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城位於太平縣後方,地勢特殊,往西可直搗夏國京都,往南則可去梁國,曆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李解與邱大寶麵和心不和,最後還是吳文定看不下去,提議讓他二人各自領了兵馬,邱大寶正麵進攻,李解則帶了一批死士突圍,趁著夜色摸黑進城,與太子府兵匯合,兩相夾擊之下,終使申軍敗退。


    此役傷亡慘重,太子府兵區區千人死守大悟城近三日,對抗數萬敵軍,太子親披戰甲上陣,城內屍橫遍野,近乎變成了一座死城。吳文定一來便參與到了救治傷員的工作中去,等李解再見他時,已經是半月之後。太子行宮被改建成了醫館,傷員明顯要比前幾天少了不少,李解等他忙完了,才笑著進去往他麵前一坐道:“吳大夫,吳神醫,你現在可是城中風雲人物了。將士們都對你讚譽有加,說你妙手迴春,連太子殿下聽說了,都特意叫我來賞賜你呢。”


    吳文定忙著配藥,頭也不抬道:“少將軍,你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空話套話了。這裏也不隻我一個大夫,都是大家齊心協力的結果,我可不想居功。”


    李解含笑望著他:“我知道,功勞你不看在眼裏,賞賜什麽的你也不稀罕。你這般不顧自身日夜操勞,隻是想麻痹自己,因為隻要一閑下來,你就會想起公主,對嗎?”


    吳文定手一頓,抬頭瞥他一眼:“少將軍,不必往人傷口撒鹽,文定雖不是什麽情種,但心也是會痛的。”


    李解見他神色明顯冷下去,起身拉了他起來:“吳大哥別生氣,走吧,太子殿下召見。”


    “太子召見?”吳文定有些遲疑:“我,我還沒準備好見他,我……”


    李解好笑道:“太子殿下與公主是親兄妹,你這個妹夫,還怕見娘家人嗎?男子漢大丈夫,別婆婆媽媽的,跟我來。”


    吳文定被他拉著就出了醫館,太子讓出自己行宮後,如今暫住在一處民房。李解先進去說了會話,出來的時候拍了拍吳文定肩膀,小聲囑咐道:“進去吧,殿下說,要跟你單獨聊聊。”


    吳文定想著蘇眉,心狠狠痛起來。恍惚間走進去,但見室內裝飾十分簡陋,土炕上坐著一個粗布衣衫男人,雖是尋常打扮,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吳文定見他劍眉鳳眼,竟然和蘇眉八九分像,腦中轟的一聲,立時呆愣當場,連行禮都忘了。


    蘇離上下打量他一番,含笑道:“吳先生,別愣著了,快快請坐。”


    他笑起來更是和蘇眉一模一樣,吳文定揉了揉眼睛,努力按捺住心中激蕩,躬身行禮:“草民拜見太子殿下。”


    蘇離起身虛扶一把:“先生不用多禮,聽說你與舍妹已在梁國結為夫妻,一家人不用客氣。來,先生坐下說話。”


    吳文定低下頭不去看他,蘇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說道:“舍妹在梁國多虧了有先生照顧,聽李少將軍所言,先生有經世之才,輔佐梁國皇太孫上位,乃是朝廷棟梁。先生何故放棄梁國的榮華富貴,高官厚祿,來到夏國?”


    吳文定神色悲苦,低頭喃喃道:“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於文定而言,都不如和心愛之人長相廝守,隻可惜……太子殿下,文定有件事懇求你,等戰爭結束,文定想去眉兒,去安定公主的墓前祭拜,請殿下成全。”


    蘇離望著他,吳文定等了半天沒等到迴應,鼓足勇氣抬頭正要再說話,卻見蘇離不知什麽時候卸下了發簪。長發飄落下來,雖不施粉黛,但,吳文定的唿吸一時變的急促,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之人,分明是一個女子,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蘇眉。


    “眉……眉兒?”吳文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蘇眉露齒一笑道:“果然是個傻子,連男人女人都分不出來?”


    吳文定一驚而起:“你真是眉兒?怎麽可能,這到底怎麽迴事?李解不是說你已經……我明白了,他捉弄我,他竟然騙我你死了,虧我還這麽信任他……”


    “你呀,也太好騙了,難怪是個傻子。”蘇眉起身將他拉起來,兩人又哭又笑,述說著分離這段時間思念之情。見他滿臉風霜,不複從前貴公子模樣,蘇眉歎口氣道:“文定,我沒想到你會追上來,我原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你離開梁國,你父親怎麽辦,吳家怎麽辦?還有高燦,他也準你走?”


    吳文定緊緊握住她的手,生怕一鬆開她就又不見了:“我不是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嗎?梁國大事已了,我沒什麽可留念的。新帝登基,父親辭官歸隱,文馨嫁入東宮,文超文傑兩個弟弟也長大了,可以擔起吳家門楣,有我沒我,都沒有關係。至於高燦,他已經是監國太子,以後的路他應該一個人走,自古謀臣沒有好下場,我還不趕緊開溜?”


    蘇眉噗嗤笑起來:“這麽說,你是逃出梁國的?那完了,我可不收留你。”


    吳文定抱住她不放:“不行,你不能過河拆橋。我變成這樣可是你害的,你要對我負責。”


    蘇眉任由他抱著自己,笑道:“行,看你這麽可憐,本殿下就破例收留你了。聽李解說你拜了國師大人為師?怎麽迴事?”


    吳文定便將路上遇見國師張羨林的過程說了一遍,末了笑道:“聽說你哥哥也是老師的學生,我是不是該叫他一聲師兄?對了,你在這裏,太子殿下去哪了?”


    蘇眉聞言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坐直了身子歎道:“我就是太子蘇離,蘇離就是我,文定,你明白嗎?”


    吳文定糊塗了:“什麽意思?你曾經說過,如果能迴夏國,你就要以大皇子蘇離的身份上陣殺敵。你說你和哥哥是反著的,你自小習武,而他習文,學的是治國之道,所以他應該迴京坐鎮,由你代替他領兵打戰。”


    蘇眉神色一時凝重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文定,你沒聽懂我的意思。蘇眉和蘇離本就是一個人,我父皇,隻有我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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