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璟,當初你崔家棄本座而選趙長河,如今後悔麽!”荒殃的狂笑聲還在傳揚。


    崔文璟沒有迴答,劍出如龍,“唰唰”砍死趁亂衝上關城的隴西士兵,李伯平的劍又在此時衝在了麵前:“不知當趙長河迴來之時,中原易主,他會怎麽想?”


    崔文璟還是沒有迴答,默默地抵住李伯平,且戰且退。


    “清河你說話呀清河!”崔元央掐著劍柄死命搖晃:“好端端的怎麽睡了這麽多天,你才剛醒沒多久呢,好歹是天品神劍不要麵子的嗎!”


    清河劍:“……”


    九幽的沉眠,除了夜無名之外誰能抵禦,我隻是一把劍。


    哦,如果說除了夜無名還有誰能抵禦,那隻有你自己啊……隻有飄渺,可抗九幽。


    崔元央看著在搖劍,實則精神探入清河之中,在沉睡的劍靈邊上死命地輸入自己的精神,試圖喚醒。


    精神進入清河,意識漸漸渾濁。


    函穀消失了,喊殺聽不見了……眼前無盡河山,河水清冽,緩緩東流,氤氳紫氣籠罩期間,濃鬱的山河氣脈、強烈靈氣供應,能讓人有種醉氧之感,仿佛靈魂都為之清醒起來。


    依稀覺得,這裏就是孕育自己的地方,與生俱來。


    有人說,這美麗的河山,如何能隨著紀元毀滅?那滅世之力具現成的魔神,你我應當滅之。


    是了,就像眼前這個荒殃。


    他不是早就該在自己的鎮殺之下消逝的嗎……當時是差了點什麽,讓這些魔神跑了出去,紀元的崩潰再也無法阻擋。


    是因為什麽來著,斷片了,後麵的事情想不起來了……


    恰好天空暗夜之息正在對撞,夜家姐妹的力量再也無法遮掩。


    崔元央抬頭望天,那裏有兩個人影膠著,都在向下看。


    一個是……不久前讓清河沉睡的人……看著很不舒服,不是因為她讓清河睡覺,而是因為她長得很像另一個人,但央央知道不是她,外貌和氣息雖然接近,但不是。


    可是……她麵前那個閉著眼睛的……是嗎?


    夜……無名?


    夜無名!


    崔元央忽地睜開眼睛,眼裏怒意大盛:“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瞎子:“……”


    崔文璟:“?”


    荒殃:“!!!”


    “轟!”浩瀚無垠的山河之氣直衝荒殃而來,荒殃瞪大了眼睛,聲嘶力竭地喊:“飄渺……飄渺複蘇!尊主救……啊!”


    那是天克般的壓製,如同趙長河在崔家秘境之中感受到的上古之時,滅世之炎還沒來得及從自己的深淵裏走出,清河劍直貫淵海,直接將祂鎮殺於洞外。


    本來應該有另一劍相似的鎮殺,衝著荒殃而去,但那時候的飄渺沒能做完。


    仿佛跨越了紀元的因果,在這一刻畫上了句點。


    紫氣貫於長空,荒殃拔腿想跑,卻連動都沒能動一下,長劍貫穿他的軀體,把他直接穿在了數十裏外的潼關城牆上,釘於牆頭,轉瞬氣絕。


    雙方軍馬目瞪口呆。


    九幽救不了,她麵前還有瞎子呢。


    然而下一刻“崔元央”直衝九霄,一道比剛才殺荒殃更狠厲的劍芒直衝瞎子胸膛。


    能把荒殃一擊秒殺的劍,瞎子隻不過輕輕伸出一隻手,就把劍芒直接抓在了手心,玉手連一點傷害都沒有。


    崔元央出現在麵前,淡漠的眼中盡是怒火:“夜無名……”


    “哈……哈哈哈哈……”夜九幽在旁邊差點沒笑破了肚子:“我的姐姐我沉眠清河那一刻,你難道就沒想過,就是為了今天?”


    荒殃的死活,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瞎子微微一笑:“想過。”


    夜九幽笑容僵了僵,就聽瞎子續道:“你喚醒飄渺,得罪的不是我,是趙長河。因為他的妻子是崔元央,不是飄渺。如果之前趙長河與你沒有解不開的仇,那現在有了……”


    她頓了頓,露出嫵媚的笑意:“我們遵循天道的設定,跳不出既定的框,但趙長河可以。我殺不了你們,趙長河可以……我很期待看見那一天。”


    “血染清河夜未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九幽冷冷道:“你知道這些,卻沒有提示趙長河,他如果要怪,恐怕你也逃不過。”


    瞎子沉默片刻:“那又如何?”


