憶。


    他很肯定這個人他沒見過。


    那她……


    壓下心底的疑惑,陳天權拱手,「在下陳天權,禾術皇後有禮。」


    阮芸卻是一笑,「多年不見,你都長這般大了,記得最後一次見,你方兩歲不到。」


    在陳天權震驚的目光注視下,阮芸卻不再多說,「你們一路舟車勞頓,想是都乏了,本宮已備好宴席,先入宮吃些東西,本宮再著人送你們去驛館休息。」


    「皇後娘娘……」


    阮芸停下腳步,迴頭對陳天權笑了笑,「本宮知你心中定是有疑,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陳天權盯著她看了片刻,而後掃向禾術那群官員。


    人太多,且此番是在宮門前,這些人又是來迎他們公主殿下的。


    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阮芸的視線轉開,葉瑜便拉拉陳天權的袖子,「師兄……」


    陳天權垂頭看向她,見她眼底滿是擔憂,方才的疑惑心緒便散了不少,笑著道:「沒事,不必擔憂。」


    葉瑜心中也有很多疑惑,不過見陳天權這樣,她自然不會多問去徒增他的煩擾。


    阮芸將視線轉開,不是看向旁人,而是顧月卿,或者說顧月卿身後秋靈抱著的小君焰。


    眼底的情緒隱著激動,良久,阮芸終是將那股衝動強壓了下去,未上前去看孩子。


    秋靈一副顧月卿貼身婢女的模樣抱著個孩子,在場的人不會沒注意到,隻是他們更多的是疑惑這孩子從何處來,卻極少有人會想到顧月卿身上去。


    即便偶爾有幾人懷疑,也很快將這種想法壓下。


    他們的公主殿下這三年都在行宮休養,哪裏會冒出個孩子?縱是不知公主殿下長得何種模樣,但見識過公主殿下的本事,又知她是個冷清的性情,他們深知,在禾術絕沒有男子能入公主殿下的眼。


    孩子是公主殿下的這種事,絕不可能存在!


    *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入宮進殿。


    宴席開始。


    這時有人注意到了,秋靈抱著小君焰不是站在顧月卿身後,而是坐在顧月卿身側,與她一個席位。


    秋靈是婢女的裝扮,自是不能與主子一道入席,她此番卻入了席且就坐在顧月卿身側,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她懷裏抱著的孩子是主!


    宴席上所有人都震驚了。


    所以這孩子……


    禾胥和阮芸也沒想到顧月卿竟沒有要隱瞞孩子存在的意思,可她麵上又戴著麵紗,明顯是暫不打算讓旁人知曉她是誰。


    那她這樣,用意又何在?


    不是他們擔心玥兒為公主殿下「未婚」生子會被人說閑話,畢竟在禾術,玥兒這個公主殿下比他們都得民心,朝臣及百姓們縱是知曉,也多不會說什麽有損玥兒的閑話。


    但大多數人不會說,卻總躲不過那少數嘴碎的。


    如此番,就有一朝臣的夫人開了口:「公主殿下,這孩子是?」


    看似好奇一問,實則她眼底的惡意有點腦子的都看得出來。


    阮芸見此,不高興了。


    臉上笑意微斂。


    那夫人卻對她一笑,大有挑釁之意。


    年輕時候的禾胥也是各家閨中女眷想嫁的對象,當年禾胥將阮芸帶迴來,不少女眷對阮芸一陣羨慕,也有羨慕過頭了甚至對阮芸生出殺意的。


    無奈阮芸不是吃素的,又有禾胥護著,旁人根本傷不得她分毫。


    時至今日,年歲久遠,當年的閨中女眷們都嫁了人。


    即便如此,仍有不甘心的人存在,隻要能逮到羞辱阮芸的機會,她們就不會輕易放過。


    阮芸對顧月卿的在意大家都看在眼裏,顧月卿既是她的女兒,縱然不是親生的,落了顧月卿的麵,阮芸也會麵上無光。


    對上那夫人挑釁的目光,阮芸險些沒忍住一掌揮過去……是的,阮芸不像陳明月,陳明月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端莊高貴。


    阮芸早年可是個火爆性子,且武功不錯。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身居後位,將她的性子磨了不少。


    加之有禾胥握著她的手安撫,她才勉強忍住。


    但盯著那夫人的眼神仍很是不善,罷了含著些許歉疚的看向顧月卿。


    若非因著她,這個老女人也不會尋玥兒的麻煩。


    老女人……閨名安青,安家嫡女。


    安家在禾術算得上大家族,幾代為官且官職皆不低,而今的尚書安明就是安青一母同胞的兄長。早年阮芸出現之前,安青是最有望成為禾胥皇子妃的貴女。


    後來雖也迫於年紀不得不嫁與一個世家公子,卻始終對此耿耿於懷。隻是而今阮芸身居高位,加之夫家婆婆明令告誡過安青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若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就算她娘家再位高權重,他們家也容不得她。


    她夫家婆婆是個厲害的,她丈夫又是個骨頭軟的,安青才一直不敢做什麽過分的事。這些年縱然明裏暗裏找過阮芸不少麻煩,卻都是些無傷大雅的,阮芸可容忍。


    但安青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主意打到玥兒身上!


