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027:一碗香菇肉絲青菜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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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往而深》027:一碗香菇肉絲青菜麵這先是跟豬似的嗚唿大睡了的見麵禮。


    接著,又血染了邵家老宅,邵深的臥室的地板。


    景一覺得,自己來邵家老宅這一趟,來得真特麽的糟心!


    杜寧拿著藥箱在給景一的鼻子做止血處理,景一齜牙咧嘴地倒吸著冷氣,真特麽的疼啊!


    邵老爺子在一旁立著,瞅著這孩子流著血紅腫的鼻子,老人家的眉毛緊緊地皺著,不停地也砸吧著嘴,嘮叨著,「唉吆喂,我說杜寧,你能不能輕一點,小姑娘不比你這皮糙肉厚的,你行不行啊?不行你就讓開,我讓阿龍過來。」


    阿龍?阿龍是誰呢?


    阿龍是邵老爺子的另一個警衛兵,曾經的,這老爺子退休,阿龍也跟著退休了。


    杜寧負責老爺子的飲食起居以及兼職司機,阿龍就負責給老爺照看狗啦貓啦還有院子裏的那些花花草草。


    杜寧一聽邵老爺子說他不行,還讓阿龍過來,頓時就不樂意了,一副我怎麽就不行了?我就算是不行,我也得行的模樣,看了眼景一,頭也沒有扭地對老爺子說:「司令,您別在我邊上唉吆喂,您唉吆餵得我的心都要出來了。」


    邵老爺子一哂,雖然已是八十高齡了,可是那一雙眼,黑亮黑亮的,他抬起手,在杜寧的腦袋上「啪」拍了一巴掌,隻是聽著聲音,都覺得這一巴掌怪重的,也不知道杜寧疼不疼。


    「你這小子,越來越嘴貧了。」


    杜寧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可是在邵老爺子的麵前,有時候還像個孩子,他騰開一隻手撓了下自己的腦袋,憨憨地笑著說:「司令,您看您,我這都一把年紀了,您還打我腦袋,這當著小姑娘的麵子,您讓我以後臉往哪兒擱呀?」


    邵老爺子怔了下,隨即哈哈地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好,今兒就給你個麵子,不過,這再給你兩分鍾時間,還處理不好,今兒個你就別說出午飯了。」


    杜寧其實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優哉遊哉地用鑷子夾著酒精棉在景一紅腫的鼻子上又擦了幾下,小姑娘還是疼的直咧嘴,他說:「司令,我這午飯晚飯一塊吃。」


    話落,手收,利索地收拾了藥箱站起身,立馬就朝門口走。


    景一這會兒還在門口的地上坐著,剛才被連續撞了兩次鼻子,撞得她頭昏眼花,鼻子劇痛,動都不想動,也不讓人碰她,於是邵老爺子就讓人拿了坐墊,她就席地而坐。


    這會兒鼻子處理完了,雖然還疼,但是跟剛才比已經好了很多。


    可是這杜寧,處理完之後直接就走了,沒想著將她給拉一把拉起來。


    於是邵老爺子就不樂意了,這娃娃將來可是我孫媳婦,大孫媳婦,你這杜寧也太不懂規矩了吧?


    大嗓門一吆喝,嚇得杜寧立馬站住,標準的立定姿勢。


    「杜寧!」


    「到!」


    景一微微一愣,仰頭看著眼前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說少,隻是相對這老的來說,畢竟也已經是頭髮花白的人了。


    不過,雖是初次見麵,這兩個人看起來,至少在景一單純的認知世界裏,他們被歸屬於好人的那一類。


    在這個世界上,多數時候,人們總是通過一個人的眉眼來判斷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因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慈眉善目,這是善良人的標準。


    頭髮雪白的慈眉善目,頭髮花白的慈眉善目,所以,他們都是好人。


    景一覺得兩個人怪有意思的,跟她來的路上,想像中的模樣一點都不一樣。


    此時小姑娘完全都忘記了自己鼻子疼這件事,兩個鼻孔裏都還塞著酒精棉,杜寧怕一團不行,每個鼻孔裏麵愣是塞了三四團,撐脹得小姑娘的鼻翼都是脹脹的,有些滑稽。


    看著看著,她就自個笑了起來,笑什麽呢?其實真正的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覺得心情輕鬆,笑出來,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事情。


