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蘇蘇又翻了個身,嘴裏聲音輕輕的,好像在喊疼。我這一迴頭又過去四五秒鍾,對話框裏的內容又跳了幾下:或許我應該告訴你,我的時間不多,這次向您提問這一行為的偶然性係數遠遠大於必然,其動機隻是出於個人單純的好奇。你我的下一次聊天很可能是在數月、半年乃至多年之後的某月某日某時某分,當然也很有可能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圍q夜話。我的記憶力不算太糟糕,但還夠不上泄密級別,如果這一點仍然讓您覺得構成了威脅,那麽,您可以選擇永遠地把我扔進黑名單,現在。

    我大氣兒不喘看到了最後一個字,莫名覺得自己處於理屈詞窮的不良境況裏,造成這一局麵的根本原因,是心底那點兒情虛。

    對不起。我緩緩地敲。

    沒關係。對方迴複的速度照舊不緊不慢,時間間隔大約四秒。

    深唿吸,我開始雙手打字,言簡意賅:我拒絕參與cs行動的真正原因是從來沒參與過;本質原因,您應該猜得出來,因為我害怕。事實上,我拒絕一切帶有殺傷對抗因素的遊戲,從小。

    是的,害怕,更準確地說是恐懼。袁微這個人,柳蘇蘇並不完全知道才會說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實她怕的很多,她怕的東西中有很多在常人生活裏無足輕重,比如幼年時代的“魂鬥羅”,摩登時代的cs等“死亡遊戲”。我從沒和任何人說起過我心裏這點兒怕,於是這漸漸的好像成了長在心裏的一顆子彈,硬要完全撬出來那就是血肉橫飛。做了無數次深唿吸,今兒我也不過有膽子在身上開個小口,讓那顆子彈略微見見光而已。

    停了四五秒,對方沒有迴複。

    我皺皺眉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現在才覺得身上有點兒熱。

    我繼續道:在我看來,死亡是不能遊戲的。

    這次對方卻迴複得很快:明白。

    我一邊敲鍵盤一邊苦笑:我是個失敗的電腦玩家,抱歉。

    幾乎同一時間,“妻妾成群”緊接著迴複:看來,我是一台失敗的人形電腦。

    嘎?我愣了,前後消息弄得跟一搭一唱似的,咱這算哪一出啊?

    唿唿,失敗就失敗吧,咱好好養著它,將來沒準兒就能生出一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的成功來。

    我迴著迴著笑了。

    接著橙色光又是一個閃爍:我得下了不確定地說希望我們還有下次聊天的機會goodnight。。

    消息條目顯示的下一秒他的頭像就變灰沉了下去。我直覺這一行字對方打出來有些匆忙,甚至沒有加標點符號。小心地斷句,想了想,終於還是給已經不在線的對方發出最後一條消息:goog luck,sir。

    確定、發送,我打個嗬欠,下線關電腦。身後柳蘇蘇的聲音埋在被子裏,悶悶的:小微,我難受。你陪我一起睡。我解了發繩挨著柳蘇蘇躺好,把她的被子拉一角蓋住自己的小腹,被子裏柳蘇蘇的手把我的胳膊握住了,我感到她手上都是汗。我麵朝天花板,機械麻木地說:你睡不著?半天柳蘇蘇不吭聲,唿吸聲又死沉死沉的,好像著了一樣。我撇過腦袋看看她的臉,沉重地把一口氣唿出去,繼續仰麵向上:小柳兒,你自己覺得你這樣有意思麽?不累麽?啊?從小你就聰明,你比我明白事兒,關鍵時刻你總是知道人應該在什麽情景下作出什麽樣的反應。就像今天……可這世上有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明白麽?

    說著我動了動自己的胳膊,看她抓得牢牢的,有點兒哭笑不得。我想把胳膊抽出來,柳蘇蘇抓住我的手緊了一下:讓我抓著吧丫頭,就這一次……

    柳蘇蘇不睜眼,依舊聲音悶悶地:丫頭,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過分了?

    我說:是過火了。小柳兒,你呢,太知道該怎麽做讓關心你的人心疼你。你也能把功夫做足,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可你今天那一巴掌甩出去,就真出格了。你想用這法子跟自己個兒打個賭是不是?結果呢,結果你倒是看到你要的結果了,可你開心麽?

