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終於慢悠悠地追了上來,睨了眼地上的人還有那隻無名的襪子,動動腳指頭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於是就幸災樂禍地兩隻手交替來迴把玩著手裏的大雪球。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自作孽不可活,喬易,天都看不下去了,下雪的時候順便下一隻臭襪子給你,哈哈哈!」


    「你還笑!」喬易爬起來,坐在地上,使勁「呸呸呸」地吐著,最後成功地把剛才吃的那些冰涼的早餐一股腦也給吐了出來,還是覺得嘴裏胃裏難受,恨不得將昨天,前天,大前天吃的都給吐出來。


    雲開一臉嫌棄地早就躲開在三米開外的地方,捏著鼻子,「喬易,你惡不噁心啊?你這人絕對是故意的,我還沒吃早飯!」


    喬易吐完後渾身虛弱無力,挪了個地兒,找了個快幹淨的積雪,挺屍。


    對著蒼天一聲長嘆,「雲開啊雲開,你是我的天使,也是個殘忍的魔鬼,你為什麽要這麽折騰我?你說?」


    雲開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雪地上的男人,聳了下肩膀,「是你自己折騰自己好不好?我讓你站住你自己不站住,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魔鬼。」


    「是啊,心魔。」喬易又嘆了口氣,扭頭看著她,目光沉靜,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你說你當年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讓我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無法自拔,而如今你卻又這麽狠心地要將我一腳踹開,天底下就你這個女人最壞了!」


    雲開翻了個白眼,早知道當年養了隻跟屁蟲,打死她也不養。


    「雲開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在國外我一直沒日沒夜地學習、掙錢,讓自己變強大變優秀,我就是想著有一天我出現在你麵前,我可以驕傲地對你說雲開,以後再也不要你保護我了,從此以後我來保護你!可是……」他苦笑一聲,挪了挪身體,用腳踢了踢雲開的腿,「你也坐下來唄,陪我說說話。」


    「神經病!」雲開橫了他一眼,拿著雪球朝家裏走。


    不是沒人跟她這麽直白地表白過,可她卻早已過了悸動的年紀。


    二十二歲,馬上就二十三歲了,她的人生在二十二歲這年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轉折,以前的二十一年好的壞的一頁掀過,從此以後的二十多年,三十多年甚至更多年會過成真麽樣子她不知道,但她很清楚,不會再跟愛情有關了。


    不愛便不會傷,沒有傷便不會痛。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喬易爬起來跟上她,長臂一伸摟住她的肩膀,像哥們兒,一如多年前她踮著腳尖摟他,喂,綠豆芽,你不可以再長了,你都比我高了。


    喬易想起那年那事那人,忽地就笑了,如今他摟著她,不管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態,總歸是將她摟在了懷裏,其實他更想的是親親她,這個親吻可以無關愛情,就像當年,她親他。


    --好了綠豆芽,你不要再哭了,男子漢掉眼淚很丟人的,你看我把初吻都給你了,你不許再哭了。


    那年他們剛上初一,班裏幾個惡作劇的孩子戲弄他,雖然那時候他已經不小了,可卻像個小女孩哭得一塌糊塗,她捧住他的臉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說了那樣的話,那時候的她豪氣萬丈,像個大姐大。


    一晃多年而過,哭鼻子的少年變成了男人,想要讓他的「大姐大」再也不用傷心流淚。


    「雲開,當年你的初吻給了我,不如我的也給了你吧。」喬易說著不等雲開反應,便迅速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一閃而過,蜻蜓點水,甚至她額頭肌膚的溫度他的嘴唇都不曾感覺到,便結束了,有些遺憾,可到底是親到了,不是嗎?