    邵老爺子和杜寧均扭頭去看地上的人,兩人的海拔都挺高,這麽看著,還真真的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你這娃娃你笑啥?」


    「你傻笑個啥?」


    異口同聲,隻不過帶「娃娃」的那聲是邵老爺子問的,不帶的那個卻帶了個「傻」的那個是杜寧問的。


    景一怔了下,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隨即立馬就收了笑,然後又覺得不妥,齜著牙又「嘿嘿」了兩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彎腰將坐墊也撿起來,抱在懷裏,「那啥,沒啥。」


    「哦!」又是異口同聲,然後邵老爺子就不樂意了,扭頭瞅著自己的警衛員,「你怎麽老跟我搶台詞?你欠抽是不是?還不去準備午飯,你想餓死老子是不是?兔崽子,跟那兩個小兔崽子一樣的混蛋,老子都快餓死了你還在這兒磨磨唧唧的……」


    老爺子的話還沒罵完,杜寧一溜煙就不見了。


    景一卻鬧了個目瞪口呆。


    乖乖滴,她剛還想什麽來著?慈眉善目,好人!


    可這怎麽眨眼的工夫,她覺得眼前這老爺爺是個暴君呢?


    大概是覺得自己在小姑娘的麵前失了態,邵老爺子的麵子也有些掛不住,其實他平日裏不是這樣的,他自認為自己一向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人見人愛,雖不至於花見花開,但也快開了,所以今天這實在是失態啊,失態。


    老臉一紅,邵老爺子的嘴巴動了動,極不自然地說道:「去樓下吃飯吧。」


    說後拔腿就走,跟後麵有人追他似的。


    ……


    吃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中午邵老爺子讓廚房給做了那一桌子的好吃的,這會兒已經全然變了味道,畢竟,這菜涼了又熱,味道著實不怎麽樣。


    可是再做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湊合著,其實也還行。


    景一是個從小到大都不挑食的孩子,她沒覺得味道不好,反而是覺得,艾瑪,這菜也忒好吃了!可得敞著肚皮多吃點,畢竟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店兒了,縱然是鴻門宴,她也得先填飽肚子再說。


    邵老爺子嘴挑,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讓廚房給他下餃子吃。


    下餃子的時候他慈祥地問景一,「娃娃,你吃餃子不?」


    景一當時嘴裏正塞了三塊牛肉,在嘴裏橫豎的翻轉不過來,她想說的是,還有餃子啊,她賊喜歡吃餃子了。


    隻是,這唔唔了半天也愣是沒發出聲音,邵老爺子就自我判斷了一下,「不吃啊,不吃那你就吃菜吃米。」


    老爺其實也沒多想什麽,看這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覺得大概是這些飯菜挺對胃口,不吃餃子也罷,不然一碗餃子吃進肚子裏,這些菜也就甭說再進了。


    景一隻好點頭,心裏是有些怪失落的,她想吃餃子啊。


    罷了罷了,這一道道菜,難不成還比不上那一盤餃子?


    等邵老爺子的餃子下好端上來,桌上的菜,已經被景一以風捲殘雲之勢吃了個差不多了。


    其實今天的飯菜倒也沒什麽豐盛的,隻是在老爺子平日的飯量上多添了一個人的,哦對了,還有,多做了一道菜,紅燒小雞腿。


    這道菜是邵老爺子特意安排加上的,老爺子是這麽想的,這女娃娃們不都挺喜歡吃雞腿的嘛,他坐車在路上,就有見到學生娃娃一放學,就去路口的流動攤點上買來雞腿或者鴨腿或者什麽不知名的鳥腿之類的腿兒吃,所以就加了這道菜。


    邵老爺子的飯量並不大,每頓飯一小半碗米飯,一小碗湯,四道菜,並不是我們平日裏見到的那種家用餐碟那樣的碟子盛裝的菜,而是小號的碟子,就是在外麵飯店裏盛裝小菜用的那種小碟子,就這每道菜最後多少還會剩餘一些。


    今天因為是景一過來,廚房特意的換了大碟子。


    明明是兩個人的菜,愣是被一個人給吃光了!還有那米飯和湯,依照邵老爺子的飯量,足夠三個人吃了,卻被景一給吃光了米飯,湯也一滴不剩。


    飯飽肚圓,景一揉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餐廳裏,一屋子的人的目光都瞅著她。


    乖乖滴,這女娃娃,忒能吃了!