    柳蘇蘇悶哼:我開心還是不開心你都看見了。我轉過去麵對她:睜開眼睛柳蘇蘇,你得看著我說話。話是說出來的,不過上下兩片兒嘴皮子運動運動,廉價得很。你睜開眼睛看著,人才會知道你的真假,才不會覺得你是在做戲。柳蘇蘇說:那你呢,成天當著人的麵不著邊際東拉西扯的,到頭來什麽都自己憋著,你就開心?我噎了一下,歎氣:所以說我們都世俗得很,一對兒悲哀,這才湊在一塊兒了。

    柳蘇蘇緩緩把眼睛睜開了,紅紅濕濕的,看樣子估計淌了一臉的水:大概……我想得還是不夠清楚。你讓我想想。

    她說著,抓住我的手卻箍得更緊了。

    我的胳膊一下子被勒得生疼,可我沒動。這樣的柳蘇蘇,還有她自己口述中的,那個追人追到大街上哭了的“特可笑”的柳蘇蘇,都讓我覺得難得,一點兒都不可笑。我眼裏可笑的反倒是今天的柳蘇蘇。學人賭氣,結果弄得真動了氣,在樓梯口和別人撞個正著到頭來燙傷了自己,平白捱了口香糖一推不說,還幾乎把41——現在貌似該稱唿人家“成才同誌”了——也牽扯進來。柳蘇蘇你說你傻不傻?那個人……其實他骨子裏的東西,跟你多像啊,你有什麽沒什麽他還會看不出來?

    好半天我說:小柳兒,後天我迴學校了;以後我都不在。到那時候,你怎麽辦?

    這次柳蘇蘇大概真的是睡著了。好吧,我也該睡了。這真是混亂無比的二十四小時,前所未有。

    事後我再想起起那個漫長的周末,覺得平時在學校裏的日子簡直像走馬燈,時間以周為單位刷刷地來迴滾動,讓人聯想到超市裏收銀台上的驗鈔機碰到了一打粉紅色票子帶著響兒飛轉的情形。教室機房宿舍食堂,一轉眼大學生活也到了末期,數一數好像內容也就這些。迴到學校對我而言幾乎可以與接踵而來的生活瑣事劃上等號,用我們寢室老大的妙語來概括,日複一日的井井有條中人就被日子給混了。

    這世上混日子的人固然多,被日子混的人更是大有人在,他們,或者壓根就是我們,就是一群記性不很糟、忘性比記性更大的人。我甚至可以想見,分別兩周的柳蘇蘇現在又是原來那個柳蘇蘇,上班下班吃飯購物,該幹嗎幹嗎一樣也沒耽擱。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事情發生後的第二天她柳蘇蘇就凝神歸元了,反而弄得我在一邊兒以為之前那二十四小時都是自己的幻覺。這現狀不能算是很好,可我到底沒敢把兜裏揣著的“索尼愛立信”拿出來現世。一句話,心裏沒底。

    相形之下我的境界顯然還不夠,那天柳蘇蘇問過我之後,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倆嘴皮子過去二十一年極具發人來瘋的表現。據說醫學角度上這可以被稱為溝通強迫症,屬於損人不利己的雙輸行為。這麽一覺得,我索性三四天沒怎麽開口,然後身邊越來越多的人說:袁微你最近話怎麽少了?受刺激了你是。有時候問多了,我含含糊糊迴人一句:入定呢我。不必說,此舉換來的唾棄聲搭配著若幹白眼從天而降。

    且說那天老大叫我說有我電話,我心想,按說老爸是沒這閑工夫的,媽最近忙著照料身體屢屢出現狀況的姥姥,姥姥則一門心思撲在替即將高考的某遠房親戚家小弟小妹們補習之事上,這個電話來得可真傳奇。後來事實證明,這電話來得確實很傳奇,剛拿起話筒對方磁場感應似的劈口就問:你是叫袁微吧?認識柳蘇蘇麽?

    聲音挺陌生,一問居然是柳蘇蘇他們單位,我剛說認識,對方立馬氣急敗壞告訴我一條爆炸性新聞:柳蘇蘇那小丫頭已經華麗麗翹班累計一禮拜了!單位那邊完全聯係不上她,於是百般無奈之下一個電話騷擾到了祖國神聖而寧靜的校園。

    聽到後我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望天,跟著發現,今天是個好天氣。

    沒工夫理會對方的喋喋不休,我也不怕得罪人,索性嘩一聲掛了線,跟著把衣服鞋子背包收拾了,衝下宿舍樓出了居住區大門,看見人一出租車停著就往裏鑽。司機活活被我給嚇著了:小姑娘,你趕著去火車站飛機場還是前邊一輛車裏坐著你男朋友?我深唿吸幾下,說:澄塘南路11號單身公寓。那司機說:哦,那兒是市中心附近,不算太遠,可路上人挺多。我伸手掏零錢,一麵氣沉丹田:時間最好控製在五分鍾。那司機聽了,不踩油門反開車門:您請下吧,要不然我直接送您去飛機場得了。我忽覺眼前昏天黑地,狠狠打了自己一腦門,說:我胡說八道,您領會精神。

