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消,黎明將臨。


    旭日的陽光,把無數的光芒灑落在大地上,讓這片曾經黑暗的天地終於光明了起來。


    光明帶走了黑暗,但卻帶不走李家人昨夜的惡夢。


    惡夢,或許總會有醒來的時候。


    但李家人昨晚所經曆的一切,又豈是一場惡夢?


    那一幕幕血流成河的景象,那一聲聲絕望的哀嚎,讓人依然曆曆在目,縈繞耳畔,無法忘懷,更無法自拔。


    他們或許會永遠都沉淪在昨夜之中,不斷地做著惡夢,不停地痛苦。


    製造惡夢的始作俑者,或已死去,或已達到目的,但他們這些無辜的人呢?


    他們失去了什麽?又得到了什麽?


    他們失去了家園,得到了無法醒來的惡夢。


    當他們被“中龍”何家的人護送著離開時,竟然無人迴頭再多望一眼。


    不是他們不留戀生養他們的故土,更不是他們不愛惜自己的家園,隻是他們不願再看到那滿目瘡痍,且被鮮血染紅的大地,更不忍再看到那遍地的屍骸,流著相同血脈的屍骸。


    於是,他們選擇了低頭,選擇了假裝沒有看見。


    一個個如喪家之犬一般,如行屍走肉一般,默默地走著,失魂落魄地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


    家,已不在。


    人,仍要活著。


    路,還需繼續走下去。


    痛苦仍在,卻不敢迴首。


    惡夢依舊,願就此忽略,裝作失憶,或許明天會更好。


    ……


    李氏家族的禁地外,一個英武不凡的中年男子,一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他們身後的不遠處,二十四個背插長劍,身著紫色練功服的中年男子。


    這些人盡皆浮於空中。


    男的是何愛喻的大哥,女的自然就是何愛喻,那二十四個是他們何家的人。


    原來何愛喻的大哥把原本的三十五人給分了出來,一部分留下作保護之用,另一部分則護送李家的幸存者離開。


    他們打算把李家的那些人給安置到他們“中龍”何家的勢力範圍內,讓他們從此在那裏生活。


    這自然是何愛喻的要求,否則他們又豈會多管閑事?


    何愛喻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迷霧,希望能借助初升的太陽,看出眼前陣法的奧秘。


    可惜最後依然是失望,跟著很快就由失望轉化為無限的擔憂之色。


    “龍兒!別怕,娘親會一直在這兒等你歸來。”何愛喻喃喃地低語著道。


    她的這一句話,已經重複了無數遍。


    每次讓她的大哥聽到,都會湧起無法言語的感受。


    不隻是因為那一句話的含義,還有說那一句話的語氣、臉上的表情和目光中的神色。


    正在此時,何愛喻的身體忽然一顫,臉色瞬間蒼白無血,跟著不由自主地從半空中急墜而下。


    中年男子見此,大驚失色,慌忙飛過去把人給接住。


    “小妹!你這是怎麽了?”中年男子急切地問道。


    “大…大哥!小妹…沒事,隻是…有一點點累…,你讓我…落到…地麵上吧!”何愛喻一臉的痛苦之色,但她卻努力地擠出一點點的微笑,並向中年男子投去不用擔心的目光,跟著這才勉力地說道。


    她那斷斷續續的話音當中,透著無限的痛苦,身體更是在強烈地顫抖著。


    中年男子此刻正抱著她,所以又豈會感受不到?


    原來此刻的何愛喻,正感受著一陣陣如同萬針刺體般的疼痛。


    疼痛還在不停地蔓延,由體外到體內,最後進入到骨髓,深入內心,直達靈魂的深處。


    或許用萬蟻噬體來形容她此刻的痛苦,也不足十分之一吧!


    “小妹!你何需騙大哥?你這明明是“萬毒續命丹”的後遺症,開始發作的症狀。大哥雖然對“萬毒續命丹”的藥理不清楚,但對於藥物的藥性,卻多少總能理解一二。“萬毒續命丹”這種類似於激發潛能的丹藥,豈會沒有後遺症?一般的藥物在激發潛能後,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比如靈元力盡失,需要休養很長的時間才能複原,但這些藥物在使用時的藥效都不會太久。由此可知,能保三年之命的“萬毒續命丹”,要付出的代價又豈同一般?小妹!不如讓大哥帶你迴家去吧!或許族長爺爺會有辦法解決你身上的問題。”中年男子神色凝重地說道。


    他已是登堂境之人,何愛喻想要欺瞞於他,又豈是那麽的容易?


    當然,他也知道何愛喻那樣做,其實是不想讓他擔心。


    “不…不用,大哥!你讓我落到地麵上吧!我一定要在這裏等到小龍歸來之時。”何愛喻異常堅決地說道。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如若現在迴家,隻會讓更多的人為她擔心,而最重要的是她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李小龍。


    她想要在臨死之前,無論如何也要見到自己的兒子脫險之時,否則她死不瞑目。


    可她真的能夠等得到嗎?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還有希望,隻要一天見不到李小龍的屍體,就有希望,所以隻要一息尚存,她都會繼續等下去。


    其實她也曾想過,衝動地闖入那片迷霧,闖入大陣之中,前去尋找她的兒子。


    但她身為何家人,對於陣法的了解程度遠非一般人能及,知道一旦闖入陣中,若無法破陣,即使沒有生命危險,她或許也永遠被困於大陣之中,到時或許就會錯過與自己的兒子見麵。


    這些或許雖然都有不確定性,但她卻不敢去賭,隻因她實在輸不起。


    為此,她寧願在這裏等待,慢慢地等待,即使是到她死去之時。


    中年男子見她如此堅決,最後還是無奈地應允了她的要求,把她送到了一座山峰之巔,一塊最高的岩石上。


    那裏正好可以遙望著整片迷霧。


    可何愛喻幾乎連站立都有點做不到,但卻又要死撐著獨自站立。


    因為她不希望讓大哥他們,看到她的孱弱,從而為她擔心。


    她要用堅強來表明她是無須別人來替她擔心的。


    看著何愛喻那搖搖欲墜的身體,中年男子暗歎一聲後,隻得給她弄了一根樹枝,並做成拐杖的樣子,這樣她才稍為站得輕鬆一些。


    至此,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精神萎靡,麵無血色且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著的老婦人,拄著拐杖立於山峰之巔,岩石之上,遙望著眼前的一片迷霧。


    目光中盡是擔憂和期待之色。


    見此,中年男子的眼睛終究忍不住濕了起來。


    那二十四個何家人,他們的眼睛也開始幹澀了起來。


    ……


    李氏家族的祖地之中,一座像是龍頭的山峰之上,一塊如同嘴巴的岩石處,一個死不瞑目之人。


    這人自然就是李驚雲。


    他早已沒了唿吸,也早已沒了心跳,眼睛更沒有了光彩,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就在此時,一直大睜著的眼睛,忽然間閉合了起來,跟著心髒處有了輕微的起伏,唿吸居然也漸漸地正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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