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蒼生冷哼一聲,手中長槍急轉,槍花宛然,如鳳凰點頭一般在那青色手印上連點幾下,靈光登時如水銀泄地,形成無匹之勢向三千菩提倒轉而去,敖蒼生持槍傲然立於其中,身姿偉岸如一尊絕世。


    “阿彌陀佛。”神菩雙手合十,抬頭慈悲一笑,如同明鏡台一般的雙眼卻泛出蒙蒙光輝,三個蘊含莫大佛意古字從中旋轉著飛出!


    “嗡嘛呢!”


    這三個古字通身散發著磅礴佛光,整個金殿中梵音陣陣、佛光滾滾,仿佛有千萬尊佛陀合掌吟唱,其勢之大,將一方天宇都碾壓擠碎!


    “六字大明咒!提燈,你怎麽敢!”


    敖皇大驚失色,若非還顧及著儀態,登時便要從金座上“騰”的站起。


    這六字大明咒乃是西金部洲小須彌山的不傳之秘,其象征意義重大,向來隻有曆代佛主才能得其傳承,庭下這個三千菩提,莫非真有那樣高的資質?


    一時間,金殿中人心攢動,不少性子暴烈桀驁的甚至當場便生出了重重殺機,要將這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大敵扼殺在搖籃之中。


    敖蒼生怒喝一聲,長槍向前猛力一圈,劃出數個極完整的道圓,道圓中玄黃之氣彌漫,有若萬鈞之山狠狠壓在三個古字之上,佛光與靈力互相傾軋,周遭的整片空間不斷坍塌、重組,一個修士躲避不及,竟是慘唿一聲,直接被卷進了崩碎的空間中絞成了漫天血肉!


    “師弟以為如何?”薑子虛右手輕輕搭在玉止戈肩上,神情閑適,仿佛眼前正在上演的並不是兩名絕頂修士的鬥法,而不過是兩隻螻蟻所進行的無聊的爭鬥罷了。


    “可堪一戰。”玉止戈目光緊緊盯著場中遊走打鬥的二人,頓了一頓方道,“若是拚生死,他們——不如我。”


    作為一個末法出身的修士,玉止戈有絕對的自信無敵於同階之內,更不要提神菩與敖蒼生兩人離嬰境尚有一步之遙!


    薑子虛失笑,耳側忽然風聲大作,他的臉上仍保持著漫不經心的神色,如同白玉般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伸出抵住襲來的槍尖與掌印,眼眸宛若春日晴空,唇角緩緩勾起:“二位道友,這是何意?”


    神菩合掌笑道:“我佛慈悲,小施主與我有緣,今日合該一戰。”


    敖蒼生則更是直接:“滾開,讓他出來!”


    薑子虛輕輕歎了口氣,手指迴抽,廣袖輕拍,靈氣頓時湧起大浪,看似輕柔溫和,實際上卻是剛猛無比,狠狠地將神菩與敖蒼生拍飛出去,一左一右落在了敖皇身側。


    敖皇雙手一展將二人穩住。


    神菩麵上金光閃現,額後升起一圈璀璨神環,這神環仿佛經受著極強的衝擊而不停顫動著,神菩想要捏印加持這神環,卻委實低估了薑子虛的實力與對他而起的殺心,最終那神環哀鳴著化作齏粉消散而去。


    眼見師尊賜予的護命寶貝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破壞了,神菩終於失了一貫的慈悲之態,麵上猙獰狠戾,心中急火攻心,口中竟是“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眉心間的菩提樹也黯淡了下去。


    敖蒼生麵色一陣漲紅,卻硬生生將那口淤血吞咽了迴去,他手中的龍玄黃槍身上裂開了數道紋路,連槍尖都崩飛了一角。


    這是一柄有靈的槍,方才正是它擋在敖蒼生跟前承受了大部分的攻擊。


    故此真要說起來,敖蒼生此時的狀態反倒要比神菩好上一些。


    眼見三子尚有餘力試圖反擊,敖皇黑沉的臉色才好看了些,朝薑子虛一抱拳:“多謝道友手下留情。”


    薑子虛搖了搖頭,溫和道:“敖道友客氣。無以規矩,不成方圓,如今的小輩,卻是遠不如我們當年,還望道友好生管教,否則免不了要在秘境中惹出禍端。”


    敖皇心中一冷,薑子虛這話已經是擺在台麵上的威脅了。


    按照長生秘境的規矩,無我境和真嬰境修士在其中是有各自的活動界限的,隻是薑子虛這個人並不能以常理揣測,保不齊便有越界殺人的手段,若是果真如此,敖蒼生隻怕危矣!