    一路上我不停地用柳蘇蘇留給41的手機給她打電話,那頭總說對方關機。下車後如我料想,柳蘇蘇那小窩裏沒人。我用備用鑰匙開門進去,摸摸她家那可充臥具的地板,嘖嘖,貌似真的至少有一星期沒人清理過了。地上的被子枕頭瑟縮在旮旯裏,廚房裏的鍋碗瓢盆在窗外的夕照下反射出冷清的光澤,越發彰顯得四壁徒然,真個“人去梁空巢已傾”的調調。

    柳蘇蘇家沒有裝電話,我掏出那部“索尼愛立信”打迴宿舍去,告訴老大她們今天我不迴去了。想了想我又補充說:最近……突發戰況,學校裏你幫忙看著點兒敵情。老大在電話裏說:忙你的吧,保證完成偵察任務。

    通話完畢,一咬牙我開始打掃衛生,半蹲半跪的推著抹布在地板上來迴走了三四圈兒,廚房裏所有的盤子碗兒裏裏外外擦一遍,燃氣爐上燒起熱水,到了泡了桶小冰箱裏的康師傅香辣麵趁熱吃下去,眼淚和汗一塊兒滲出來:柳蘇蘇,你丫死哪兒去了連我都不告訴一聲?

    忽然覺得柳蘇蘇好像和麵桶裏的熱氣兒一樣,就這麽人間蒸發了。其實,每座城市不都像一個大黑洞麽?每天每夜每時每刻,你身邊都可能會有那麽一兩個人就此不見了,你上天下海翻了個遍,可就是見不著摸不著,筋疲力盡也毫無辦法。

    越是這麽想我越是緊張兮兮,鬼使神差地又給寢室老大打過去。老大奇怪:丫頭你這是怎麽了?最近看你就老不對勁的。我說:怕你們消失了,打個電話問問唄。老大啐我:少發酸啊你,就我這體積還能憑空消失了?要這樣我減肥早成功了。我傻笑:老大,說真的,我現在覺得您這體型特美特可愛,看著都踏實。老大以為我擠兌她,氣得幾乎要摔電話:我說袁小妖,你沒事兒就上網去吧。

    這話提醒我了,我這才記起原來這兒應該還有台筆記本電腦擱著,忙掛了電話跑去翻被子找出來插上網線。那感覺好像給自己的心髒插了根管兒,在試圖向自己和一些人證明“我還活著”。

    登錄上qq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妻妾成群”,想起他說:“你我的下一次聊天很可能是在數月、半年乃至多年之後的某月某日某時某分,當然也很有可能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圍q夜話。”這話現在嚼起來有種如雷掣頂的滋味兒,一字一字都重得很。這個人會不會也經了什麽事兒呢?是不是同樣的身邊不斷有人走開、消失,而自身毫無辦法,就算隻剩了自個兒還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這種要命的問題想不得啊!一想到就難免頭痛不已。揉揉太陽穴,我懶洋洋地敲打著鍵盤:我還活著。你呢?打完發送了又感到自己問得實在是詭異,柳蘇蘇不見了你著急,可這關人家什麽事?不知道的看你這話說的還以為你這兒出了什麽天災人禍成批死人了呢……呸呸呸,自己鬱悶就算了,不帶這樣詛咒國家的。我在心裏暗暗打了自己一百大板。

    索尼愛立信就是在那時候響起來的,依舊突兀,開始我幾乎以為自個兒幻聽了,後來發現不對,拿起來一接,信號已經斷了。我照著號碼打迴去,那邊兒竟然是醫院——外地的,據說。接電話的大概是個護士小姐,聲音軟軟的,輕輕的,讓人聽著就對護士這一行業所謂的“微笑服務”浮想聯翩。

    請問您是袁小姐嗎?

    我忍住對“小姐”一稱的頭皮發麻,迴話說我是。對方說:啊,那您等一等。過了一會兒,那頭似乎換了個人接電話,話筒裏響起一個冷冰冰兇巴巴的女聲:柳蘇蘇在我這兒呢,你什麽時候過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綁架勒索?呸呸,袁微你這張嘴今兒就隻會說不吉利的話!狠狠擰了把自己的臉,我冷靜下來,問道:請問您是哪裏?