    雲開反應過來先是橫了喬易一眼,隨後用手使勁地擦了擦額頭,「喬易你不要臉!」


    「我怎麽不要臉了?」喬易一臉坦蕩,「明明是你先親的我,在我臉上烙印,貼上了屬於你的標籤,現在你又不想要這個所有物了,你打算把我推開扔掉,你說你這人是不是太過分太殘忍了?」


    當年雲開親過喬易之後,對著班裏的那幫搗蛋鬼誇下海口,可謂豪言壯語--


    綠豆芽以後是我雲開的,你們誰要是敢欺負他,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那稚嫩的話語放佛還在耳畔迴蕩,那麽清晰,卻又漸漸遠去。


    這些日常瑣碎的小事喬易清晰地刻在腦海裏,每天就像是電影迴放都會看一遍,可是對雲開來說,早已經掩埋在了舊時光裏,忘得一幹二淨了。


    喬易摟著雲開晃了晃,「想起來了嗎?當年你可是宣布過的,這可是要作數的,你不能反悔,當年班裏的同學還有老師都知道我是你的,你怎麽能不要我?你說你怎麽能拋棄我?我的心真的好疼好疼。」


    雲開抖了下肩膀,渾身的雞皮疙瘩抖落一地,板著臉冷斥,「喬易你別動手動腳的我警告你,把你的爪子拿開!」


    都是些什麽事呀,她怎麽都沒一點印象了?


    絕對是這個綠豆芽自己yy出來的,蒙她的,她才不信!


    喬易下巴一抬,手上的勁兒又用了幾分,嘴上還賤賤的,「我偏不拿開,你能奈我何?我這輩子就賴著你了,死都賴著你。」


    雲開很是鄙視地翻了個白眼,我能奈你何?下一秒短靴抬起,重重地落下。


    「啊--」


    又是劃破天際的哀嚎,在冬日的上空久久不散。


    於是,雪地裏就有了這樣一副唯美的畫麵--女人把玩著雪球優哉遊哉地在前麵走著,後麵跟著一個一瘸一拐一路嚷嚷不停的男人。


    雲開迴到院子裏將雪球順手就放在了台階旁邊的鐵架子上,喬易這才發現,這鐵架子上居然還有五個這麽大的雪球,難怪他剛才還納悶呢她這雪球都是怎麽團的,這麽大一個一眨眼的工夫都團好了,原來玄機在這裏。


    喬易隨手拿了一個在手裏把玩著,「雲開,你幹嘛團這麽多雪球?而且還都這麽大個的。」


    誰料雲開當即翻臉,「放下!誰讓你碰的!」


    喬易愣住,她的臉色是真難看,而且是真生氣,他臉上的笑頓時就被凍住,雪球拿在手裏一時忘了該怎麽辦,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她有些陌生。


    雲開一把奪下他手裏的雪球,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這才將雪球重新擺在鐵架子上,警告,「不許碰!聽到沒有?誰都不許碰!」


    這幾個雪球每個裏麵都藏著一個小秘密,那是屬於雲開自己的秘密,她無心與任何人分享。


    爺爺,爸爸,媽媽,瑞瑞,君傑,蕭寒。


    他們她人生走到現在跟她曾成為一家人的親人,如今一個個都離她而去了,這個家裏空蕩蕩的。


    六個雪球代表了六個人,這樣她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家裏不是她一個人。


    喬易的臉僵了僵,麵子掛不住,伸手朝一雪球上戳了一下,「為什麽不許碰?」我就是碰!


    雲開揚手要去打他,他卻嬉皮笑臉地躲開,憤憤地瞪著雪球問:「到底為什麽不許碰?你跟我說說。」


    「沒有為什麽,不許碰就是不許碰!」雲開說完就進了屋子。


    喬易站在鐵架前沒有動,好一會兒才發現雪球上隱約都寫有字,隻是,一時半會兒卻又辨認不出來寫的是什麽字。


    但他也突然明白,這雪球對她來說是寄予了某種感情的,而那感情裏,沒有他,他於她而言隻是一個外人。


    其實明明是知道答案的,可還是忍不住的難過。


    他苦笑了一下,對著六個雪球,在空中用手指依次寫下六個字:雲開我愛你啊。


    她視作寶貝的雪球,不許他碰的雪球,如今刻下了他心裏最想對她說的話,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冰天雪地的上午,他居然這麽的幼稚過,可是愛情從來都不是可以掌控的不是嗎?


