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簌和走後,蘭園裏麵亂成一團,陳雲生久居國外,不懂得如何打理一個龐大的家族,而陳依雲張揚跋扈,不能使大家信服,沒有任何威信可言。


    時常會聽到一些懷念簌和的話。


    如果簌和還在就好了。


    如果簌和還在,蘭園一定不是這個樣子。


    這些話也隻能躲在角落裏輕輕說,曾經跳出來反抗陳依雲的人無一例外,都被殘忍地割去了舌頭,泡在水牢之中數日,再出來已是一具一具泡腫的屍體。


    眾人唏噓,卻也無可奈何。


    錢煥帶著北墨山莊的弟子永遠地離開了蘭園,錢焰自知有愧,遵守自己的承諾離開了錢煥,找到了簌和,並一路跟著她,不曾離開。


    一切就像重新歸於平靜,大家也都相安無事。


    陳依雲因為不滿陳雲生許久,卻沒有合適的機會能動手解決了他,一直苦惱不已,她猶豫了許久還是在一個晚上出了門,迴到了那個人身邊。


    那個人,曾經救過她,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了手。


    數年前,是他把信鴿贈予了陳依雲,讓懵懂無知的陳依雲第一次知道了外麵的世界;後來是他收留了離家出走的陳依雲,並培養她成為了最厲害的女殺手,這世間最快的刀法以及這世上最鋒利的刀,一並都授了她。


    看到她的成長,他還親自謀劃了蘭園的戲,隻為了陳依雲可以光明正大的迴去。


    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依雲穿著夜行服飛快的躍到一座宅子的屋頂。大地已經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地吹著,除了偶然一兩聲狗的吠叫,冷落的大街是寂靜無聲的。她跳過圍牆,獨自走在陰森的小徑上,周圍除了寂靜還是寂靜。天上黑,地上更黑,仿佛寒氣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她走到一間屋子前,按照以前的樣子輕輕敲了下門,咯吱作響的破門自己打了開來。


    “師父。”


    “你迴來了。”那個人緩緩的轉個了身,依舊是黑紗遮麵,麵具遮眼看不清容貌,隻能聽到富有磁性的聲音。


    “依雲不應該這麽遲才迴來的,多謝師父苦心經營的這一切,可惜依雲沒有好好把握。”陳依雲說完單膝跪在地上,把頭垂了下去。


    “陳雲生並沒有能力治理蘭園,你是陳謹之唯一的女兒,蘭園不管怎麽說,都是你的,你在擔心什麽?”


    “可是依雲不得民心,他們若是對我心存埋怨,隻怕會埋下隱患,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你有無極刀法護身,很難有人能傷到你,”那個人定定地說,眼裏透著一絲微光,“除非簌和出手,我聽說琳琅鎮有她的身影,她僅憑一己之力破了招魂陣法,看來她已經成功修習出了比至陰血符更高深的符術,而且她有滅世輪盤護身,當今世上隻怕找不出對手了。”


    “那師父,您也那她沒有辦法嗎?”


    陳依雲不甘心。


    “法術再高又怎麽樣,重情重義將會是她最大的軟肋,你記住就行了。”


    “依雲愚昧,請師父明說。”


    “她沒有父母,養父母也因她而死,如今陳謹之和毓婉汀也都死了,她能感受到的所有的親情都不複存在,她雖然恨你至極,但也一定不會傷害你,因為你是陳謹之都女兒,她絕不可能親手殺了她師父唯一的女兒。”


    陳依雲若有所思,“那既然這樣,我該怎麽除掉她?”


    “你要是想靠著你的刀法是除不掉她的,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個東野闕,”那個人冷笑了一聲,語氣有了陰森刺骨的寒意,“唯一的有效的辦法就是讓她無法被這個世界接納,她這樣悲慘的身世,她活著最大的意義就是實現自己的價值,倘若她的天賦異稟不能為世人接受,倘若她的血符會讓世人陷入無盡的恐懼之中,那,她如何安生?”


    “師父高明。”陳依雲抱拳。


    “去吧,她和東野闕正一路往北走,怎麽做你自己知道,至於那個東野闕,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雖然不似簌和那般重情重義但也不是鐵血無情,他活了幾百歲了,心思的縝密程度非同小可,你必須做的天衣無縫,不然就是作繭自縛了。”


    “師父放心,依雲明白。”陳依雲點點頭,朝那個人磕了一個頭,起身走了出來,一揮手帶上了門。


    門後那個人盯著陳依雲遠去的方向看了許久,慢慢地走到凳子上坐下,他一隻手掀開了麵上的麵紗,然後輕輕摘下麵具。


    一張極其恐怖的臉露了出來,滿臉的疤痕蔓延到顎骨,隻有眼睛的部位是完整的,他抬手摸了摸臉上的疤,那日他一個人差點就被活生生燒死在北墨山莊,隻是因為被誣陷背叛山莊,沒有任何證據。


    任憑他怎麽解釋,依舊沒有人信他。


    所有人都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所有人都朝他翻了白眼。


    他的師兄弟閉門不願意見他,他的妻子也因為受不了屈辱寫了和離書比他簽字畫押。


    老莊主甚至沒有聽過他一句辯解,直接命人把他捆起來用火符活活燒死,所幸那根捆住他的那根繩子先一步被火符燒斷了,他才得以逃生,隻是他全身都被燒傷了,從內而外透著一股火辣辣的疼。


    他摸爬滾打地逃到一條河邊,身後那些該死的門生一路上追的很緊,危急之時他想都沒想,直接跳下了河,冰涼的河水衝刷著他身上的傷痕,那一刹那他幾乎疼到暈厥。


    不知道在水裏漂了多久,他竟然飄到了一個岸邊。


    他筋疲力盡,隻能一點一點爬,爬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一個破舊的小村莊,隻有零星的幾戶人家。


    在那個不知名的村莊裏,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嘲笑,最後是問一個瘋子借了一套破衣服穿,直到他走到一口缸前才發現自己的容貌全毀了,他的臉隻能用恐怖來形容,也難怪。


    自此他戴麵具遮麵紗,再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容貌,在一個深夜離開了那個村子。


    獨步蒼穹,總有一處能容得下他的地方。


    他帶著恨意開始籌劃一切,包括東野闕的出現,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隻有體驗過人心險惡,才會明白平靜的生活有多麽的寶貴,身邊最親近的人背叛的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體會過眾叛親離,就真正的無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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