    那頭靜了一下,冷冷丟出句話:你盡快來——xx軍區機關醫院,楊雨婷。

    那晚我放下電話,簡單收拾收拾,趕緊的下樓打車去火車站,半夜裏抱緊背包就這麽坐著糊弄了一覺。

    天亮時是仍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原來是老大來電話問:今天你來嗎?大夥兒都忙著泡實驗室弄編程的事兒呢,你要來我還得給你先占位,你丫頭是沒看見機房那兒堵得呀,那叫……我睡眼惺忪地聽著她滔滔不絕,半天才反應過來,說:老大,這有困難。我火車上呢。老大愣了一息,說:得,您大拿,我燒餅。好自為之吧您,這電話算我白打了。

    下了火車直奔x軍區機關醫院,站在公交後門口就看見一個穿護士服的高個子女孩,雪衣白帽的就那麽候在站台上,初陽之下乍一看恍若天使降臨,當真美得很。我揉揉眼睛隨人群走下公交,覺得今天的陽光真刺眼。白衣美人兒揚著下巴打量我一眼,問:袁微?我點頭:楊係花,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可是柳蘇蘇人呢?美人兒微微一笑:你說話還真痛快,也夠朋友。走吧,帶你去。

    柳蘇蘇並沒躺在某間“陽光照進玻璃窗裏燦爛”的病房,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在人楊雨婷宿舍裏蒙頭睡得正香呢。我一看火就上來了,丟下手裏的包包裹裹,跑跟前把她連胳膊帶人從被子裏拽了出來:我說小柳兒你是越來越能耐了哈?這才兩個星期,翹班出走玩失蹤都讓您給占全了,看來這人畢業了還真夠長本事的,要真這麽好玩兒改天我畢業了也試試看。下迴再玩兒這個您別一個人玩兒,啊,您千萬叫上我!

    柳蘇蘇蓬頭散發,糊裏糊塗聽著,末了看清楚人了,“烏拉”一聲撲上來抱住我跟著就一個勁傻笑。我直推她:別這樣,啊,我跟您不熟,咱還沒到這情分。柳蘇蘇傻笑著不鬆手,笑著笑著,哭了。她這一哭我鼻子眼睛也直酸,正憋到辛苦處,楊雨婷在一邊冷冷插嘴道:你們兩個牙沒刷臉沒洗,早飯也都還沒吃吧?我連忙一把推開柳蘇蘇,頭也不迴就往盥洗室衝去了。柳蘇蘇在後麵急得跳腳:丫頭,我現在是病號刷牙洗臉的事兒你不許跟我搶!

    跟你搶?開玩笑。我嘴邊泛起一抹冷笑,心說本姑娘再怎麽說也是家教良好品學兼優,這輩子就沒這麽髒過!

    早飯是楊雨婷買了送到宿舍來的,每人一碗稀飯,一袋牛奶,外加倆雞蛋四個包子。說真的我餓壞了,吃著吃著還不時去搶劫一下柳蘇蘇,氣得她直瞪我:你個饑不擇食的就不怕被病號傳染啊?我舔了下勺子說:您又不是口蹄疫。柳蘇蘇聽得一口稀飯差點沒嗆氣管裏。

    楊雨婷看著我們吃,也不插話。漸漸的柳蘇蘇有點兒臉熱,我問:係花你今天不用上班?楊雨婷說:我今天是晚班。柳蘇蘇猶豫著說:謝謝你了,給她打電話。楊雨婷繃著臉說:沒什麽好謝的,電話我給你打,事情你自己解釋。說著拿可降解塑料袋收拾了桌上的殘局又出去了,臨走沒忘了砰一聲把門摔上。

    柳蘇蘇目送人家半天,這才迴過頭來說:丫頭,想問什麽就問,您別用看罪犯的眼神看我行不行?我仄她一眼:柳蘇蘇,你好好的工作為什麽說不要就不要了?其實,那天接到電話我就料定柳蘇蘇是不打算幹了。無須其他根據,明眼人都明白柳蘇蘇這麽個人公然翹班一周表示什麽,辭呈之類的玩意兒在這裏純屬多餘。柳蘇蘇沒料到我開頭就問這麽一句,怔忡著沒答話。我挺平靜地說:因為夏娃進了伊甸園,找著她更大的蘋果了,是嗎?柳蘇蘇臉紅了一下,嘟嘟囔囔地不服氣:瞎猜什麽呢你。我望著她心裏歎氣,小柳兒啊,你心裏有什麽事兒眼裏都帶著光呢,瞞不住的。

    想了會兒,柳蘇蘇抬頭看著我,很鄭重地說:我呢,不是聖經裏的夏娃,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麽伊甸園,那個地方啊……弄不好,是但丁《神曲》裏的煉獄也沒準。

    我心裏有個念頭冒了冒尖,小心著:你……跑到人……“連隊”去了?

    柳蘇蘇不置可否,微微一抬下巴,倆眼珠子黑櫻桃似的轉來轉去,迴頭再一看人,水光盈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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