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雲城的天,終於有了一絲涼意。


    跟郭鵬訂婚這一個月來,許言每天上下班郭鵬都會接送,就連午飯也是精心準備的,有時候他自己不忙的時候自己送來,忙的話就讓人送過來,每天早晨一束花,整個辦公室裏都香氣宜人。


    在所有的人眼裏,許言是幸福的。


    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應該是幸福的。


    可是她總是會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一發呆就是好久。


    她想許諾,很想很想。


    那天一別之後,他們再也沒有通過一個電話,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如同被掏空了一樣,她惶恐不安,卻又不知道這種不安究竟來自何處?


    她想給許諾打電話,卻又總是會想起那天在洗手間裏他說的話。


    他說,以前愛,現在不愛了。阿言,我們是兄妹,我已經訂婚了,遇到了我喜歡的女人,而你也訂婚了,遇到了愛你的男人,郭鵬是個好男人,嫁給他,你會幸福的。


    他不愛她了,他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人,而她已經成為了他的過去。


    自古男人皆薄情,她終於相信了這句話。


    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早都過了下班的時間,更何況,大學老師的時間本來也是自由的。


    一個辦公室裏本來也就四個同事,已經都走完了,隻有許言還在辦公桌前坐著。


    她是一名大學老師,當年她原本打算是大學畢業後去南省找許諾,他本來也同意了,後來卻也不知道怎麽就變卦了,他讓她迴學校念研究生,將來留在學校當一名老師。


    他說女孩子當老師挺好的,不用去社會上,社會太複雜了,他怕她受委屈,怕她吃虧。


    她聽了他的話,考了研究生,畢業後如願留在了學校,擔任法語老師。


    每天的工作其實並不繁重,可她卻強迫自己不停地忙碌,再忙碌,因為隻有忙碌了,她才能夠不那麽的想許諾,想他都想得快要瘋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她以前並不相信這句話,隻覺得矯情。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終於知道,這一點都不矯情。


    愛情真的是一種能夠把人折磨死的東西,卻又令人往往還是那麽的甘之若飴。


    「許言,還不走嗎?」


    門口有同事叫了一聲,許言這才迴過身,抬頭看過去,是隔壁辦公室的老師,跟她是一起的留校生。


    許言笑笑,「你先走,我還有些事沒做完。」


    「等你男朋友的吧?」


    序言笑而不語,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那同事也沒有再打趣,道了別就走了。


    辦公室裏再次恢復了安靜,許言打開包,從包的內袋裏掏出來一個類似小鏡子的東西,打開,裏麵是一張照片。


    許諾的照片,照片中,許諾站在機場的航站樓,正靠在柱子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張照片是那天她跟郭鵬訂婚後,許諾離開,她悄悄尾隨他到機場,拍下來的照片。


    這一張照片,隻有他一個人,表情深沉而又凝重。


    看得她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可是,這是他呀,她的許諾,卻又不是她的許諾,隻是她心裏的許諾。


    她總是在想,她要盡可能的多留下許諾的近照,因為也不知道下一次見到他會是什麽時候,也許一年,兩年,也許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跟郭鵬訂婚後,她就從家裏搬到了學校給她安排的公寓裏,離學校很近,但每天郭鵬還是來接送她,說心裏話,她很感動,但她卻清楚,感動不是愛。


    她不愛郭鵬,這輩子也不可能愛上。


    可那又怎樣,郭鵬是她這輩子要嫁的男人。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許言一愣,下意識的就將手裏的照片合上,迅速調整了狀態,若無其事地抬起頭。


    「郭鵬。」


    「走了,去吃飯,吃過飯帶你去個好地方。」


    「好,等我收拾一下。」


    幾分鍾後,許言坐上郭鵬的車,兩人在一家西餐廳吃了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郭鵬是個很懂浪漫的人,而且性格也很好,雖然她對他沒有愛,但是跟他相處,卻一點都不會有壓力,這個男人,誠如許諾所說的那樣,是個好男人。


    吃過晚飯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夜幕徹底的降臨,整個城市被霓虹燈籠罩著,迷離而又妖嬈。