    他曾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隻要她能快樂幸福,可是他到底還是放不下,他一點都不豁達。


    「還杵在那兒幹什麽?想被凍死是不是?」雲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喬易這才迴過神,扭頭沖她咧嘴笑了笑,「嘿嘿,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下一秒,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湊過去,舔著臉問:「雲開,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喜歡死你了!」雲開翻了個白眼,將手裏的衣服扔給他,轉身就進了屋。


    喬易接過衣服,美滋滋地迴到屋裏,「我去換換衣服啊,我就知道你喜歡我,捨不得我凍死。」


    雲開表示對這種無賴超級的無語,不理他,去了廚房。


    廚房還有兩袋海鮮方便麵,昨天吃火鍋還剩下一些菜沒有下鍋,她用那些菜煮了兩袋方便麵,用大湯碗盛了一碗,熱氣騰騰地麵條,香氣四溢。


    麵剛端到餐廳,喬易就很準時地跨步進來,「哇!真香!」


    雲開瞪他一眼,「吃完趕緊走,別再煩我!」


    猶如從頭頂澆下一盆冷水,喬易凍得從心到肺都結了冰渣渣,他哀怨地看著雲開,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可愛,都不能虛情假意地給他一個好臉色?更何況明明就是關心他的嘛。


    喬易笑米米地湊過去,「雲開,我今天不用去上班,反正你一個人在家也無聊,不如我們去滑雪吧?我知道一個地方,超級好玩,去不去?」


    雲開很不給麵子地拒絕,當機立斷毫不拖泥帶水,「不去!」


    「真的超有意思,去吧去吧,保準你去了一次還想去下一次。」喬易就差繪聲繪色地表演到底這個超有意思有多有意思了。


    豈料,某人潔身自好,絲毫不被you惑,冷著臉指向門口,「喬易你再說一個字立馬就滾出去!」


    「……」喬易越發哀怨地瞅了她一眼,用鼻子哼了一聲,什麽人啊,我這還不是想讓你散散心?沒良心!


    雲開也翻了他一眼,她當然知道他是想讓她出去散散心,跟蕭寒離了婚的這段時間她幾乎天天窩在家裏,什麽都不想做,每天都是混吃混喝的等死一般,可她就是做什麽都沒興趣,總感覺身心疲憊。


    喬易吃過飯後就被趕走了,臨走前他指著身上的居家服說:「雲開,衣服我洗完給你送來啊。」


    「不用,送你了。」


    喬易驚愕,一臉的不可思議,「真的?那好啊好啊,正好我也需要買居家服,這樣好了,不用再買了,謝謝你給我買的居家服啊,晚上我再來看你,拜拜。」


    瞧這都美成什麽樣了,一張臉都笑成了一朵花,一身居家服都收買了?這也太好打發了吧!


    雲開一聽他晚上還來,渾身的刺兒立馬就豎了起來,「晚上你要是再敢來,你信不信我用雪球砸你!」


    喬易挺了下腰,理直氣壯,「晚上我請你吃飯還不行?你都送我衣服了,我請你吃頓飯也是應該的,就這樣說好了啊,晚上我給你打電話,你不許提前吃飯,還有不許吃泡麵,還有啊,巧克力也不許再吃了,昨天你吃太多了。」


    離開雲開家喬易不停地低頭看自己身上的居家服看,美得一張嘴都合不住,這身衣服是新的,因為吊牌都還沒摘掉,也不管她當初是給誰買的,反正現在是給他了,那就是給他買的。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的阿q,這麽的幼稚。


    喬易是,雲開也是。


    喬易離開後雲開收拾了廚房,又將屋子樓上樓下的打掃一遍,等收拾完已經是中午了,她累癱了,躺在沙發上不想動。


    忽然想起還在充電的手機,她不得不爬起來,剛將手機拿起來,它就響了起來。


    是陳思辰打來的電話,雲開這才忽然想起來明天一早要去火車站接陳思辰,今年春季她也不會是一個人過,陳思辰是孤兒,如今她也是孤兒,兩個孤兒湊在一起便是家人,相互依偎取暖,便不會孤單。


    雲開笑著接起電話,「思辰。」


    「姐,你吃午飯了嗎?」


    「嗯,還沒呢,一會兒吃,你呢?」


    「剛吃過,姐,我下午還有一場考試,考完就去火車站。」


    「好,路上注意安全,買點吃的喝的,十好幾個小時呢,還有啊,穿厚點。」


    「知道啦,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我比你才小了不到兩歲呢,你別總是把我當小孩子好不好?我現在都是男人了!」


