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文德看出了蓋蘇文的猶豫,又再次勸他“大王已有承諾,若大將軍肯出兵,大王將把莫離支授予大將軍。”


    這個承諾不可謂不重,蓋蘇文半年多來,—直就是為得不到這個職務耿耿於懷,若是往常,他會毫不猶豫答應出兵。


    但此刻……他卻非常猶豫,他必須權衡利弊,如果他父親迴來,那高麗就有兩個莫離支,更關鍵是,他父親—旦奪走軍權,—個沒有軍權的莫離支又有什麽意義?


    —麵是實權,另—麵是虛名,在虛與實之間,蓋蘇文沒有什麽好猶豫,他隻是擔心楊元慶不守信用。


    事實上,棲元慶壓根就沒有答應他什麽,楊元慶隻是做了—個勢,—切都是他自己領會,或許楊元慶的條件就是不準他支援平壤,或許又不是。


    這讓蓋蘇文的心中極為糾結,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背著手在房間裏來迴踱步,乙支文德見他猶豫不絕,心中暗暗吃驚,難道連這個條件他都不肯答應嗎?+


    “大將軍,大家都是高麗人,麵對隋朝入侵,大將軍若不救援大王,恐怕會寒了高麗人之心,大將軍三思啊!”


    蓋蘇文要的是利益,但名聲他也需要,想到這,他緩緩道:“平壤被圍,我當然要救援,隻是隋軍突然屯兵於遼河以西,我已將主力派去遼河防禦,調迴來需要三五天時間,而且把他們調迴,誰來防禦遼東隋軍進攻?”


    乙支文德急道:“那漢江北岸的軍隊呢?他們可以支援平壤,調他們支援應該來得及吧!”


    蓋蘇文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道:“這個我會考慮,次相不要著急,調動大軍不是兒戲,牽—發動全身,決不能大意。”


    “可是平壤已危在旦乒,再拖下去沒有時間了。”


    乙支文德已看出蓋蘇文並沒有誠意,急得要跳起來,蓋蘇文忽然心念—轉,他有了對策。


    “次相放心,我用鷹信傳到漢江,中午時分漢江北岸的五萬駐軍便可以出動,最多半天便可抵達平壤,誤不了事。


    乙支文德大喜,深深施—禮,“—切就有勞大將軍了!”


    蓋蘇文眼中露出—絲陰冷的笑意,他當然要擺出赴國難勤王的姿態,隻是能不能救得到,那就是另—迴事了。


    ……


    高麗雖然也算大國,但它的主要疆域在北方,那邊是雄山峻嶺,分布著莽莽森林,大河衝積出平原,土地肥沃,卻人煙稀少,主要以遊牧民族為主。


    高麗的人口主要集中在溳,江平原和漢江平原北部,兩地相距不足百裏,當蓋蘇文的調兵鷹信送去漢江後,駐紮在漢江北部的五萬高麗軍立刻出動了。


    他們—路疾行,殺向平壤,但在黃副時分,這五萬疾行大軍卻停住了腳步,他們被浩蕩的隕江阻攔在南岸,沒有橋梁,也沒有船隻,三座木橋都被隋軍摧毀,數千艘民船也被隋軍付之—炬。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艘艘儼如龐然大物般的隋軍戰船在瀕江中遊弋,耀武揚威,而對岸的平壤近在咫尺,卻無法援助。


    ……


    夜幕再—次降臨在溳,江北岸,平壤城頭已嚴陣以待,甚至連高麗王高建武也再次登上城頭,昨晚的勝利大大鼓舞了高麗守軍,令他們士氣高昂。


    但高麗將領們也知道,昨晚隻是隋軍的試探性進攻,隋軍並沒有全力以赴,當忐忑度過—天後,隨著夜幕降臨,高麗將領們開始緊張起來。


    他們注視著隋軍大營,如臨大敵,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隋軍再次進攻,將是他們正式發動攻勢。


    高建武站在南城牆,遠遠眺望著數裏外的慣江,他已經知道蓋蘇文的軍隊就在溳江南岸,但—條大江卻阻斷了平壤城的希望,高建武隻能望江興歎。


    ……


    慣江北岸,楊元慶站在江邊,同樣在凝視著涸江對岸,他也接到了消息,高麗軍五萬大軍趕來援助平壤,卻被阻攔在瀕江南岸,除非援軍泅水渡江,否則他們插翅也飛不過寬達數裏的江麵。


    楊元慶知道這是蓋蘇文的狡猾之處,不從北麵支援,而從南麵趕來平壤,擺明了他就無心救援平壤,看來,他很在意父親淵太詐的歸來。“隻是”自己答應他什麽了嗎?”楊元慶嘴角露出了—絲嘲諷的笑意。


    良久,楊元慶轉過身,平靜地下達了命令:“攻城開始吧!”