    敖皇隻是眼睛一轉,便對之後種種可能做出了推測。


    誠然,他是絕不可能信任薑子虛的,但是以此人的實力,放棄與他結盟又實在過於可惜。


    周坤子曾算出,此次長生秘境中將出現一件對他乃至整個敖氏皇族都極為重要的東西,這是一份機遇,也是一種挑戰,無論如何,敖皇都不可能放棄這件東西。


    不過轉瞬之間,敖皇心中便有了定計,他的手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將蠢蠢欲動的敖蒼生拘禁在身後,微笑道:“道友說的不錯,之前是朕疏忽了,此三子頑劣不堪,稍後我必定會嚴加懲處。”


    敖蒼生登時怒目而視,頗為不甘地在他手底下掙動著,奈何二人實力差距過大,他的反抗之於敖皇,不過如螞蟻撓癢癢一般。


    神菩是個聰明人,他的聰明不僅僅提現在悟道上,更是以離世之身揣摩透了這紅塵中的千萬陰私孽根,敖皇的態度令他心生警惕,故也在臉上擺出了一副虛心受教的神態,倒是令想要借機除掉他的敖皇略有失望。


    大周神朝在中土部洲位高權重,但也不是人人都願意賣他麵子,之後又零零散散來了一些小派掌門和無名散修,多是想要攀攀關係分杯羹喝,敖皇也來者不拒,席上雖然各懷心思,吃喝倒也熱鬧盡興。


    “師弟以為敖皇此人如何?”薑子虛盤坐在玉石榻上,眸色溫潤,黑發披散,宛若神仙中人。


    玉止戈半闔著眼,淡淡道:“夠狠、夠陰、夠聰明,為王者,不拘小節。”


    薑子虛笑得有些不可遏製,連肩膀都輕輕聳動起來:“師弟倒是難得對人高看一眼。我卻是覺得此人十分不行,大約是皇帝當久了,做慣了那虛與委蛇的一套,連修士間最根本的東西也忘光了。”


    玉止戈默然。


    什麽是修士間最根本的道?


    也許在這大世中體現得還不夠明顯,但像玉止戈這樣來自末法時期的修士卻是將這道刻入了骨血,演化到了極致的。


    弱肉強食,強者為大!


    修士走的,就是這樣一條注定鋪滿血腥與殺戮的修羅之道,長生路上,沒有人會與你同行!


    薑子虛隻是這樣輕輕提點了一句,玉止戈便若有所悟。


    道心之上,轟鳴如雷,似有一些如水晶般剔透、似精金般堅韌之物從其中一點點凝聚而出,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大道的雛形,修煉到極致,將成為世間絕頂的攻伐大術,無物不可破、無人不可斬!


    玉止戈緩緩地閉上了眼,長生秘境開啟在即,他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薑子虛頗有些著迷地看著玉止戈沉凝如玉的側臉,過了一會兒便似乎十分高興地笑起來。


    他的小師弟,是這樣驚才絕豔、天賦超凡,總有那樣一天,連這天地都要匍匐在他的腳下,到時候的自己,又該在何處呢?


    長生秘境開啟這天,中州太行上裏裏外外擠滿了修士。長生秘境千年開啟一次,對於這其中的許多人來說,即便沒有資格進去,但今日所見也足以成為他們餘生的談資了。


    “敖皇到了!快看,那就是我們中土部洲大周神朝的真龍天子,無我境中期,無我境中期!哈哈,敖皇一出,天下誰與爭鋒!”


    “他旁邊那是......易門掌教周坤子!傳聞他精通周易術數,最擅長推演天機!不得了,長生秘境中的寶貝豈不要全被敖皇拿走了?”


    “讓開讓開,我北水部洲帝釋天大人與飄渺閣別夢仙子架到,識相的都把路讓開,否則可別怪我們不留情麵!”


    “這是什麽人,竟敢在這種場麵霸道至此?”夏雲歌被人推搡了一把,心中難免不痛快,不由恨恨出聲。


    蘇合看著不遠處漸漸行來如壓城黑雲一般的華蓋,微微起眼睛,輕聲道:“可與尊主為敵之人。”


    這下不僅是夏雲歌震驚地瞪大了眼,連木訥呆板的薛敬也看了過來。


    蘇合拍了拍薛敬的肩膀,將他頭上的兜帽越發攏嚴實了一些,貼著他耳朵呢喃道:“傳聞這個帝釋天最喜愛拉攏上古血脈後裔,他修煉的乃是一種極為邪門、以血脈為基礎的功法。阿敬你身上的異象最明顯,待會兒進去時,切記不要露出馬腳。”


    薛敬如爬行動物般淺色的眼珠微微動彈了一下,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高興意思,他順從地點了點頭,整個身形漸漸虛化,幾乎隱沒在眾多修士之中。


    夏雲歌對蘇合的不搭不理顯然極為氣憤,同樣望著那頂氣勢驚人的華蓋,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的眼中飛快劃過了一絲詭譎之色。


    “那個人,很強。”