    雲開聽著手機裏那個男孩說自己已經是男人了,她突然就笑了起來,她想起了雲瑞,想起了前段時間突然出現卻又消失的那個人,她笑著點頭,「是啊,十八歲都是成年了,你都二十了,眼看都二十一了。」


    「就是啊,所以你以後不許再把我當小孩子了。」


    「好好好,我們家思辰終於長大了,交女朋友了嗎?帶迴來讓姐瞧瞧。」


    電話裏一陣沉默,好一會兒才傳出陳思辰的聲音,「姐,同學叫我呢,先不跟你說了,我掛了啊。」


    聽著手裏傳出「嘟嘟嘟」的聲音,雲開笑著搖了下頭,男孩長大了,都有心事嘍。


    收了手機,雲開去房間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出門了,雖然這樣寒冷徹骨的冬季坐在屋子裏,沏一杯茶躺在吊椅裏曬著太陽聽聽音樂才是最舒服愜意的選擇,可她還是不得不出門去商場採購一些東西,思辰明天一早就到家,她要把一些日常用品都準備好。


    步行到小區外去坐地鐵的時候雲開已經走出了一身的的汗,一點也不覺得熱了,下了地鐵站,她甚至還解開了羽絨服的扣子,長長的唿了口氣,果真是需要鍛鍊身體了,還沒走多遠居然都累成這樣。


    剛走幾步,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防禦的本能讓她立馬就抬起了胳膊肘,這時候卻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開,是我。」


    雲開翻了個白眼,抖掉肩膀上的手,朝前走了兩步這才轉過身,「鄭君傑你腦子有病是不是?」要不是他出聲的及時,這會兒有他哭爹喊娘的了,不長記性!


    雲開練過一些防身術,應付一般的情況綽綽有餘。


    她剛跟鄭君傑交往那會兒,他們彼此還不是特別的了解,有一次鄭君傑想給她一個驚喜從她後麵捂住了她的眼睛,她本能地就去反抗,結果那次鄭君傑的手指被她給硬生生地掰斷了兩根,去醫院接好也愣是好幾個月才好。


    從那以後鄭君傑便不敢跟她再開這種玩笑了,可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鄭君傑臉上的笑頓時僵在那兒,一臉無措地看著她,那隻剛才放在她肩膀上的大手也一時間不知道該放在哪兒才好了。


    她的臉上全是嫌棄和鄙夷,這是以前從來不曾有過的,她原來如此的討厭他。


    雲開許是意識到自己有些亂發脾氣了,嘆了口氣,解釋了一句,「我今天心情不好。」


    說完轉過身,鄭君傑僵住的臉這才稍稍放開,跟上她,「你去哪兒?」


    「商場,買點東西。」


    「哦,我也是。」鄭君傑說完看到雲開扭頭看他,連忙又解釋,「我是真的去商場,我也沒有跟蹤你,真的是巧合。」


    雲開看了他一會兒沒說什麽,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最看不了的就是他這樣無措的樣子,會心疼,會捨不得,原以為分手了離婚了,而且已經過了這麽久了,時光應該改變和沖淡了很多東西,可她依然可笑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是看不了他這個樣子。


    心,會疼。


    尤其是,他看起來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加的消瘦了,黑色的大衣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就好像是別人的衣服。


    以前的時候雲開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個淚腺很淺的人,可是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在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離開之後,她忽然就變得多愁善感了,那些眼淚真如水一樣好不值錢地不分場合和時間就流出來。


    她瞥過臉迅速地將即將要流出的眼淚抹去,清了下嗓子說:「你怎麽在這裏?」


    他們結婚的時候買了房子在靠西環的地方,距離他的廠子比較近,而且環境也好,他和她都很喜歡那裏,所以他這會兒出現在這個地方,讓她不得不懷疑這次是太巧合了吧?