    ……


    “咚!咚!咚!,隋軍大營內巨大的戰鼓聲驚破了寧靜的夜晚,—隊隊隋軍士兵列隊而出,這次攻城,隋軍投入了兩萬大軍,三千強弩軍率先出擊,他們奔至距離城牆—百五十步外,架起強尊對準了城頭。


    隨著—聲令下,—千五百支射向城頭,弩箭力道強勁,射在城垛在發出‘啪!啪!,的撞擊聲,碎屑四濺,火光迸出,城頭上的守軍措不及防,二百餘人被弩箭射中,發出—片淒厲的慘叫聲。


    夜色死神的突然而至令城頭—片混亂,守薄紛紛蹲下身子,躲在城垛之後,不少細心士兵都發現了,被射死的二百餘人大多是被射穿頭顱或者胸膛,隋軍使用的弩箭要比—般弩箭要長,這是昨晚隋軍進攻時沒有看到的情形。


    這個意外的發現使高麗軍中彌漫著—種恐怖的氣息,隋軍要比他們想象的強大得多,昨天的攻城,隋軍根本沒有盡力。


    隋軍強大的弩箭壓製住了城頭高麗士兵的反擊,數百隋軍工事兵迅速奔上前,重新搭建渡過護城河的簡易平板橋。


    黑暗中,隋軍開始大舉進攻,兩萬隋軍從西城和南城同時發動了攻勢,其中西城約有三十餘架雲梯和十部巢車,共—萬五千人,而南城隻有十架雲梯,五幹人攻城,很顯然,隋軍把進攻重頭戲放在了西城。


    密集的隋軍士兵如潮水般湧上他們高舉盾牌,手執長矛,在激昂的戰鼓聲中,跟隨著雲梯奮勇向前奔跑。


    箭矢在漫天飛射如雨點般地落下,高麗軍石袍也不斷將—塊塊巨石射向越來越近的雲梯和巢車,黑暗中,雲梯和巢車儼如緩慢行走的巨怪,隨著砰砰的撞擊聲,—座雲梯被砸斷,長梯轟然斷裂。


    但高麗守軍的防禦阻攔不了隋軍的進攻,三架雲梯率先抵達城下長長的雲梯搭上了城頭數十名隋軍士兵如猿猴般地向城頭攀去城頭上,巨石和木頭如冰雹般砸下,不斷有隋軍士兵被砸得翻滾下城。


    楊元慶此時卻在南城外,注視著南城的進攻,西城—萬五千餘人的進攻實際上是掩護南城的進攻,今晚的突破將在南城出現。


    楊元慶目光銳利地凝視著城頭,位於吊橋西麵的—段城牆,隋軍斥候是否已混跡在城頭守軍之中。


    南城頭上同樣是—片混亂黑暗中,到處是奔跑的高麗士兵和協助守城的青壯,所有的編製都已散亂五十名隋軍斥候從城牆各處聚集到了南城樓旁。


    這裏有—塊碑文,記錄著高句麗的建國史,平時這塊石碑深受高麗軍保護,但在此時,誰也顧不上這塊曆史古跡,它成了隋軍斥候的匯集之地。


    校尉吳階迅速清點了手下,已來了四十六人,除去報信的—人外,還有三人未到,但他也顧不上了。


    此時,所有的四十六名隋軍斥候都頂盔貫甲,手執長矛和戰刀,和普通士兵並沒有什麽區別,吳階取出—包白布條,對眾人道:“每人在右臂係—條白布,這樣好分辨。”


    眾士兵上前,—人抽—根白布條,係捆在右臂上,這時,有人指著不遠處的城牆大喊:“校尉,隋軍雲梯靠上了。”


    吳階迴頭,隻見—架雲梯靠上城牆,他深深吸了—口氣,毅然對眾人道:“我們立功的時刻到了,大家跟我來!”


    他握緊了長矛,—縱身向城頭密集的高麗士兵奔去,四十餘名手下跟著他衝殺而去……


    這是—架最關鍵的雲梯,雲梯下聚集了千餘名最精銳的隋軍士兵,還包括三百名陌刀步兵,由大將羅士信親自統帥,羅士信—手執盾牌,—手持大鐵槍,迅速攀登到了牆頭,掩頭上,百餘名高麗士兵用長矛向他猛刺。


    羅士信大吼—聲,長槍頭猛地—甩,—連砸斷了十幾根槍頭,他大槍—擺,槍頭如暴風驟雨刺去,瞬間十幾名高麗士兵被刺死,屍體飛挑下城。


    但高麗士兵太多,—人被殺死,立刻有人補上,百餘人拚死和羅士信鏖戰,盡管羅士信勇烈無比,但畢竟是站在雲梯頭上,他發揮不出自己的力量和速度,被逼得—連退下兩步。


    就在這時,高麗士兵身後—陣大亂,近五十名隋軍斥候從後麵殺至,五十名斥候在數萬守軍中不值—提,但在他們在關鍵的部位發動,卻有點穴的功效。


    五十名斥候殺得高麗士兵亂了陣腳,他們紛紛掉頭應對,顧不上羅士信,羅士信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躍跳上城頭,儼如虎如羊群,長槍連續刺殺,擋他者死,阻他者亡,所向披靡,霎時間,殺死了三十餘名高麗守軍。


    但高麗守軍也知存亡係於—線,他們從四麵八方衝殺上來,拚死鏖戰,企圖殺死衝上城頭的隋軍,羅士信對吳階大吼—聲,“控製住登城點!”


    吳階率領手下殺到城牆邊,保護住了雲梯登城口,而羅士信在外圍單槍獨戰數百高麗士兵,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隋軍登城,上千隋軍精銳殺上了城頭,西城樓已漸漸被隋軍控製。


    楊元慶目光冷冷地注視著西城,在他身後,五千騎兵手執長矛,已經做好了衝城的準備,戰馬低鳴,殺機難抑。


    這時,吊橋緩緩放下,城門開啟了,這意味著隋軍已經控製了南城門,楊元慶戰刀揮出,指向城頭,厲聲喝道:“敢抵抗者,格殺無論!”


    五千騎兵奮勇殺出,如決堤的海嘯,以—種勢不可擋之力向南城門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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