    顧月卿並不需旁人給她找場子,將落在小君焰臉上的目光收迴,放在案桌上的手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麵,頗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卻讓在場不少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沈夫人覺得呢?」


    安青被她冷厲的眸光狠狠一嚇,竟不自覺的背脊手心都冒出冷汗。


    她其實有點怵顧月卿。


    不是哪個女子都有顧月卿這樣連軍中那些漢子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武力和智謀。


    「不會說話就閉嘴!」她的丈夫沈田是個軟骨頭,此時比她嚇得還嚴重,難得的在她麵前硬氣了一迴。


    「公主殿下,賤內近來頭腦有些不清醒,她的話您千萬別讓在心上。」冷汗涔涔。


    「你說誰腦子不清醒?」在家都是她壓沈田一頭,這會兒沈田如此說,安青便不經大腦思考的話就出了口。


    連聲音都沒壓住。


    待殿中大半的人都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她,安青才反應過來她方才做了什麽。


    求助的眼神投過去,卻得尚書安明一記狠瞪。


    蠢貨!難道這裏好奇的就她一人?偏要來做這個出頭鳥!


    安明並不打算多管,都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還如此不知輕重,在這節骨眼上,安家可不想為了她一個嫁出去多年的女兒冒險。


    安明別開眼,安青有些不敢相信。


    兄長這是不管她了?!


    卻不知她究竟惹了什麽禍。


    「看沈夫人的模樣,似乎並不贊同沈大人的說法。那麽,沈夫人這番突然發問,是在盤問本宮?」


    公主殿下,禾術儲君,將來禾術的君主!


    盤問於她,莫要說隻是一個二品官員的夫人,就是朝中的一品大員都沒這個資格。


    無疑,這個罪名不小。


    「臣婦、臣婦隻是好奇,斷沒有盤問公主殿下的意思……」安青的聲音有些顫,她也不知這股莫名的膽寒究竟從哪裏來,盡管她聽說過很多關於公主殿下的傳言,卻從未親眼看到過,她多有手段她也沒見識過,照理說不該如此害怕才是……


    「好奇?沈夫人好奇心如此重?」


    安青心髒一顫,正要開口辯解,便聽那道空靈卻清冷的聲音繼續:「本宮不過三年未迴宮,竟是不知有人連本宮的事都如此好奇。沈夫人,本宮可是要設個宴煮個茶邀你前來特為你的好奇解惑一番?」


    「不、不敢。」


    被她幽幽的目光看著,安青實在撐不住,直接哆嗦著就席位跪下,「臣婦惶恐,方才是臣婦口不擇言,公主殿下切莫往心裏去。」


    歷經那麽多,看過多少生死,顧月卿的冷戾眸光莫說一個尋常沒見過什麽世麵的閨閣貴婦,就是一些久經沙場的人也未必受得住。


    顧月卿是暫不希望旁人知曉她傾城公主的身份,但這並不表示她害怕被人知曉,更不表示她會讓她兒子躲躲藏藏。


    在顧月卿看來,君凰那樣的人不該屈居任何人之下,就該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存在。那麽,君凰與她的兒子,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是見不得人的。


    哪怕小君焰此番尚不知事,她也不會讓他受這個委屈。


    即便這般暫躲一躲不見人在旁人看來可能連委屈都算不上。


    再則,此番若她不殺雞儆猴,三年未露麵,這些人怕是已快忘記她是個什麽脾性。


    正好安青撞上來,不用她再去思量如何方能更好的震懾這些人。


    瞧瞧現在,她不過一兩句話一個眼神,安青便戰戰兢兢跪下。其他人但凡有些腦子,都不會上趕著來尋她的麻煩。


    「起來吧,下不為例。」


    淩厲的眸光掃向四下眾人,竟是讓大半人都不自覺屏住了唿吸。


    「想來與本宮接觸過的人都知道本宮的脾氣並不好,最是不喜旁人打探本宮的事,三年不見,若有人忘了,本宮不介意再提醒提醒。」


    輔以渾厚內力的聲音,震得不少人氣血翻湧,有個別身子弱的女眷甚至直接暈了過去。


    顧月卿這番意在震懾,是以並未留手。


    ------題外話------


    *


    二更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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