    可她卻沒想到他居然賣了他們的婚房,他說:「我把婚房賣了,在這邊買了套公寓。」他的聲音很平靜,說話的時候也沒看她,他的步伐有些快,走在了她的前麵,所以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明顯地克製卻依然淩亂的步伐。


    「小開,我一直都在想,人這輩子是不是犯過一次錯就永遠是罪人永遠也得不到原諒,是不是?」


    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平靜,而是染上了一層悲傷,甚至還帶著些許的哽咽,就連那消瘦的雙肩都開始微微地抖動。


    雲開突然就抬不動雙腳了,她停了下來,在這會兒人流並不多的地鐵人行道上靜靜地站著,下巴抬起,看著天花板上明亮的燈,一盞盞,整整齊齊的,放眼望去像是灑下的一串銀碎的珠子,串成一串,跟他在一起的那些過往放佛也都被串了起來,淡淡的,瑣瑣碎碎的,每一粒都是一段美好的故事和迴憶。


    鄭君傑也停了下來,但沒有轉身,他低頭擦著眼睛,問:「小開,我是不是很混蛋?」問完後他卻又自嘲一笑,「肯定很混蛋,超級無敵大混蛋。」


    雲開深吸一口氣,抬步跟上他,「你奶奶怎麽樣了?」


    「已經走了。」鄭君傑扭頭看她,輕輕笑了下,眼底卻一片通紅,「我跟她說了我們的事情,她跟我說人這輩子犯錯不可怕,就怕一錯再錯。小開,你別躲著我好嗎?我知道我們迴不去了,做你的兄長行嗎?爸媽不在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有什麽事可以找我,也許我也幫不了你,但至少可以陪你一起。」


    哥哥,沒有人知道當一個人的角色從戀人愛人轉變到兄長需要多大的勇氣,承受多痛的煎熬,可這是他唯一能夠守在她身邊的方式,他別無選擇了。


    奶奶說,犯錯不可怕,就怕一錯再錯,這樣做,是不是就不是犯錯?


    雲開走著走著突然扭過頭,對著鄭君傑說:「我還沒吃午飯,你吃了嗎?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我想吃三鮮砂鍋。」


    他愣了一下,扭頭看她,笑著點了點頭,眼角那顆淚終於還是流了下來,「好。」


    雲開扭迴頭,語氣嫌棄地開口,「男人又不是水做的,哪有那麽多眼淚,跟女人似的。」


    鄭君傑抬手擦去臉上的淚,苦笑了一下,「知道了,以後不掉淚,,免得讓你看了又要笑話我。」


    抬步跟上她,正好地鐵到站,兩人上了地鐵,人不多,還有位置,他們挨著坐下。


    「明早思辰迴來,你也好久沒見過他了,他早上六點半到車站,你跟我一起去火車接他吧。」


    鄭君傑愣住,有些受寵若驚,臉上的笑隨即蕩漾開,卻在下一秒被雲開給從頭頂澆下一盆冷水,瞬間成冰。


    「他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我還沒跟他說。」


    「哦。」鄭君傑悶悶地低下頭。


    雲開也不說什麽,用餘光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哥哥?真的可以嗎?


    三鮮砂鍋雲開好久沒有吃過了,時隔多日再吃,未有新鮮感反而覺得食之無味,如同嚼蠟,可是曾經她卻是很喜歡吃這個的。


    到底是物是人非,還是今非昔比?


    鄭君傑也發現了她的不在狀態,隻是輕輕笑了下並未說什麽,她能跟他坐下來吃一頓飯,哪怕是心裏再不樂意,他都是歡喜的,至少他還能這麽近距離地看著她,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特有的清香味,沁入心脾,即便是寒冷的冬季,卻能讓他倍感溫暖。


    這頓飯雲開吃到最後也沒能將那碗砂鍋吃完,但是鄭君傑卻吃了個精光。


    「是不是不喜歡吃?」他問。


    「沒胃口。」


    「那你想吃什麽?再買點。」


    「算了,什麽都吃不下,不吃了。」雲開擦了擦嘴準備離開,鄭君傑按住她,「我去給你買份小麵吧,怎麽樣?」


    雲開想了下點頭,坐著沒動,看著鄭君傑去排隊拿號,然後又在等餐的窗口等,他脫了大衣,這會兒上身就穿著一件薄薄的羊絨衫,這件羊絨衫是她去年的這個時候給他買的,買的時候他穿著大小胖瘦都剛剛好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可是今年他穿著,卻明顯大了一個號,鬆鬆誇誇地在身上掛著。