    不是說現在像她這樣的女娃都每頓飯吃得跟貓兒一樣嗎?為啥?怕胖唄!


    倒是這女娃,這飯量也太驚人了吧!


    景一察覺到眾人那有些不對勁的目光在盯著她看,想著可能是自己剛才打了個飽嗝有些不雅,於是就紅了臉,「那個,不好意思,剛才沒忍住,嗬嗬……」


    杜寧的嘴動了動,移開視線,「司令,您也趕緊吃水餃吧,一會兒都涼了。」


    心裏還在驚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景一聽到這話,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毫不客氣地吃了頓美美的午飯,人家邵爺爺還沒吃呢!


    再去看邵爺爺跟前放著的睡覺,她目瞪口呆。


    1,2,3,4,5……10,11,12,怎麽就隻有十二個?


    這……這一個大男人,怎麽就吃十二個水餃?能吃飽嗎?


    難不成是廚房的水餃就剩下這麽多了?


    偶買噶,她把飯菜都吃完了,這可怎麽辦?


    景一同學既尷尬又羞愧,急得抓腮撓耳的。


    過了大概五六秒鍾的樣子,她騰地站起身,「邵爺爺,我去給您做麵條吃吧?我煮的香菇肉絲青菜麵超級的好吃,我阿爸和我阿媽都特愛吃。」


    邵老爺子一愣,低頭看了看跟前的水餃,忽然眼前就浮現出那一晚熱氣騰騰的香菇肉絲青菜麵的模樣來,不由得喉結都動了動。


    說起這道麵,這可是他打小都喜歡吃的,他娘做得最好吃的也就是這道麵。


    眼前的水餃,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甚至變得有些令人討厭。


    景一有些懵懵懂懂的,眨巴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邵老爺子,也不說話,可那雙眼靈動的眼睛,就已經表達了她所有想要說出來的。


    邵老爺子忙不迭地點頭,眼睛也亮晶晶的,「要得,要得,快點去,老頭子都要餓死了。」


    「得令!」景一歡快地跑出了餐廳。


    這自己肚子不餓,吃得飽飽的,給別人做起飯來也渾身的力氣。


    原本廚房的儲物櫃裏是有成把的幹麵條,可是景一覺得吧,自己吃了人家的飯,這既然提出來要給人家做麵條,那就要誠心誠意的做,這樣才能顯出自己的真心。


    所以麵條是手擀的。


    景一的家雖然在南方,但是景一的阿媽實際上是北方人,所以喜歡麵食,而且做麵食也做得相當的好吃。


    於是乎,景一得了她阿媽的真傳,並且將她阿爸的那套南方菜的手藝也學了來。


    邵老爺子一開始是在客廳裏坐著等麵條吃,可是最後還是按耐不住去了廚房。


    到了一看,老爺子樂嗬了。


    小姑娘繫著圍裙,衣服袖子捋起得老高,正站在灶台前,賣力地揉著麵團,還真像那麽迴事。


    看這樣子,是要擀麵條吧?


    老爺子的心裏真的挺意外的,他沒想到這女娃娃還會擀麵條。


    在他的記憶裏,擀麵條都是他母親那一代,他那一代,最多到他兒子那一代的事情了,可是這個不過二十歲的孩子居然也會。


    當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麽?


    不過,這其實跟窮人富人沒什麽關係。


    他外爺家可是南省富甲一方的豪門大戶,世代經商,到他娘這一代就他娘一個姑娘,那可是名符其實的千金小姐,但是他娘說了,琴棋書畫詩酒花,這是生活,柴米油鹽醬醋茶,這更是生活。


    他娘擀的麵條,粗細勻溜,就跟在麵條機裏麵軋出來的那般均是,吃起來硬實,勁道,口感極好。


    小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廚房裏,圍在灶台邊,看著母親擀麵條,洗菜,炒菜,燒水,下麵條,麵條剛一下到鍋裏,他都急得想要拿起筷子去撈著吃。


