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091:時間越久活著的可能性就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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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往而深》091:時間越久活著的可能性就越小一轉眼,景一已經失蹤了整整十天。


    這十天裏,她不知道雲城那邊邵深和劉成著急成什麽樣了,更不知道她阿爸和阿媽是否知道這件事。


    但景震和路琪的確是知道了她失蹤這件事。


    景一失蹤十天,杳無音信,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瞞著做父母的。


    劉成和邵深親自去了小鎮上將這件事告訴了景一的父母,並且將他們接到了雲城。


    這幾日,劉成和邵深一方麵要照顧景一的父母,一方麵還要找景一,昔日外人眼中無論走到哪兒都散發著光芒的兩個男人,這十日來來,身心被折磨得可以說暗淡無光。


    大家的心裏都很清楚,時間越久,景一活著的可能性就越小。


    警方那邊關於陳浩然的真實信息已經出來了。


    陳浩然,真名肖然,肖曼曼的堂兄,實際年齡今年三十一歲,但看起來不過二十一歲。


    拿著陳浩然的信息資料,羅浩感概,這女人長了張娃娃顯小,這很正常,可是一個男人,沒長娃娃臉,可是真人看起來也比實際年齡小,整整十歲,這有些不合理,感覺可能是這個陳浩然偽造了年齡,要麽就是他爸媽上戶口的時候故意給年齡上大了。


    警方的初步判斷是,陳浩然接近並帶走景一,為了報復,替他堂妹肖曼曼報仇。


    這樣的判斷不無道理,去年因為景一的事情,肖曼曼被邵深的人給送到了據說是這世界上最糜爛的紅燈區,至今是死是活,無人得知。


    陳浩然帶走景一報復,這也不無可能。


    路琪埋怨是邵深害了景一,一日三遍地跑到邵深的公司門口鬧,說如果她女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她就死在這公司門口。


    公司裏的人都知道,這個中年女人是邵總小女友的媽媽,邵總未來的丈母娘,所以也沒人敢當麵說什麽。


    而且公司裏的人也同時知道了,邵總的小女友失蹤了。


    這天,路琪又來公司鬧,邵深沒在公司,羅翰給他哥羅浩打電話,羅浩正好在邵老爺子那兒,老爺子一聽這事兒,立馬讓杜寧開車送他去了公司。


    邵陽到公司的時候,路琪已經不鬧了,接待搬了把椅子,她正坐在門口抹眼淚。


    女兒說失蹤就失蹤了,都已經過去了十天至今沒有一點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身為一個母親,能不著急?能不傷心難過?


    邵陽其實很理解路琪的,因為他也同樣的著急。


    景一是他認定的孫兒媳婦,他孫子捧在手心裏的寶貝,他不比路琪這當媽的心情好到哪兒去。


    但是著急歸著急,路琪在公司門口鬧,這就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丫頭她媽媽,我們聊聊。」邵陽說。


    路琪看他一眼,坐著沒動,她覺得他們之間沒什麽好聊的。


    「丫頭失蹤了,我跟你一樣的著急,但是你這樣在這裏鬧解決不了任何的事情,不如我們聊聊,走吧,多年沒見,你難道不想跟我說點什麽?」


    其實說實在的,在路琪年前來醫院的時候,邵陽來過一次醫院,她是真的沒認出來這個人是邵其錄的父親。


    當年她跟邵其錄在一起並沒有見過邵其錄的父親,後來邵其錄的父親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她也隻是見到了他父親派來的人,並沒有見到本人,唯一一次見到的還是離得很遠,就是邵其錄迴國補辦婚禮的那天,她站在酒店外遠遠的看到了一眼。