    他的個頭很高,印象中從來都沒有胖過,如今卻又瘦成了這樣,不管是因為沒人照顧還是工作太忙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如今的他都是令人心疼的。


    如果不是因為蘇米的事,就算是他把爺爺的山莊從她手裏騙走賣掉,她也不會那麽的絕望跟他離婚,財產金錢從來都無法跟他相提並論,她愛的從來都是他這個人,倘若他真的需要錢,哪怕她傾其所有也會幫助他支持他,可惜啊可惜。


    他們之間的問題並不是金錢能夠解決的,也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


    鄭君傑端著小麵過來的時候,雲開正望著窗外發呆,她想起去年下雪的時候她跟他拍了一套照片,是他們婚紗照中的一套,是爸爸親自拍的,站在雪地裏,當時拍照的時候就覺得周圍很美,然而出乎意料照片出來後簡直美得令人窒息,倒不是人物有多漂亮,而是人物臉上的笑容在皚皚白雪之中如同三月盛開的桃花,又如同璀璨的星辰。


    那時候的他們彼此相愛,那時候家庭和睦,她笑起來是無憂無慮的,眼角眉梢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那是幸福。


    可是如今,拍照的人不在了,愛的人也不愛了,她再也笑不成那樣的沒心沒肺,幸福離她已經越來越遠,總有一天,她望眼欲穿都再也看不到。


    鄭君傑將她吃過幾口攪合得不成樣子的三鮮砂鍋端過來放在自己跟前,然後又將小麵放在她跟前,這才輕輕推了她一下,「麵好了,趁熱吃吧。」


    雲開「嗯」了一聲,扭迴頭,看到他正低頭吃著砂鍋裏的豆腐,就像以前那樣,張開嘴,一口把一塊豆腐都放進去,燙得豆腐在嘴裏亂攪合,吸著氣,卻一臉的笑,「好吃!」


    鬥轉星移,時空轉換,放佛迴到了曾經。


    鄭君傑衝著她笑了笑,「你趕緊吃,一會兒涼了都不好吃了。」


    「好。」雲開拿起筷子,挑起一些麵條放入口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突然好了,覺得這麵味道不錯。


    正吃著她突然抬起頭,怔怔的盯著對麵正大快朵頤,吃得一腦門子汗的男人。


    鄭君傑也察覺到了她在盯著自己看,抬起頭,有些茫然地問:「小開,怎麽了?」


    雲開用下巴指了指他跟前的三鮮砂鍋,「你吃的是我的?」


    鄭君傑低頭看了眼跟前的砂鍋,疑惑地皺眉,「對啊,怎麽了?以前你吃剩下的不都是我吃了嗎?」說完低頭繼續大吃起來。


    雖然他沒覺得有什麽,可雲開卻非常有什麽了,以前的時候他們是情侶關係,現在呢?


    「那個,你別吃了,要是想吃再重新要一份吧。」


    鄭君傑抬頭看他,嘴裏還咀嚼著,臉上掛著笑,「怎麽了?是誰說浪費可恥的?」


    「……」雲開的眉梢跳了跳,好吧,反正吃剩飯的是你又不是我,吃吧吃吧。


    鄭君傑伸出手很隨意地在她的頭頂揉了揉,「趕緊吃你的麵,我兩碗都快要吃完了,你一碗還沒吃多少呢。」


    雲開點頭,暗自吐了口氣,忽而就笑了,低頭開始吃麵。


    隻是,麵還沒送到嘴裏,耳朵卻敏感地捕捉到了快門按下的聲音,這是一種本能。


    她從小都是在這種聲音中長大的,再加上她本就敏銳的聽力,雖然是極小的聲音可她還是能夠清晰地捕捉到。


    她扭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嗬,還挺專業,記者吧?


    什麽時候她都成為狗仔偷拍的對象了?