    是夜,撩人心弦。


    郭鵬覺得今天的許言是他見過的最美的許言,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親吻她。


    許言有些抗拒,雖然兩人已經訂婚了,她也知道自己應該習慣,可她還是打心眼裏反感他的碰觸。


    這個吻,到底是匆匆結束。


    郭鵬意猶未盡,但也懂適可而止。


    他非常的清楚,想要打開她的心門絕不能著急,也絕非易事,但是那麽多年都等了,也不急這一時半刻。


    「上次你說喜歡**,正好他現在來雲城巡迴演出了,我弄了兩張門票,我們去看演出吧?」


    許言一愣,隨即眉眼染上了笑意,「真的嗎?他來雲城了?」


    郭鵬點頭,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門票,「七點半開始,我們現在過去還趕得上。」


    「嗯!」


    許言難得這麽真實開心地笑了,郭鵬的心裏很高興,覺得自己做這些都是值得的。


    兩人匆忙開車就去了體育中心,一路上許言都是激動的。


    ……


    與此同時,南省。


    許諾下班迴到自己的屋裏,這段時間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今天終於將東西送出去了,他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心情得到了放鬆,有些疲憊,他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對著瓶口飲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瓶酒就進了肚子。


    而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今天一天什麽都沒吃,肚子餓得咕咕叫。


    他站起身,大概是起來的太猛了,也有可能是喝醉了,他頭一暈,居然一頭栽在了地上。


    這一跟頭摔得有些嚴重,許諾趴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


    額頭磕破了,牙齒把嘴巴也磕破了,流了血,他抬起手抹了一把,倒不是不能忍受的疼,可他卻覺得心裏難受。


    他想許言,很想,很想。


    想起以前不管晚上迴來多晚,她都會在餐桌前等著他,還有那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


    可是如今,他都已經不記得多少年,他沒有吃過家裏的飯菜了,從來都是在外麵吃喝,喝酒喝到吐血。


    大概是喝醉了,他越發的想許言,想她這會兒是不是躺在別的男人的懷裏,一想到她已經跟別的男人訂婚了,他就難受的不行。


    他捂著自己的臉,像個孩子似的,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切終於要塵埃落定了,可是許言卻再也不屬於他了。


    他不怨她,不怪她,因為這一切都是他逼著她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可是他真的後悔了。


    他後悔自己那天應該說「好」,應該讓她等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阿言,我想你,阿言……」


    已是中秋,許諾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蜷縮著身子,嘴裏一直喃喃著許言的名字。


    手機什麽時候響了,他也沒聽到,隻是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就撥出去了一個電話。


    已經看完了**的鋼琴演奏會,郭鵬送許言迴家,到了樓下,兩人告別。


    剛走上樓梯沒幾步,許言的手機響了,她想肯定又是母親打電話來問她跟郭鵬的進展,她的母親,似乎巴不得她早點跟郭鵬尚了床,好將這個金龜婿牢牢攥在手裏。


    她扭頭看了看郭鵬,「迴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發信息。」


    郭鵬點頭,「你迴去後洗洗早點睡,今天已經很晚了。」


    「嗯。」


    「明天我來接你,去我父母那裏。」


    「好。」


    許言一直迴到公寓裏,這才將已經自動掛斷的手機從包裏掏出來,可她卻沒想到,電話居然是許諾打來的。


    盯著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她緊緊地抿著嘴唇,看了許久都沒有反應。


    足足有十分鍾,許言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手將電話迴了過去。


    那邊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就在她準備掛斷的時候,手機裏傳出了一個迷迷糊糊的又帶著沙啞的聲音。


    「阿言……對不起……阿言……我想你……」


    熟悉的,久違的聲音,如同一條靈滑的蛇,刺溜一下就鑽進了許言的身體裏,她一瞬間如同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睛睜得大大的,連唿吸都屏住了。


    她不敢相信她聽到的這個聲音,不敢相信這是許諾說的。


    如果不是這個聲音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如同刻在了她的心上,她是怎麽也不相信這是許諾說的。


    眼淚一瞬間,就如同擰開的水管,嘩啦啦地就從許言的眼眶裏奔湧而出。


    她抬起一隻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可是身體卻劇烈地顫抖著。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為什麽要跟她說對不起?


