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再向前走,倒也沒有再遇到竜蜥這一類的獸物。不是沒有遇到,駱夜和妙彤都能感覺到,周圍還是有它們那猙獰的影子存在。不過,王都被殺死了,它們也不是不知生死和進退的,自然還是以躲避為上著。


    又足足行進了六七裏路,前邊的石峰才逐漸稀疏起來。


    再往前看,已經是一片虛空,很顯然,差不多是要走出去了。


    妙彤仙子不禁有些奇怪:“我們方才鬧出了這麽大的舉動,連竜蜥王都被我們殺了,難道肅冥宮的人還一無所覺?”


    駱夜輕輕點頭:“確實是有些奇怪。不過,就從這峰林來看,有竜蜥把守,其實已經足夠厲害,不是尋常修煉者能夠進入,隻是很不幸,正好遇到你這位中州第七殺手!”


    妙彤乜了他一眼:“你才厲害呢,一棍子就劈了竜蜥王!”


    說著,還是有點耿耿在懷。


    駱夜一笑,也不言語。


    而說話間,已經到了一片空闊的、約有二十丈方圓的坪地,遍布枯草,顯得蕭瑟。


    前方的地勢,略有升高,是一座緩坡,依然是光禿禿的,隻有幾許枯草。


    抬頭一看,暗黑的虛空中閃耀著無數的光點,若不是它們飛來飛去,猶如會移動的星辰一般,倒真要以為這是人間的夜晚,而不會想到這是地下的世界。


    一股yin涼的風吹了過來,讓駱夜有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覺。他扭頭看向妙彤仙子,隻見她青衫飄飄,真猶如迎風而來的仙子一般。隻是,未免有些單薄,駱夜不禁就開口問道:“你好像穿得少了,不冷麽?”旋即,自己倒是微微一愣,然後啞然失笑:“哦!對了,你可是劍道高手呢,自然會用真氣禦寒!”


    可不是,凡是修煉者,到了一定的火候,都不用在乎四季的變幻。體內真氣導引,自然能順應季節,冷暖自如。


    然而,這句關心的話卻讓妙彤仙子的心微微一顫,驀然間就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嘴角不自禁地就掛起一絲笑意。奇怪,平時也不乏有人關心自己,如那些姐妹,還有在江湖中遇到的一些如白瑾凡那樣的男子。隻是,聽了這阿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心裏卻是從所未有的好受。當然,這隻在瞬間,妙彤旋即便把微笑隱去,隻是看著蕤煙。


    這時的蕤煙,竟擺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


    她的雙腿驀地都抬了起來,朝向空中,上身則歪倒在地上。那樣子,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抬了起來的一般。她的身子顫抖起來,連帶著那度異鏡都一顫一顫地,銅鏡裏發出的淡淡白光也隱隱有散去的征兆!


    這番情景,讓駱夜和妙彤仙子都是微微一愣。


    妙彤抬頭看向空中,忽然說道:“當時,蕤煙是被什麽東西從空中丟下來的!”


    駱夜點點頭,沉聲道:“我聞到了一股很濃重的邪異氣息。看來,我們已經差不多到目的地了!”說著,他將手中的度異鏡輕輕一扭,那道淡淡然的白光頓時從蕤煙的腦子裏帶出了那妖蟲魘蠆,將它重新封入了度異鏡之中。


    而蕤煙,雙腿頓時一落,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妙彤看看駱夜手中的度異鏡:“這裏頭那麽多妖獸兇獸,甚至還有幾頭魔獸吧?你若是能完全控製它們,怕是分分鍾能夠夷平肅冥宮呢。”


    駱夜聽著就苦笑:“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我這本事,隻能cāo縱一兩種這度異鏡裏的低級獸物,像這種魘蠆蟲。而且,一次隻能控製一隻。這度異鏡本不是凡物,乃是仙物,我也是因緣巧合之下才獲得,哪是我能全盤控製得了的?”


    妙彤微微頷首,也不說話,雙眸中忽然現出憐惜之sè,看向了那倒在地上,身體微微抽搐的蕤煙。完全可以用衣不蔽體來形容這小蝶妖了,衣服幾乎悉數被磨爛,雖然是妖異之軀,自愈能力很強,但那幼嫩的皮膚還是被磨得通紅,微微滲血。


    妙彤幽幽一歎,便走到蕤煙身邊,蹲了下來。


    忽然,她又一扭頭,語氣森森然地:“給蕤煙的衣服呢?”


    聽著這語氣,駱夜心中不禁嘀咕:這倒好像是在怨我把蕤煙弄成這樣子嘛!我也是無可奈何呀,總要找到肅冥宮的所在地對吧?


    心中雖然這麽想,但也不是沒有愧疚。駱夜還沒敢把要讓蕤煙受苦帶路的事告訴阿晗呢,說了,他知道阿晗肯定不願意、肯定會很心疼。


    就像現在的妙彤一般。


    想著,駱夜趕緊從包袱裏取出阿晗為蕤煙做的衣服,丟給了妙彤。


    妙彤說:“轉過身去,我要給蕤煙換衣服!”