    他都不知道,他有多喜歡吃他娘做的手擀麵。


    細滑爽口,迴味無窮。


    隻是,這有好多年咯,他都沒有再吃過娘做的手擀麵。


    在他五十歲那年,娘才六十八歲,便早早地離開了他,這一走,便是一輩子都無法再見麵。


    看著眼前的清瘦女娃嫻熟地揉著麵團,邵陽的眼睛漸漸地模糊起來。


    快入黃土的人啦,他卻想他娘了,忒想,忒想。


    杜寧在邵陽的身邊,看著他原本還好好的,這突然卻紅了眼圈,正要問怎麽了,卻見邵陽微微搖了搖頭,轉身悄悄地離開了廚房。


    杜寧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看了眼景一,然後也跟著出去了。


    到了外麵,他看著邵陽的背影,老爺子的身影不再挺拔,放佛在這一瞬間,蒼老了許多,身形佝僂,步伐蹣跚。


    「司令,您怎麽了?」猶豫了一下,杜寧還是問了出來。


    邵陽擺擺手,沒有迴頭,「我迴書房,你別跟著,等這丫頭做好了麵條,你叫她端到書房裏。」


    杜寧的嘴動了動,最後還是輕輕地「哎」了一聲,便看著老爺子蹣跚地上了樓,心中甚是納悶,到底是怎麽啦?


    景一做事很利索,擀完麵條開始準備菜,在她擀麵條的時候,廚師已經幫忙把她需要的菜都洗好了,她沒讓切,不是她的刀工多好,而是她覺得既然答應要做的,就要自己做,有誠意。


    香菇,肉絲,青菜,蔥薑蒜,都是她自己切的,切完後,這才打開火,一邊燒水,一邊炒菜。


    廚房裏,霹靂乓啷的一通響,聲音很是美妙。


    做飯的時候景一就在想,將來如果她畢業後醫院的工作不好找,她就去做廚師,她覺得自己做飯蠻有天賦的,她沒做過的菜,隻要是讓她跟著做菜的人看上一遍,她自己試著做兩遍,基本上味道火候什麽的就掌握到位了。


    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多一點,一鍋熱氣騰騰的香菇肉絲青菜麵就好了。


    平日裏邵陽也偶爾會吃麵條,每次就這麽一小碗,所以廚師也就遞給了景一這個碗。


    景一看著廚師遞過來的碗,皺了皺眉,「這麽小?還沒盛一勺子就滿了,沒有大碗嗎?」


    在我們景一同學的觀念裏,這吃麵條如果用小碗,那怎麽吃?吃麵條就必須用大瓷碗,吃著過癮!


    廚師說:「老爺飯量不大,每次就這一碗就夠了。」


    景一盯著那她估摸著也就能放200毫升水的碗,搖頭,這樣的一碗飯都不夠她塞牙縫呢,雖說老爺子年紀大了飯量會有所減少,但也不至於就吃這麽一點。


    要不就是不喜歡麵條,要不就是不喜歡吃做飯那人做的麵條。


    向來對自己的廚藝十分自信的景一,今天也很自信,她相信她的麵條,邵老爺子定會喜歡吃,因為她那會兒看得出來,她說去做麵條的時候,老爺子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就跟她每次圍著她阿媽,等著她阿媽做好麵條她開吃時候的表情,期待,興奮,又激動。


    最終,景一找了個大湯碗,將她做的那鍋麵條都倒進了碗裏,剛剛好一碗,這才像是吃湯麵,大碗吃,大口吃,這才有感覺。


    端著一大碗麵條,小心翼翼,顫顫巍巍地來到樓上書房門外。


    站在門口腰杆筆挺的杜寧看著這口碗,嚇了一大跳。


    乖乖滴,這丫頭是要做啥?


