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秦武烈王有些震驚,看著李儒,問道:“這便是老師與蔣家權的學術分歧所在麽?”


    李儒沉默片刻,點頭道:“下民不可富,富則惜身,富則易惰,富則易失進取之心,富則易顧小家而不顧大家,長期以往,則國無敢戰之軍,軍無敢死之士。”


    “緣何征東軍如此之強?”秦武烈王繼續問道。


    李儒微微一笑,“大秦與征東軍何以比乎?”


    秦武烈王點點頭,兩者的確無法相比,秦國疆域寬廣,雄霸天下,秦軍之強,淩駕諸**隊,可以說根本沒有什麽對手,而征東軍勢小力薄,外敵環伺,處於這種環境之下,稍有不慎,便會滿盤全輸,一無所有,是以他們必須有一支強大的軍隊來保護自己,而秦國不同,秦國是主動向外進攻,擴展自己的地盤和勢力。


    李儒是對的,如果秦國之內,人人都富有,這種情況之下,的確會失去進取之心,而如今,雖然國富,但民卻窮,為了向上爬,為了改變自己的生活和社會地位,秦國百姓便隻能走軍功一途,以軍功論爵位,使得秦軍人人敢戰,個個爭先,這是秦軍賴以生存的基礎,一旦失去,秦軍必將失去現在的戰力。


    “然則高遠與征東軍,必須進入我們的視野之內,從他猝然襲擊山南郡,並與子蘭聯手的動向來看,他已經認識到,我大秦設立山南郡對他的威脅,也就是說在他的潛意識中,我們大秦亦是他的敵人。”秦武烈王若有所思,“不得不說,此人無論謀略還是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審時度勢。少有人能及,現在坐擁遼西,河間,而且正在蠶食草原。一旦坐大,必成我大秦之患。”


    鍾離點頭應是:“王上所思,臣下認為極是,此人現在雖然弱小,但如果勢起,則必難對付。”


    “老師以為呢?”秦武烈王看向李儒。


    “關注此人,是必須的,但也無需太過擔心,至少在現階段,我們不必太過於重視此人。一來,他還沒有資格站在我們的身前,我們對付他的手段也很有限,二來,我們現在的重點。仍然要放在徹底拿下韓國,並恐固在韓國的統治,並使韓國成為我們進攻魏國的基礎,這樣一來,國內的經濟壓力必將大減。拿下魏國之後,天下大勢,便將握在我們手中。趙楚雖強,但卻被我們從中一分為二,難以形成合力,直有到了這時,我們才能行有餘力。”李儒淡淡地道。


    “老師所言,的確是老成謀國之言。高遠雖強,終究還是一隻幼虎,能不能長成還很難說,如果他能擊敗東胡,將遼東遼西以及草原盡數納入麾下。才會有資格站到本王麵前,現在,還用不著為他多費神。鍾離,這件事情你關注一下。”


    “是,王上,對付現在的高遠,一來我們可以派人潛入草原,籠絡拉攏草原諸部,許以金帛,官位,引誘他們去對付高遠,襲擾代郡,二來,我們可以為東胡提供征東軍的情報,使東胡能夠在與征東軍的作戰中,占據一定的優勢。”鍾離笑道。


    秦武烈王大笑,“甚好,如此一來,可謂付出不多,但一旦有收獲,就可能是大驚喜,可謂惠而不費。”


    “王上,失去山南郡,雖然對我大秦的整體戰略影響不大,但這事關我大秦的顏麵,總不能聽之任之,勢必要派軍奪迴,不知王上屬意何人?”鍾離想了想,問道。


    “李大將軍率主力軍團在外,王逍大將軍又在函穀關與趙國對峙,楚國方麵,蒙恬亦不能動。”秦武烈王在腦子裏將國內大將逐個過了一遍,竟是覺得沒有一個能獨擋一麵的大將,不由有些躊躇,倒不是秦國就找不出人來了,而是有些人,秦武烈王並不能放心使用。


    “鍾離,你可有人選?”秦武烈王問道。


    鍾主了思忖片刻,“王上,臣倒還真有一人可推薦,說來此人,王上也是熟悉的,那就是王逍大將軍的兒子王剪將軍。”


    “王剪?太年輕一點了吧?”秦武烈王的腦子裏浮起一張略顯稚氣的麵容。


    “王剪雖然還不到二十,但隨其父上陣征戰,已有數年時光,有王逍大將軍言傳身教,才能自然是不差的。而此次去山南郡,所要麵對的不過是代郡一名寂寂無名的將領,倒正好可以拿來練練手,讓這些年輕人去曆練曆練,說不定將來便又是一員如同李大將軍一樣的名將!”鍾離道。