    但是她不知道,其實邵陽卻在那之間見到過她幾次。


    路琪是個明白人,她的心裏也很清楚自己這樣鬧沒什麽意思,可是她心裏著急,有火,她不鬧一鬧,不發泄一下,她覺得自己會瘋了。


    最後,路琪跟著邵陽離開,兩人去了一家茶館。


    邵陽喜歡喝茶,不喜歡年輕人喜歡的那類飲品,尤其是咖啡。


    茶館古樸古香的,環境優雅靜謐,一走進門裏,都不自覺的讓人心裏的煩躁都消散一大半。


    邵陽是這裏的老顧客,服務員帶著他去了他常去的包間,落座。


    「丫頭她媽媽,你要喝點什麽茶?」邵陽問。


    路琪一片淡然地說:「隨您就好。」


    邵陽點頭,讓服務生上了他經常喝的茶。


    茶上來後,邵陽就讓那服務生出去了,房間裏隻有他跟路琪。


    邵陽給路琪倒了一杯泡好的茶說:「嚐一下,這是今年新采的茶,味道還不錯。」


    路琪很給麵子地端起來喝了一口,說心裏話,她喝不出好壞,以前在家裏也有經常陪父親喝茶,但她每每都是應付,因為父親特愛紅茶,她又不喜歡紅茶的那個顏色,她喜歡的隻有綠茶。


    路家在路琪父母去世之前,也還算行,路琪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為人正直,由於都出身書香門第,所以骨子裏帶著與生俱來的清高與傲氣,所以得罪過不少的人,這人中間就有邵陽的妻子。


    路琪跟邵其錄不能在一起,其實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不是不門當戶對,而是因為父母輩之間的恩怨。


    其實這事兒說大也大,說不大,其實也挺小。


    路琪的父母得罪了邵陽的妻子,這本不是什麽大事,但是邵陽的妻子卻因為那事一病不起,沒出兩年,去西天見佛祖了。


    邵陽很愛自己的妻子,雖然身為一個男人,他有胸襟和度量,生老病死這些聽天由命,不是誰能夠左右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去抱怨,抱怨這事兒跟路琪的父母有推卸不了的直接責任。


    這直接也就導致了路琪和邵其錄情路的坎坷。


    其實,自從兒子邵其錄車禍離世後,邵陽就一直在反思自己,當年那樣做,是不是害了兒子的一輩子。


    直到前些日子孫子跟他談話,他才知道,是害了一輩子。


    而他害的,不僅僅隻是兒子的一輩子,還有,兒媳婦,路琪,如果算的話,顧文生也算一個。


    本是相愛的兩對人,硬是被拆散。


    可世間的事情,哪裏有你後悔了就能夠迴頭重新來過這一說?所以即便是後悔了,也依然隻能咬著牙堅持的走下去,這便是人生。


    「一直都沒有機會……」邵陽開門見山地開口,卻發現有些難為情,自己一把年紀了,八十多的人了,跟一晚輩道歉,真的是說不出口,可是不說出來憋在心裏也不好受。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都想著將來有機會了,是要跟路琪說聲對不起的。


    雖然過往無法改變,但是該說的道歉還是要說的。


    「一直都沒有機會跟你說……對不起,當年你跟其錄的事情,是我的錯。」


    路琪端著茶水杯的手明顯一抖,她是完全沒有料到邵陽會跟她說對不起。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她不是沒有恨過邵家的人,但恨著最多的隻是邵其錄。


    因為她很清楚,雖然是邵其錄的父親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但倘若邵其錄他堅持執意要跟她在一起,他的父親又豈能真的管得了?


    所以對邵陽,她並沒有多大的恨意,頂多隻是有些埋怨。


    何況她也清楚當年父母跟邵陽妻子的事情,那件事不能說誰對誰錯,但雙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邵陽的妻子死了,這事她也很遺憾。


    可她父母的去世,卻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執意要跟邵其錄在一起,要跟他私奔,氣得母親犯了心髒病被送往醫院的路上就心跳停止,父親承受不了母親去世的打擊,在母親下葬後三天跳樓自殺。


    與其說她恨邵其錄,倒不如說恨的是那個年少不聽話的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的執意,如果她能夠跟邵其錄一樣聽從自己父親的安排,那麽她的父母就都不會因她而死。


    人到了一個年齡,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才會明白很多當時怎麽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路琪平復了一下情緒後說:「過去的事情就都過去了,不是您的錯,您不需要說對不起。」


    邵陽看著她,忽地就笑了,語氣輕鬆了不少,「看你這樣子,是已經不再反對丫頭跟我孫子在一起了?」


    路琪一愣,隨即瞪了這老頭兒一眼,「邵深想跟我女兒在一起,門兒都沒有!」


    邵陽嘆了口氣,「丫頭她媽媽,你這又是何必呢?都這麽幾十年了,你剛才還說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看呀,你是沒過去!」


