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得得好像睡了很久,他醒來的時候,整個兒院子裏,裏裏外外都空無一人。


    金得得發現,自己身上蓋了好幾層厚厚的棉被,被褥裏有一層被汗浸濕的味道,那一層汗,已經被身上的熱量烘幹了,味道特別上頭!


    奇怪,人都哪兒去了?


    金得得撥開身上覆蓋的幾層厚厚的被子,外麵有些涼氣撲麵而來,他連著打了好些噴嚏。


    他趕緊抓了床頭放著的手巾,擦了擦鼻子。


    金得得簡單抓了衣服,穿了穿,就下地,走到院子裏。不錯,外麵的院子和天空,都真真實實是屬於贖南城的!他迴到了自己家。


    贖南城,這個金得得從小呆到大的地方,此刻變得異常的陌生。


    他也說不清楚是哪裏不對,總之,就是哪哪兒都不一樣了。


    可能是那些院牆沒有小時候記憶裏那麽高了,或者是院子裏的芭蕉樹變矮了……


    剛剛睡夢裏麵,好像有一個重物,壓的金得得喘不過氣來,就像是要把他拽下去,拽到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裏去。在夢裏麵的那一瞬間,金得得就快要窒息了。


    醒來以後,反倒好些。


    金得得在夢裏,夢見了很多小時候的場景,夢見了姐姐和弟弟妹妹。家裏的親戚長輩們圍著他們這些小孩子,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忽然,姐姐金采采嫁人了,……再後來,金采采死了,夢裏的場景,都被淚水淹沒了。


    想到這裏,金得得心裏一酸,隻覺得這幾年的奔波,都毫無益處。


    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金采采的睿智豁達,以及她對家裏人的熱心,就像一個火紅的烙印,烙在了金得得的生活裏。


    他此前,從來沒有想過,姐姐金采采會突然死亡。她是那麽健康、那麽有活力的一個人!談笑說話都神采奕奕的!


    那些有金采采身影的記憶,一下子毫無頭緒的湧入了金得得的思緒裏。


    金得得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裏,還在為姐姐的事情難過,忽然,就聽見院牆外頭,有人在說話。金得得收收心思,默不作聲。


    一個男聲好像在說:“單家被搶了!”


    聽到了“單家”,金得得的耳朵就不由得豎了起來,他下意識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有關的信息。


    單家之前,算是他們贖南城的大戶,行事為人都是有頭有臉的。隻是近幾年光景越發慘淡,金得得早前聽聞:單家幾輩子的積蓄,快被這幾代不肖子孫敗幹淨了。家底兒破敗之後,單家凡事都灰頭灰臉的,漸漸的退出了贖南城的交際圈。


    所以,金家和單家,也就漸漸的少了來往。


    牆外這兩個說話的人,聽著聲音是熟悉的,隻不過金得得不常在府裏,加上金家的仆役又多,所以認不出是哪兩個。


    隻聽那人又說:


    “你可知道,搶他們的,是內府裏頭的!”


    “啊?我這可是頭一次聽見,這不是意料之中的嘛!”


    “是啊,你說這旁的人,哪個能這麽知道其中的門路?還不是內賊搞的!”


    “嘿喲!天道好輪迴!這下子風水輪流轉了吧,誰還不是個富貴老爺的命呢?隻要膽子大!哈哈哈哈。”


    “那可不!你別看咱們現在苟在這個金府裏頭,等到來年,咱們……”


    “噓!小心隔牆有耳。”


    ……


    那兩個隔著牆的人聲,金得得沒有再聽見了,他隻覺得腦袋裏麵嗡嗡隆隆的,身邊的景象都不是很真切。


    傍晚的光線,照進院子裏,一切都顯得那麽抽離物外。


    ……


    不一會兒,妹妹金草草進到這個院子裏,她身後跟著很多丫頭侍從,那些侍從的手裏,還端著好些洗漱的物什。


    金得得看到金草草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梳洗,有些赧然。照著往常的禮數來看,自己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在金得得的心裏:總覺得自己這個妹妹——金草草,和姐姐——金采采不同。金采采和金得得是一母所生,感情也深厚,不同於常人。


    和異母所生的妹妹金草草,到底不是一個娘生的,總覺得哪裏疏遠。


    小時候沒覺得,長大了就不自覺有了芥蒂。每每看見金草草,金得得就想起自己庶子的身份,總覺得不愉快。


    偏偏這個嫡女的媽,在生了金草草之後沒多久,又生了一個嫡子金饕饕。


    正室夫人環锛,加上嫡女金草草、嫡子金饕饕,一房的人,簡直將金家的所有話語權都攬了去,哪裏還有庶出的金采采、金得得他們姐弟的容身之地?


    金得得從小到大,都沒聽姐姐金采采抱怨過什麽,姐姐這個人,好像對環锛她們甚是滿意,就當是一家人一樣的。母親屈瑉,也和環锛一房和平相處。唯有金得得心裏,藏了一根暗刺,總也覺得不舒服。


    當然,這些心思,金得得從沒在麵上顯露出來過。他隻是默默的觀察著、提防著,時刻預備有一天,環锛一房漏出兇狠的獠牙,他就會立即撲上去,正當防衛!


    金得得內心不相信,天生敵對的“嫡庶”之間,會真正的相安無事。


    外人看來,這些人不過是虛假而和和氣氣的一家子,各家各戶,也在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金得得也和那些懷揣八卦之心的人一樣,對金家的人,不抱希望。唯有母親和姐姐,是他的親人。


    “哥哥醒了。”金草草見到哥哥金得得,先行了一個禮。金草草生的很麵善,不招人厭煩。從記事起,金得得還真沒和這個妹妹紅過臉。


    金得得有些發愣,他聞見了金草草身上、從她出生起就自帶的、類似金葦草的奇香。果然,連這香味都在提醒他,自己隻是一個庶子,不該待在這裏。金得得輕微的歎了一口氣。


    “果然,這當哥哥的,就是和親弟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金草草突然這麽說了一句。


    “妹妹這話怎麽說?”金得得反應過來,身邊已經有好些人在給他梳洗了。


    “哥哥還不知道,饕饕在房裏,整日蓬頭垢麵的,研究他養的魚。如今看來,你們哥倆越發像了。”金草草笑著說。


    “……一樣狼狽嗎?”金得得有些不好意思,配合侍從們梳洗自己。過了一會兒,整個人就變得衣著光鮮、容貌整齊了。


    第142篇隔著肚皮的兄弟姐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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