    駱夜乖乖聽話。


    妙彤仙子看著駱夜的背影,臉上沒來由地又是一紅,心如鹿撞的感覺又來了。她擔心駱夜發現似的,趕緊扭過了頭,看向仍倒臥在地上的蕤煙。


    這個可憐的小蝶妖,臉sè慘白,雙眼微微張開,那烏黑的眼珠子倒是迴來了,就是顯得很無神,渾身仍在微微抽搐。


    妙彤仙子又是輕聲歎氣,輕聲說:“可憐的孩子。”


    她的手,自蕤煙的肩膀朝腳上一掃,一股柔和如水的靈力就發了出來,一道淺青sè的、洋溢著生機的光芒自上而下地漫過了小女孩的身子。


    隻見蕤煙身上破爛的衣服隨著那道光芒,竟就化為粉末,隨風飄去。而那磨傷紅腫甚至滲著血液的部位,漸漸地恢複了潔白柔嫩,透著粉潤的靈光。


    不久,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女孩就出現了。


    蕤煙的雙眸也變得有神氣起來,聲音帶上了勁兒:“妙彤姐姐……”


    妙彤卻顯得有些虛弱了,她微微地勾起微笑,點點頭,輕輕地幫蕤煙穿起衣服。


    幫她穿著,妙彤心中忽然又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這個小女孩,似乎有些熟悉。她渾身一震,忽然想到了在自己的神識世界中,出現的那個在漫天的風沙中苦苦地向前爬著,還不斷地喊著“娘親”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到底是誰呢?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神識世界中?


    她藏在自己的記憶深處,那麽,在自己早已無從憶起的那深處,她到底扮演著什麽樣的角sè?想著,妙彤忽然感到了無邊的哀痛。眼前晃過無數幻影,一個應該無比親近的男人忽然把她推了出去;一個麵目模糊的女人緊緊地抱著她,在要把人卷走般的的風沙中艱難前行;這個女人把剩下的一口水,倒進了她的嘴裏;一夥馬匪飛奔而來,女人瘋狂地用雙手刨著沙石,讓她鑽進去,讓她別出來……


    那些幻影,無不充滿了深深的哀痛!隻是眨眼間,它們就化作碎片,似乎又被擲入了無邊的滄海之中,想抓住也無從抓起。


    妙彤忽然**出聲,卻不知道自己念了什麽。她隻覺得頭痛得很,忍不住就用雙手抱住了頭部,一陣暈眩感就衝擊過來……


    迷糊中,妙彤感到自己陷進了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


    這個懷抱,讓她覺得很充實、很安全。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深深依賴於此,而此時,腦子裏卻轟的一聲!她使勁晃晃腦袋,才發現自己竟然歪倒在駱夜的懷裏。


    登時,妙彤仙子的身子幾乎是彈跳起來,手中一揚,仙塵劍已經出手,冰冷的劍尖頓時抵住了駱夜的眉心。


    登時,猶如一根冰錐深深紮進了駱夜的腦子裏一樣,駱夜趕緊後撤,雙手舉起:“仙子,你你……可別刺過來啊!我是聽見蕤煙在喊我,扭頭看見你要昏過去,才衝過來抱你的!我不是有意輕薄你,我……”


    “你還說!”妙彤仙子將劍尖一挺,一道寒芒幾乎就要shè出,她用力嬌斥。


    “好好好!我不說了!”駱夜雙手連搖。


    這時,一邊的蕤煙已是輕輕抱住了妙彤的一條腿,微微地搖晃:“妙彤姐姐,大叔他是擔心你的,他……他沒想要欺負你……”


    看著蕤煙,妙彤心一軟,垂下了劍尖,在蕤煙的頭上輕撫:“我知道!”接著對駱夜說道:“駱,抱歉,剛才失禮了。”忽然間,才發現自己臉上已經是布滿淚痕。蕤煙踮起腳尖,用袖子去擦她的臉,嘴裏輕聲道:“姐姐,你……你別哭!”


    “我沒哭!”妙彤不由得感到非常難為情,於是就睜眼說瞎話。


    一邊的駱夜也鬆下了一口氣。他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妙彤仙子可是女煞星,一不小心惹惱了她,可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劍刺過來的。“仙塵陌路冷”本就是一種容易讓人心xing轉冷的劍法,不是受過大刺激、xing子變得冷酷無情的人,還真練不得這種劍法。


    他微微踏前兩步,說道:“仙子,我看你是剛才殺了十幾條竜蜥,耗力過巨,加上這些ri子也有些心力交瘁,剛才可能陷入幻覺中。沒事,咱們多休息休息。”


    妙彤仙子垂下眼眸,也不看他,隻是輕輕嗯一聲。


    駱夜一笑,從懷中掏出了那顆竜蜥王的內丹,朝著蕤煙把手一揚。


    蕤煙頓時歡唿一聲,撲了過來。


    駱夜笑嘻嘻地蹲下身子,摸摸小蝶妖的腦袋:“小家夥,辛苦你了。”


    蕤煙搖搖頭:“不辛苦!妙彤姐姐剛才用真氣幫我療傷,弄得我全身都很舒服,感覺著全身都很有力氣呢!”


    她的全身還散發著隱隱的白光,散發著一種森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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