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祭親儀式都完成後,林家的親人們便聚在院子裏吃著午飯,東家長西家短地聊起了家常——看似平常的一家人,卻有很多不平凡的地方,也許是由於那個特別的奶奶吧,米悠蘿心裏暗自思索著……

    午飯後,林秋行帶著米悠蘿往南邊的方向走去。腳下的小徑長滿了不知名的小花小草,越是往前走,泥土就越是稀薄,直到後來全被岩石和沙粒所覆蓋。這裏隻長著有剌的仙人掌,它並不高大甚至很是歪斜,地麵以上的主莖有一層粗糙的枯皮,象是隨時要掉下來一樣,形似巴掌的葉片透著淡黃。它沒有小草般的蒼綠,也沒有小草那般婀娜,卻有非同一般的堅強,毫無懼怕幹旱的威脅和海風的卷撥。米悠蘿被這種並不陌生的植物所觸動,少有的深沉讓同行的林秋行呆看了很久……

    走了一刻鍾左右,林秋行說:“悠蘿,你看,前麵就是海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米悠蘿望著前方,隻一白茫茫的海麵上有一艘艘正在歸來的漁船,就象一片片輕盈的葉子。

    他們在層層疊起的岩層堆上停住了,灰黑色的石崖前便是令人神往的大海。眼前的海猶如池塘般的平靜,昏黃的太陽已經褪去了熾熱外表,正往東邊的海麵慢慢隱退。

    她象個癡了的文者墨客,忘情地站在安靜的海岸上,輕輕地閉上眼睛,長長地吸一口海風,含在嘴裏久久不舍吞咽,讓海的味道靜靜地停留在牙縫間,如此陶醉如此迷戀。

    他被她的陶醉所渲染,被她的迷戀所感動,邁開了矯健的雙腳朝她走了過去,輕輕地握住了那雙稚嫩的小手,渴望時間就在這一刻駐留,幸福的鹽香味貫穿了整個海島……

    第二天迴去的船上,林秋行把奶奶有關的故事向米悠蘿娓娓道來。

    有一個哈島的中年男人外出打漁作業時,被台風連船帶人刮到了孤島的海域,船早已經被海浪所吞沒,不省人事的他被海水浸泡在彎貝村的海灘上,一個俊朗的年青把他救了起來,帶迴家細心的照顧著直到他恢複如初,才買了船票並贈予路上的盤纏,一家人笑盈盈地送走了中年男人。

    那個經曆海難的男人,並沒有因為平安返家而把救他的青年給忘了,而是在第二年的秋天,帶著他的寶貝女兒按照記憶的路線,從哈島找到了林家。一個長裙飄飄的京族姑娘,懷抱一把純木色的獨弦琴,輕盈地走進了林家,和見義勇為的青年,也就是林秋行的爺爺結合了。

    爺爺和奶奶倆人非常相愛,過著男漁女織的漁家生活。奶奶為人通情達理,熱情直率,還擅長彈奏那把從娘家帶來的獨弦琴。如遇晚上空閑,便會坐在祖屋的大廳,把獨弦琴平放在水平的雙膝,左手搖動著搖杆,右手撥弄著唯一的一根琴弦,發出一種音質獨特的天籟之音,深深地吸引了彎貝村的村民們。大家總喜歡放下手中的活,靜靜地聆聽著從林家傳出來的優美旋律;有些年輕的婦女還為此專門跑到林家,成群的人把奶奶和琴圍在中央,聽完《劉三姐》,又到《高山流水》,《相思曲》終了,再到《激戰邊陲》,常常是很晚才依依不舍地離去。後來奶奶還收了幾個徒弟,直到爺爺逝世的那一天。

    那年臘月十九,爺爺終因病得太重,撒手離開了一生唯一的愛人。在他彌留之際,招手把所有的親人都支開了,隻把奶奶一個人留在床前,彈起那首他最喜歡的《相思曲》,即蘇軾《古琴吟》,含著笑在動人的琴聲中閉上了眼晴……

    後來小秋行出生了,父母們都忙於生計,從嗷嗷待哺的嬰兒到變成背著書包的兒童,都是奶奶一手照料的。每每彈奏獨弦琴,她會把小秋行安置在自己的身旁,然後投入地搖起了搖杆,彈、挑迅速交替,揉弦和拉推穿插,上滑音和下滑音跳躍而起,《相思曲》、《劉三姐》、《漁村晨曲》和《激戰邊陲》一次次在奶奶的雙膝上的獨弦琴上精彩演繹,柔和優美的音色淋漓盡致,蕩氣迴腸。小秋行在委婉如歌的曲調聲中熏陶著色,從七歲開始就基本掌握了獨弦琴的演奏技巧,成了彎貝村的最小的獨弦琴演奏者,十歲那年還代表濱海市在全國的兒童藝術節上獲得了古琴組表演二等獎。

    奶奶五年前走了,她去天國尋找鍾愛一生的愛人去了,走之前把陪嫁的獨弦琴托付給了林秋行,並告訴他:琴和海自古不分離,倘若你愛上了誰,就把她帶到孤島來吧,讓她也聆聽琴和海相伴的戀曲;琴聲響起的時候,奶奶會在遙遠的天堂裏對他微笑,保佑他和他的愛人一生平安幸福。

    聽完林秋行的述說,米悠蘿被深深地感動著,澎湃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靜……

    琴聲是一種思念,它因海的唿應而動人;

    海是愛人的懷抱,它因琴的守望而寬廣;

    是海用激昂熱烈地迴應著綿綿思念的琴聲,伴著迷人的月影,演繹愛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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