    她冷笑了一聲,端起桌上的半杯水迅速甩出去,準確無誤地就砸在了那個背對著她這會兒人模人樣地坐著的男人身上,而且堪比喬易的精準,因為這杯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人的後腦勺上。


    「哎喲!」餐廳裏響起一聲尖叫。


    鄭君傑看到了剛才雲開端杯子,還以為她喝水,卻沒想到她居然扔了出去還砸了人。


    但是當看到一個專業的相機從尖叫那人的懷裏滾落在地上的時候他便知道是怎麽迴事了,隻是笑了笑並未說什麽,低頭繼續吃東西,還對雲開說:「趕緊吃麵,別被無關緊要的人影響了心情。」


    雲開點頭,衝著那一臉憤怒的記者粲然一笑,指了下地上的相機,那人麵色一僵,撿起相機轉身就離開了。


    「為什麽不攔著他讓他將照片刪了?」鄭君傑頭也不抬地問。


    「為什麽不成人之美?」


    下午雲開和鄭君傑逛街的時候,醫院裏,有人就給蕭寒郵寄了一封快件,剛子收到後拿在手裏晃了晃,對蕭寒說:「先生,我估摸著是照片。」


    蕭寒正抱著手機玩遊戲,用剛子的話來說他最近可是渾渾噩噩不思進取了,工作什麽的撂攤子不管,每天吃吃睡睡看看新聞什麽的,閑下來就抱著手機玩遊戲,他頭也不抬地哼了一聲,「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語氣之中全是鄙視。


    剛子不以為然,拆開之後果真如他所猜測的是一疊照片,他捏著看了幾張,臉色越來越難看。


    蕭寒半天不聽他說話,抬眸看他,伸出手,「給我看看。」


    「您還是別看了。」剛子連忙將照片塞進信封裏,一臉的慌張。


    蕭寒眼睛一沉,聲音也淩冽了幾分,「給我!」


    剛子顫顫巍巍地將手中的信封遞過去,心裏卻在暗暗地嘀咕,怎麽自己的手就這麽賤呢?


    照片最終還是到了蕭寒的手裏,隻是出乎剛子的意料,他家先生的臉色並沒有他預料之中的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甚至平靜得毫無波瀾,這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看花了。


    剛子悄悄偏過頭迅速地揉了幾下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依然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放佛手中拿著的那些照片,照片上的主角與他無關一般,而他隻是個局外人,用漠然的眼光隨意地觀看。


    但是每一張,蕭寒都看得很仔細,他的目光隻鎖著一個人,那人便是雲開。


    其實蕭寒的心裏是很嫉妒那個坐在她對麵的男人的,同樣都是前夫,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麽待遇會不公平,會差別這麽大。


    照片一張張看過,蕭寒收起來放在旁邊,抬眸去看剛子,「給我找把剪刀來,醫生用的那種手術剪刀最好了,快點去。」


    剛子愣了兩秒便反應過來,連忙點頭,心裏卻嘀咕,先生這是要剪碎這些照片啊,可是剪碎了又能怎樣,就能夠阻止事情的發生嗎?


    不過雲開也挺有本事,一個個男人都被她給迷得團團轉,早上一個喬易,下午是前夫,這邊還有個前夫,果真是女人都是禍水。


    蕭寒將照片上的鄭君傑都剪掉扔進了垃圾桶,獨留雲開自己,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麽的生動,可惜別的男人能夠親眼看到,他卻隻能通過照片,真的很失敗。


    他頭也沒抬地問了一句,「剛子,你說這事是誰做的?」


    剛子深思了一會兒,鄭重地迴答,「先生,值得懷疑的人太多,我還是去查一下吧。」


    「不用,還是等著狐狸尾巴自己伸出來吧。」


    「那也好,韓助理已經過來好一會兒了,讓不讓她進來?」


    蕭寒看了看時間,「再等半個小時,最後一次了,還是很有必要端一下架子的。」


    剛子笑,卻笑得有些無奈,「先生,其實您不必這麽做,不管怎樣,您都是老爺子的孫子。」


    蕭寒將其中一張雲開的正臉照剪成大頭貼,放進錢夾裏,勾唇一笑,「我必須讓他知道,就算是一顆棋子,他也不能隨心所欲的擺布。」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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