    景一停下,看著杜寧禮貌地說:「你好伯伯,麻煩你開一下門,我騰不開手。」


    杜寧恍惚了一下,這才迴過神,依舊是盯著那碗麵,「你這是端給司令吃的麵?」


    景一覺得自己有些笨,她怎麽就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呢?不是端給邵爺爺的,難道這房間裏還有別人麽?關鍵是,就算是有別人,她這飯也不是給別人做的,她吃了邵爺爺的飯,當然是給邵爺爺做的。


    邵陽聽到外麵的聲音,就站起身來到門口,拉開了門。


    「司令。」


    景一獻寶似的將大碗遞到眼前,笑米米地說:「邵爺爺,麵做好了,您嚐嚐怎麽樣。」


    邵陽看著這女娃娃手裏端著的大碗,大碗裏冒著熱氣的麵條,香菇灰褐色,肉醬紅色,青菜綠色,麵條白色中泛著微微的黃色,是她放了玉米麵的緣故,怎麽看,怎麽跟他娘做的一樣。


    眼淚一下子就又湧上了眼眶,隨即,如同漲潮的海水,嘩啦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景一嚇壞了,臉上的笑都不知道該如何收了,好在手裏緊緊地捧著那個大湯碗,碗裏是熱氣騰騰的麵。


    杜寧更是一臉懵,他跟著司令三十餘年,何時見過司令這般哭過?不,他何時見過司令哭過?


    杜寧嚇壞了,一張臉煞白煞白的。


    好大一會兒,他才哆嗦著唇片問:「司令,您怎麽了?」


    邵陽知道自己情緒失控,在兩個晚輩麵前挺沒麵子,可他真的很想他娘,想他娘做的香菇肉絲青菜麵。


    眼淚又掉了一會兒,邵陽這才吸溜了一下鼻子,抬起手,胡亂而又粗魯地將眼淚抹了兩把,朝景一伸出手,「麵給我。」


    景一一愣,將麵遞出去。


    邵陽接過麵,先是俯身深深地嗅了一下,一臉的陶醉和享受,眼中的淚還沒完全散去,亮晶晶的。


    他說:「真香!真像!」


    香是指飯,像是什麽?


    景一和杜寧均是不知,但老爺子自己心裏知道。


    他低下頭,湊到碗的邊緣,吸溜一聲,喝了一口麵湯,這口湯,有些燙,在口中稍作停留,便咽到了嗓子裏,一路流進了他的心裏,落在心底。


    他閉著眼睛,品味了許久,放佛手裏端著的這碗麵,是三十年前,母親給他做的最後一頓麵。


    「吧嗒——」


    眼淚從那閉著的眼睛裏滾出來,落在了跟前的麵碗裏,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杜寧瞧著那碗麵,「司令……」他哽咽起來,跟著也泣不成聲。


    他知道司令為何這樣了,因為司令想老太太了。


    這碗麵,大湯碗盛著的一大碗麵,邵陽吃了個精光,吃完後還有些意猶未盡,他對景一說:「娃娃,以後你周末沒事,就來家裏給爺爺做麵條吃吧,就今天這樣的。」


    景一此時正在邵陽的書房裏的沙發上坐著抱著一本厚厚的書在看,聽聞這話,她合上書,笑米米地抬起頭,爽快地迴答,「好呀好呀,其實我之前還擔心邵爺爺會不喜歡吃呢。」


    「喜歡,我打小就喜歡吃這麵!跟我娘做的味道像極了,賊好吃!」老爺子舔了舔嘴唇,一臉的享受和陶醉。


    景一微微一愣,隨即笑了,她也打小就喜歡吃這麵,因為這麵裏有,阿媽的味道。


    原來,人無論到了多大的年紀,媽媽的味道,始終都是牽掛的,貪戀的,迴味無窮的。


    在邵家老宅這一天,景一過得輕鬆自在,主要是睡的時間太久。


    真的,這跟她來的時候自己為是的想像一點都不一樣。


    吃過晚飯離開邵家的時候是八點,邵陽讓杜寧開車送的景一。


    隻是走到半道,車被攔了下來。


    一輛車居然突然從前方橫著竄出來,要不是杜寧剎車踩得及時,一準兒撞上去,嚇得車裏的兩人均是麵色發白,一身冷汗。


    景一害怕地縮著脖子,「杜叔叔,會不會我們遇到搶劫的了?」


    杜寧沒看清楚前麵的情況,但卻哼了一聲,「搶劫?也不瞧瞧我是誰。」


    說完就十分霸氣地推開車門下去了,然後卻「嗵」一聲響,景一看到剛剛那麽牛叉的人,此時卻跟正午蔫了的花骨朵,耷拉著腦袋晃了晃身體,然後又「嗵」地一聲,躺在了地上,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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