    “軍馬何來?”秦武烈王摸了摸濃密的胡須,“王剪現在應當在函穀關吧,如果從那裏抽走他與他的部屬,涵穀關未免便有些薄弱了。”


    “王上,何必從涵穀關調軍?”李儒笑道:“可以這王剪為將,但所需人馬,則可征調各地民團以預備役士卒。”


    “如此傷亡可就會增大了!”鍾離皺眉道:“鎮守山南郡的代郡兵,可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並不輸給趙國常備軍多少。”


    “拿不拿得下並不要緊!”李儒淡然道:“攻打山南郡,隻是表明我們大秦的態度,其實以我之意,倒並不著急,倒是可以拿來練練手,難得有這麽好一個陪練!”


    “陪練?”鍾離訝然道。


    “李師莫非又有妙計?”秦武烈王睜大眼看看著李儒,笑問道。


    “一箭又雕耳!”李儒微笑:“一來,我們可以以山南郡為練兵場,不斷地將國內的預備役和民團輪調過去,利用這裏的趙人,替我們練出一支支的精兵,在將來與趙國的大戰之中,必能派上大用場。二來,我秦人不斷攻擊山南郡,卻不能拿下,甚至多有敗績,代郡肯定士氣高漲,子蘭在趙國之內,名望當可大漲,要知道,趙無極在位,對上我們大秦虎賁,十戰九輸,如今子蘭卻以一郡之力,讓我秦人無可奈何,趙人豈不興奮?”


    “離間之計耳,想來趙無極必然又驚又怒,又惱又恨!”秦武烈王大笑。“如果趙無極為了自己王位的安穩而收拾掉了子蘭,那就妙之極矣。”


    “正是這個道理!”李儒亦笑道:“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


    “當是如此!”秦武烈王附掌而笑。“那便如此,調王剪前往山南郡,著他組建新軍,便命名虎賁軍,吾要親自替他授旗。”


    三人都大笑起來,秦武烈王親自授旗,無形之中便給了外界一個錯誤的信號,這支軍隊乃王上親兵,如果這樣一支軍隊在山南郡屢戰不下,便可更強烈的凸顯代郡兵的戰鬥力,想來趙無極更加惱火了。


    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極致,這自然是秦武烈王的作風,至於他親自授旗的軍隊如果屢遭敗仗,會不會損害他的顏麵,他根本就不在乎。


    秦武烈王的麵子不值錢,大秦的麵子才值錢。他就是這樣想的。


    路超踏出大牢的瞬間,不由眯起了眼睛,在大牢裏呆了近兩個月,每日都不見天日,此時卻是有些不適應外麵的光線了,雖然沒有太陽,觸目所及之處,隻有白茫茫的片片積雪,但仍然感到雙眼一陣酸澀,將眼睛眯縫起來,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適應了外麵的光明。


    釋放來得很突然,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來自刑部的官員麵無表情的念完了對他的處罰,因為繳納了相當數目的議罪銀,路超的罪過已被赫免,但是,他的官職,他的爵祿,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現在,他又成了一個白丁,一個秦國最底層的百姓.


    但路超不在乎,他相信自己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可以重新崛起,而為了這個目標,他會不惜代價,不擇手段,因為隻有重新站到某個位置之上,他才有可能在將來站到高遠的麵前,並且親手將高遠的夢想終結.


    母親沒有來,路斌也沒有來,顯然,.


    拉過大牢門前的一個獄卒,問清楚了地址的所在,路超裹緊了單薄的衣裳,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街上的積雪很厚,一步踏下去,便是一個深深的腳印,腳印向遠方延伸,直至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推開虛掩的蘺芭門,路超走進了小小的院子,這是一幢相當破敗的房子,坑坑窪窪的牆壁,伸出牆頭的爛了的椽子,還有那窗戶,連窗紙也沒有貼,竟是釘上了木板,或許這樣能阻擋一部分寒氣,但是,屋內也就失去了光線.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抱著一捆柴禾,佝僂著腰正自走到門邊伸手欲推門,看那背影,不是路斌還是哪個?


    “路管家!”路超眼睛有些酸澀.


    老者霍地轉過身來,手裏的柴禾嘩拉啦掉落在地上.


    “少爺!”路斌轉過身,下一刻,他拚命地吼叫了起來,”老夫人,少爺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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