    良久,許言這才製止眼淚,聲音沙啞地叫他,「許諾。」


    「嗯……阿言,我一天都沒吃飯,我好餓,我想去弄點吃的,可我摔倒了……流血了,好疼……阿言,你來找我好不好?」


    許言再一次淚如雨下,她使勁地點著頭,哭著說:「好,我去找你,你在哪兒?」


    「在我們的家裏。」


    「我們的家裏?」許言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個一居室的小房子。


    她站起身,抽了下鼻子,擦了擦眼淚說:「好,我現在就去找你,我訂機票,連夜就過去,你聽話,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家裏有東西吃嗎?」


    「隻要方便麵。」


    「……」許言抿了抿嘴唇,她聽得出來,他喝多了,她又看了看時間,這個時候他出去買東西,不安全,於是她說:「那你就去泡點方便麵吃,如果有航班的話,我明天一早就能到,你吃過飯乖乖去睡覺,聽話。」


    「嗯,我聽話,那阿言,你真的來找我嗎?」


    「真的,我現在就走。」


    許言掛了電話後,就從網上訂了機票,淩晨一點還有飛往南省的飛機,她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匆匆出了門。


    次日,上午六點,飛機在南省某市機場降落。


    再一次來到這座城市,許言的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東方的天,太陽還沒出來,但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新的一天到來了,許諾,我來了。


    坐在計程車上,許言給郭鵬發了一條信息,說她有些事臨時去了外地,今天不能陪他去他父母那裏了,然後她又給學校也請了假。


    上午七點零五分,許言來到她跟許諾曾經居住的一居室,站在門外,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從包裏將當年許諾給她的那把鑰匙掏出來,她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卻沒想到,門居然真的被打開了。


    開門的一瞬間,迎麵撲來的是一股刺鼻的酒味攪合著一股方便麵味,實在是難聞,她皺了皺眉,看到客廳的地上丟著幾個紅酒瓶,還有紅酒流了一地,桌上擺著兩桶已經開過口的方便麵。


    不過好在許諾沒有在地上躺著,她也算是鬆了口氣。


    她拉著行李箱走進屋裏,將門關上,然後將行李箱就放在了門口,她則朝臥室走去。


    許諾真的如她說的那樣,正躺在床上睡覺,而且睡得還很熟。


    她隻是站在門口朝臥室裏看了看,並沒有進去打擾他,而是悄悄地將房門又帶上,然後就去了廚房。


    冰箱裏什麽都沒有,灶台上也都是灰塵,一看都是許久沒有做過飯了。


    她拿上錢包,匆匆就出了門。


    小區外不遠處就有一個菜市場,她去菜市場買了一條魚,一隻雞,還有一些別的肉和菜,足足提了兩大袋子,很是吃力地朝家裏走。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上午八點了,不過還好許諾還沒醒來。


    麻利地將廚房收拾了一下後,許言開始做早飯。


    早飯沒有太複雜,她熬了小米粥,炒了兩個清淡的菜,煎了雞蛋,又攤了幾張煎餅,這些都是許諾喜歡的。


    等做好這些之後,許諾還在睡覺,她又將客廳裏也收拾了一下,然後這才去叫許諾。


    她蹲在床邊,用自己的頭髮梢去掃許諾的臉。


    許諾感覺癢,不悅地皺皺眉,翻個身繼續睡。


    她又轉到另一邊,繼續逗他。


    幾次反覆之後,許諾終於悠悠轉醒。


    一睜開眼對上那張日思夜想的麵孔,許諾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這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了。


    許言也沒有吭聲,隻是歪著頭,雙手托腮,眨著大眼睛,笑米米地看著他。


    「阿言……」許諾叫她,嘴唇蠕動著,半天才又發出聲音,他說,「阿言,我是不是在做夢?」


    許言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放佛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本來也就看不夠,看了那麽多年都沒看夠,誰讓他長得這麽好看呢。


    良久,許諾緩緩地抬起手,伸向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卻在距離一毫米的時候不敢再上前,他怕真的是自己在做夢,一碰即碎。


    「阿言。」他喚她,也隻有在夢裏,他才敢如此大膽地叫她,溫情地叫她,「阿言,我好想你。」


    許言抿了下嘴唇,問他,「有多想?哪裏想?」


    許諾收迴手,按著自己的心,聲音緩慢而又深情地說:「很想很想很想很想……想得都覺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許言咧開嘴笑了,又問:「那你愛我嗎?」


    這一次,沒有任何的猶豫,許諾點頭,語氣堅定地說:「愛!」


    許言嘴角的笑越發的明媚和燦爛,她俯身湊向他,一點一點地貼上了他的唇。


    唇上溫熱的觸感令許諾渾身一顫,一雙眼赫然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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