    「這是兩碼事!」


    「這怎麽就是兩碼事了?這情況現在都是一樣的,更何況,他們兩個真心相愛,我們做長輩的,難道真的要拆散他們嗎?反正這件事我不反對,我當年已經做錯了一件事,害了我兒子一輩子,這次我支持我孫子。」


    路琪看看他,沒說什麽。


    邵陽喝了一會兒茶後又說:「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路琪看他一眼,「找到我女兒什麽都好說,找不到我女兒,什麽都別商量!」


    「……」


    邵陽被對嗆,心裏怪不是滋味,但是在來之前,他也有這個心理準備,知道路琪見了他肯定不會給好臉色,但是不管怎樣,上一輩,上兩輩的恩怨,他都不希望再讓下麵的孩子們來承受。


    「路琪,你當年懷了其錄的孩子,你為什麽不去邵家找我?也許那時候你去找我了,事情可能就是另外的一個局麵了。」


    自從知道了劉成是自己的孫子起,邵陽就一直在想,如果當年路琪帶著孩子,亦或者帶著腹中的孩子去找他,他那時候會不會改變主意同意她跟其錄在一起?


    這不好假設,所以一直都沒有答案。


    畢竟年輕時候的心態,跟如今是不一樣的。


    現在老了,總想身邊熱熱鬧鬧的,年輕的時候,卻最討厭吵鬧。


    路琪一顫,眼中掠過一抹驚慌,那眼神放佛在問,你怎麽知道的?


    但隨後她就知道了,一定是景一說的。


    她不禁在心裏埋怨起女兒來,這丫頭到底是有多沒心沒肺,居然把這事都告訴邵深,然後讓邵陽也知道。


    其實也不是怕邵陽知道,反正無所謂了,孩子是她的,她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誰也沒有資格指責她。


    路琪說:「如果我真的去找了你,你難道不會逼著我去打掉孩子嗎?」


    邵陽一愣,「怎麽可能?」這句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可不可能。


    畢竟那時候的心態跟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


    包間裏的氣氛有些尷尬,過了一會兒,邵陽打破這尷尬說:「不管怎樣,孩子都那麽大了,我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我現在把那孩子認迴邵家,你同不同意?」


    邵陽的心裏很沒底,他最近老琢磨這事,覺得得把大孫子給認祖歸宗,不然他那天兩眼一閉也不安生。


    不管怎麽說,劉成他都是邵家的長孫,都得迴家,寫進族譜裏。


    可是這事他都還沒來得及跟孫子邵深商量,想著路琪畢竟是劉成的母親,這事兒還是先問問這個做母親的是否同意,如果做母親的不同意,他得再想想辦法了,畢竟孩子是人家生養的,他邵家沒出過一分錢一分力,心裏還是很虧欠的。


    邵陽還不知道路琪將兒子在兩歲時候就給扔了這件事,邵深也沒跟他說,隻是說劉成是路琪跟他父親的兒子,別的沒說,畢竟,不是什麽讓人愉悅的事情,老爺子年紀大了,萬一生氣,氣出個好歹來怎麽辦?


    路琪心裏很是疑惑地看了邵陽一樣,覺得這人的話裏似乎包含著很多東西,她有些沒聽明白。


    他是覺得那孩子現在跟著她,或者是她知道那孩子現在在哪兒,所以要認那孩子迴邵家?


    應該是這樣,不然他這話解釋不通。


    想了想,路琪說:「老爺子,孩子大了,兒大不由娘,他是否願意迴邵家,這我做不了主,您得問他自己,他如果同意,那我沒什麽意見,當然,如果她不同意,我不希望您逼迫他,雖然他的體內流著邵家的血液,但他是我生養的,這麽多年你們邵家沒盡過一分責任,所以您無權強迫他。」