    “鐺鐺鐺!”姐妹倆在說話,飄渺不言不語,連著向瞎子劈出了數劍,都被輕易擋開。她的眼眸終於露出了驚異之色:“你的修行……”


    瞎子微微一笑:“你剛醒,這身軀也沒多強,打不過我的。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恢複恢複……”


    她做了個抹自己脖子的動作,平靜地道:“本座……等著你來殺。”


    夜九幽扯了扯飄渺的衣袖:“姐姐莫急,跟我迴昆侖,有好東西給你……”


    飄渺也不多言,隨著夜九幽轉身離去。


    下方李伯平莫名其妙死了荒殃,全軍士氣大失,很快率眾退迴潼關。這邊崔文璟女兒莫名其妙沒了,同樣軍無戰心,雙方拉鋸了十天的攻防宣告終結。


    瞎子靜靜地飄浮在虛空,遠方傳來雞啼,淩晨的第一抹天光出現在天邊。


    她特意去探了眼趙長河的狀況,趙長河正在雙修療傷之中,也不知道何時能夠恢複。


    至於修行……趙長河嶽紅翎原本雖然開始向禦境二重錘煉,但積累還差許多,修行不夠到位。也不知道在長生天秘境的加持之下,後續是不是能夠加快幾分。


    如果不能加快,以現在的實力,打打長生天神就算了,要打九幽飄渺可還差得遠。


    或者是……如果你要弄死那妖女……


    瞎子自嘲地笑了一下,身形瞬間不見。


    第788章 因果再探


    趙長河當然不可能知道遠在函穀發生的事情,他的眼睛看不到那麽遠。


    和嶽紅翎雙修之後傷勢略複,趙長河還有一堆事情要做。


    醒來之時嶽紅翎在睡覺,可不是被衝暈了,而是因為這一戰加上雙修對她有所感觸,在沉眠入定呢……趙長河便也不去打擾,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


    傷勢是沒大好,但修行上限卻在增長。


    戰鬥曆來是最錘煉人的,尤其他這種練血煞的,即使已經脫離了養煞升級的層麵,這種大戰之下依然是能夠得到很強的進益。而此地是長生天神打磨給自己複蘇之用,構建了很完整的聚靈陣法,周邊磅礴無匹的信仰之力構建而成的能量此刻無主,別人用不了,可他修了氣脈之書後調用十分方便,和泡什麽靈泉沒有區別。


    區區這一次雙修療傷,他得到的好處大得就不可估量,嶽紅翎索性都入定去了。


    此地還可以繼續修煉一段時間,讓三娘都一起來,把此地積累的信仰能量吸收了再說……


    取出新得的真幻之書琢磨了一下,很意外的是瞎子依然沒有出現……按理每次得到天書,她的反饋都較為明顯,這次居然如此沉寂,讓趙長河有點不習慣。試著喊了兩聲,沒有迴應……趙長河也沒糾結,直接看書。


    這一頁真幻之書……嚴格來說叫有與無,真要論虛玄程度,其實未必就高於之前那頁因果之書。但由於結合了氣脈那一頁、又有瞎子稍加指點,讓你至少能看見一條因果線……即使看見了也做不到什麽、甚至未必看得出那代表什麽因果,好歹有東西“可見”。隻要可見,讓人感覺就踏實不少,覺得是早晚有一天能抓住的。


    這本身就是“有”帶來的意義,讓人可見、可認知。


    這一頁有與無,則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根本沒有東西可以看見,更別指望像早前那幾頁一樣有什麽vr場麵給你演示,主打一個抽象。


    有與無,這個命題首先依托於定義。好比此時空蕩蕩的口袋,問裏麵有沒有東西,那首先要確定這個“東西”的定義,“東西”指什麽?錢財物品是沒有的,但有空氣、有灰塵、有尚未被認知與觀察到的微粒。不做好定義就說有與無,那能杠到地老天荒的。


    此刻這頁書裏,你要說有沒有一個肚兜,那是肯定無的。那麽有什麽?有法則。


    以此類推,這個法則指向的有與無,必須是指一個明確定義的目標,比如具體時間具體地點裏的一把龍雀,在這裏就是有,不在這裏就是無。不在這裏卻能被看見,那叫幻;在這裏卻看不見,那叫隱。


    有與無的轉換不太可能修習,至少不是現在的水平能夠修習。現在這種水平能夠從中得到的最多隻能是真與幻、虛與實的體驗。就連瞎子都不敢把這頁叫做有無之書,隻敢稱之為真幻之書。