    玉止戈皺了皺眉,目光凝重地看著漸漸靠近的帝釋天一行人。


    這顯然是一個極度重視排場的人,烏雲般的華蓋一定接著一頂,兩側既有幾十個侍從、道童,更有數名模樣秀麗的男女,帝釋天攬著一個黑衣女子端坐在一頂金色肩輿之中,顯得華貴無比。


    薑子虛摸了摸他的頭發,柔聲道:“師弟不必憂心,你隻消保全自己,我自有必勝的把握。”


    玉止戈微微頷首,頓了頓還是說了一句:“你二人相鬥時,必不可叫別人看見。”


    薑子虛一愣,低頭便見玉止戈似乎頗有些不高興地扭過了頭,心中登時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和暖意,那些愈加忍耐不住的殺心和陰霾也因此而消散了許多。


    幾乎是有些克製不住,薑子虛反手把玉止戈摟進了懷裏。


    對於成年修士來說,這實在是一個過於親近的姿態。


    玉止戈怔了一怔,有些想要推開,但這個人身上的氣味和溫度是如此熟悉,竟是罕見的並沒有讓他生出哪怕一絲一毫的防備心。


    “師兄,這樣不好。”


    想了想,玉止戈還是垂下了手臂,他直覺薑子虛有哪裏不對,正是這種不對使他選擇了放任。


    薑子虛最後狠狠環了一下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聲道:“好阿止......”


    等二人恢複了常態,帝釋天的隊伍也已經到了眼前,他並不曾走下肩輿,隻是慵懶地倚靠在軟墊上,一邊把玩著懷中女子豐腴的胸部一邊淡淡道:“你便是敖皇?”


    敖皇神色一冷,他是世間僅存的幾尊無我境修士之一,雖然成名於數百年前,但由於其身份的特殊性,不敢說天下無人不識君,至少在修士間混個臉熟也是應當的。


    帝釋天竟然能作為北水部洲的領袖前來,自然不可能不認識他,他這樣的做派,倒是與當初的自己有些相似,這是一個赤--裸--裸的下馬威!並且比之玉止戈更加過分,幾乎是當著整個修真界落了他的臉麵!


    敖皇手指一動,便打飛了那頂巨大無比的黑色華蓋,冷喝道:“無恥鼠輩,何不敢露出臉麵,叫朕瞧瞧!”


    帝釋天登時立起,他的身形極高,如一柄擎天之劍,此時那頂黃金肩輿也顯出了不凡來,周身顯化出無數彩砂,如恆河星塵,遍布周天,這星砂一出,此地修士頓覺身上沉重無比,似乎整個人都被下壓了幾寸!


    “本帝倒要看看,你這螢火之光,如何與皓月爭輝!”


    帝釋天一開口,便引起了天下嘩然。


    世上已經無帝這是誰都不知道的,人人都認為長生盡頭便是成就帝位,這帝釋天尚未飛升便敢開這樣肆無忌憚,若非實力絕強,大概就是腦子裏進了水。


    但隻要看著帝釋天黑發狂舞、渾身靈力澎湃到宛若實質的模樣,任誰也知道這不是個瘋子,更不是個傻子,他隻是對自己,自信到了極點!認為他必將成帝!


    眼看敖皇與帝釋天之間的爭鬥一觸即發,沉默了許久的翁仙突然驚疑道:“小子,快讓你師兄阻止他二人。這帝釋天,有奇異之處!”


    玉止戈雙眸一凝,立時發問:“何解!”


    “待我再推演一二。他身上有蒙蔽天機之物,我還需要一些時間。”翁仙語速飛快地說道,玉止戈從未見過他如此急迫的樣子,但他的語氣裏似乎又蘊含著一絲喜意,如今他二人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這要求看似十分無禮荒唐,玉止戈卻仍是打算賭一把。


    “師兄。”


    玉止戈尚未及開口,薑子虛就點了點他的臉頰,輕笑道:“師弟的要求,我自然無有不應。”


    “你——”


    玉止戈心中一冷。


    薑子虛是怎麽知道翁仙存在的?之前他為何從不曾提起?


    薑子虛彎起眼睛,聲音柔和宛若春風拂動的泠泠碧水:“噓——隻要他還有用,我便會當做自己不知道。”


    這話說完,他便緩步向帝釋天與敖皇之處走去,他的身形頎長挺秀,背影卻顯出一絲淡淡的孤寂之色,普天之下,似乎並沒有他的歸處,他活得這樣虛假,以至於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玉止戈抿了抿唇,小跑幾步追了上去,第一次主動伸出手握住了薑子虛的,迎著那青年驚訝的神色,玉止戈神情認真而嚴肅:“我與你同去。”


    “阿止乖。”薑子虛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發,就好像他們當年,所有的一切都極美,所有的人事物都不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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