    這話說得沒什麽漏洞,而且說這話的時候,路琪一直盯著邵陽的臉看他的反應。


    她也想知道那孩子現在在哪兒,認不認是一碼事,三十年了,她也想看一看他現在長什麽樣,過得好不好。


    可是,她並沒有在邵陽的臉上看出來任何她想要的信息。


    這會兒邵陽在心裏是這麽想的,從路琪這話語上分析,她並不反對,那麽一切就等劉成自己決定了,改天找那孩子好好聊聊,這麽久了,都沒有坐下來聊過。


    但是,這事兒恐怕要暫且擱置一段時間了,丫頭還沒找到。


    路琪和邵陽分開後就迴了劉成的公寓,這段時間她和丈夫景震都在劉成的公寓裏住著。


    一路上路琪都憂心忡忡的,原本想直接問邵陽兒子的事,可仔細斟酌覺得不妥,沒有問自己心裏這會兒又特別的後悔。


    這段日子因為女兒失蹤的事,景震整個人暴瘦,短短幾日,瘦了近十斤,一日三餐根本就吃不下飯,整日唉聲嘆氣,自己的腿又沒辦法跟正常人那樣奔跑,下樓都需要人扶著,所以他盡管很想出門找女兒,可卻又不能添亂。


    這段時間無論是劉成還是妻子路琪,都因為女兒的事情在操勞奔波,他不能讓他們再為他操心。


    雖然一日三餐吃不下飯,但是景震卻堅持一日三餐都做飯,給他們吃。


    景震看著妻子臉色不好地迴來,就知道女兒的事情還沒有著落,不免轉著輪椅轉過身,去了陽台上抹眼淚。


    他三十多歲才有這麽個女兒,雖不能說老來得子,可也差不了多少,這個女兒他是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女兒是他的半條命,如果女兒沒了,他也不活了。


    晚上,劉成迴來。


    「爸,媽,我迴來了。」劉成將手裏的公文包放下,擔心景一的安慰,可是父母又不能不管,更何況,他也清楚他們的擔憂不比他少,所以即便是他再忙每天還是都會迴來一趟,陪他們吃頓飯,安慰安慰他們,也是安慰自己。


    景震慌忙抹去眼淚,轉著輪椅從陽台上過來,「小成迴來了。」


    劉成看到幹爹眼睛周圍一片紅,知道他肯定剛剛哭過,景一的事,就像是在這個家裏籠罩了一團厚厚的烏雲,壓得人透不過氣。


    他點頭,「嗯,迴來了。爸,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吧,這幾日您都沒怎麽吃飯,這樣不行的,我們小區外新開了一家飯店,據說還不錯,我們去嚐嚐吧。」


    景震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我已經做好了晚飯,在家吃吧。」


    「那也好,我去洗洗手,我們開飯。」


    吃飯的時候一直是劉成在說,他如果也不說話,那麽沒人說話,太壓抑,其實他不想說話,他一個字都不想說。


    路琪突然放下手裏的筷子,說是放,確切說是摔,冷著臉,起身就離開了餐廳。


    劉成和景震都看向她,然後都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劉成繼續說:「爸,您不能就喝兩口白粥,您得吃點菜,吃點饅頭,您這樣下去不行的,一一要是迴來看到您這樣責備我是小事,她肯定心疼您,她自責。」


    景震搖搖頭,真心的吃不下,喝這幾口還是勉強自己喝下去的。


    「爸,您就吃點吧,您這樣,一一她會很難過的。」劉成的眼圈紅了,他這段時間一直很自責很後悔,如果那天不堅持帶她去學校餐廳吃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就不會失蹤了,都是他的錯。


    景震的眼淚控製不住地掉落,哽咽著說:「我一輩子沒做過什麽昧良心的事,為什麽我老天爺要這樣對我女兒?他要懲罰,就懲罰我好了,為什麽要讓我女兒受這樣的驚嚇?她現如今也不知道人在何處,過得好不好?」


    「爸,一一一定不會有事的,您別胡思亂想。」


    可是這話,劉成連自己都安撫不了。


    餐桌上,兩個男人都不再說話,一桌子的飯菜最後涼透了。


    劉成端去廚房熱了熱,勸著景震吃了半碗白粥,半個饅頭又吃了一些菜,他自己卻沒有再吃,一口都吃不下。


    景震吃過飯後就去陽台上坐著發呆了,這幾日一直這樣,懷裏抱著景一的照片,看著哭著。


    劉成說有事,晚上可能迴來也可能不迴來,讓他們休息不用等他,人就出了門。


    到了樓下,劉成點了一支煙靠在車上抽,沒抽幾口,邵深打來電話。


    他慌忙接起來,想著可能是有景一的消息。


    電話裏,邵深的聲音的確有些著急,他說:「劉成你過來一趟,我在前進中路,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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