    這種東西也無怪乎長生天神抱著那麽久都學不到什麽,烈也直接丟了,“不合我的路子”。


    但若是對於波旬,這頁天書至少可以讓他很輕鬆地把幻術推得登峰造極……隻是有點大炮打蚊子的意思了,這種神物隻用來修幻術……


    不知道對於瞎子和九幽來說,能讓她們得到什麽……比如會不會無中生有地讓瞎子擁有身軀?這不是沒可能的,理論上說,隻要是可被這天道之下定義的東西,依托這頁天書就應該可以無中生有,那才配稱法則……也可能是整個世界形成的最核心一頁。


    趙長河同樣不想拿這東西來學什麽幻術,最多學破幻。


    他更想學的是虛與實。虛實與真幻的概念並不一樣,但本質類似,需要的前提是勘真,看破本質的能力。


    就比如……趙長河功聚雙目,認真看了一眼自己與嶽紅翎的因果線。


    因果這東西,存不存在?它必然是存在的。但它是看不見的,是虛的概念,但既然存在,它就可以呈現為實。


    結合望氣術看的因果,隻能看見有線條相關,是無法確定這些線條代表了什麽的。但這一刻結合這一頁天書,趙長河可以清晰地辨認出自己和嶽紅翎之間的線條的實際概念。


    起始的那一點,那是恩。


    嶽紅翎救了自己的恩情,是諸果之因,雙方一切緣法的開端。


    這個開端之下,原本會散開很多線條,比如有可能存在的師徒線,他曾經想要向嶽紅翎習武,但這條線已經斷了。延續的線是崇慕,“那就是我心中的江湖”“我也要成為這樣的人”,這一條線接續於恩義之後,伴隨著另一條男人對美女的天然欲望夾雜在其中,螺旋組合,成為一條越來越粗的線。


    這條線在北邙壓寨夫人那一刻結出了新的果……趙長河臉有點紅,因為他發現了,在那時候自己對紅翎已經是愛意。原來那時候就已經愛上人家了……不是這樣明白地看見,那是真不敢認的。


    而一因影響諸果,比如自己身上原本會存在的“山匪”“作惡”這類的可能性,直接被嶽紅翎的恩義與愛慕之因盡數斬斷,明明身處匪窩裏,卻走向了連最初晚妝都吃驚的俠客之路,皆源於此。


    一切因果,呈現分明。


    虛的概念化為實際呈現,了然盡收眼底。


    這是追溯前因,相對簡單……再往後看未來的話,就不再是收束後的線了,再度開始分支。


    可以看見最粗壯最順暢的一條線是白首同心、兒孫滿堂。這是雙方的情義和性格走到如今最可能的結果,那類“變心”“拋棄”之類的線根本不存在,這讓趙長河對自己很是滿意。


    但同樣有if分支,比如雙方都有橫死的可能、還有很奇怪的隔絕不能相見的可能。這很正常,自己這些刀頭舔血的人死亡有什麽稀奇的,剛昨天還差點死了呢……最可能的結局也隻不過是可能性的一種,是否能成為事實還得靠自己的努力去實現,這才對。


    隻不過如果有玩弄此道的人稍加撥弄,是否會走向不想看見的結局,誰也未知。


    可以看見就好……至少誰也無法悄悄撥弄自己與紅翎的命運走向。


    不過單論和紅翎的關係,其實也相對簡單,看穿不奇怪。還有更複雜的,比如……趙長河試了一下,不看自己和嶽紅翎相關,單獨說自己的未來……結果線條萬萬千千模模糊糊,捋不清了,沒那能力。


    正如瞎子所言,她都看不清她自己的果……能做到這一步的,不知道該是怎樣的級別。


    其實趙長河覺得如果看自己和瞎子的因果,也不可能像看紅翎這麽簡單明了,大家關係複雜多了,多半會雜亂得自己捋不清,不知道瞎子能不能捋清。


    總之能看穿因果不僅是心中有底,其實這東西可以應用在武學上的……


    既能斬氣脈,自然也能斷因果。


    這將是自己下一刀的研究方向,感覺對央央那種轉世的情況有利,也對自己和老薛他們有可能埋著被烈奪舍的情況有利……研究到頂的話,說不定有可能殺人於無形,把他存在的因都抹了,是不是直接死亡?


    終究傷勢未愈,研究到了這一步開始頭昏腦漲。趙長河長長籲了口氣,搖了搖頭收起天書,起身離開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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