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拉著抱琴的手往上舉:“誰說是丫鬟了,這不也是我妹妹。”


    唐晚妝忍不住笑:“給你疊個身份你更高興了是吧?”


    趙長河也笑:“我在你這疊了多少身份,也就用來追你,可沒用來玩花樣啊。”


    “你還想玩什麽花樣?”唐晚妝偷偷看了周邊一眼,輕啐道:“有時候我真希望你在外做的事情別那麽出色,每收到一次你的消息,都讓我感覺你在對我說:該兌現了吧……可我一看皇甫就來氣,想想就不自在嘛,她也不會肯。你真不知道我們鬥了多少年的。”


    趙長河哭笑不得:“那些事情,船到橋頭,強求不美。就像今天,我都說了你們真沒必要趕我入宮,哪能天天就想著那點事兒。”


    這迴唐晚妝嶽紅翎都齊齊看了他一眼,感覺你前段日子都興致勃勃想做排列組合,今天這味兒怎麽不對了,該不會不行了?你不行了我們怎麽辦啊……


    趙長河歎氣道:“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過,每次你們吵架我都很沒奈何,不知道怎麽辦的那種。能先不吵架就謝天謝地了,還真不敢未得隴先望蜀。就像你倆初次見麵,怎麽會以為我會考慮那些的嘛,真是。”


    眾人都笑,想想還真是,他每次麵對吵架都很沒奈何的,與他在外縱橫捭闔的表現挺不一樣。


    那今天這個家宴對他就更要命咯,各方相聚,人可多呢。至少唐晚妝知道自己很難對皇甫情有什麽好氣,料傻鳥見我應如是。


    抵達宴廳的時候,一眼看見的是夏遲遲正和皇甫情說著什麽,皇甫情端著一杯茶輕抿著,頗為滿意地在點頭。


    說的什麽不知道,反正她倆坐的位置就屬於典型近水樓台的不要臉。


    這是一張大圓桌,正對照壁的那個位置顯然屬於“主位”,此刻空著,看似留給“家主”。別看這倆一個太後一個皇帝,就連小宮女誰都知道真正的家主是誰。


    而主位上下首則分別被皇甫情夏遲遲直接占據,等於預先把趙長河左右的位置搶占完了,別人隻能坐她們再下首。


    更有意思的是夏遲遲沒有穿龍袍,穿的是一身休閑的白袍,皇甫情依然紅裝,於是場麵上恰好兩紅兩白猶如早就做好的分組,外帶一個小白菜般綠乎乎的抱琴,最是與眾不同。


    唐晚妝嶽紅翎一路閑聊含笑的神情直接沒了。


    你們再是近水樓台,也不能這麽直接吧,是不是這就要把大小都分好了,摁著我們的頭當小?


    唐晚妝直接盯住了皇甫情。夏遲遲也就算了,怎麽說也是陛下,你皇甫情又不是真的陛下之母,從前朝開始就是個假貴妃,還喘上了?來來來,我們十六年的戰爭未完,你以為禦境就了不起了?


    嶽紅翎盯住了夏遲遲。皇甫情就算了,好歹有並肩作戰的交情,你夏遲遲哪位?可以說嶽紅翎豁達基本不吃別人的醋,唯一對當年趙長河挺身攔在洛七麵前差點和自己翻臉的場麵心中耿耿,越是和趙長河好上之後迴想就越酸,好幾次都忍著沒問出如果現在我和洛七打起來你是不是也會護著她和我翻臉。


    今天是不是要試一下!


    這邊兩個盯過去,那邊兩個也停止了交談,都似笑非笑地反盯過來,誰怕誰啊……對視之間仿佛有什麽劈裏啪啦在響。


    抱琴鬆開趙長河的手,開始磨牙,準備為小姐開團。


    家宴都沒開始,宴廳的氣氛就已經密布陰雲,嚇得周邊小宮女們瑟瑟縮縮地躲到老遠,趙長河扶額無語。


    就知道。


    這可不能再沒奈何了,今日的趙長河在外揮斥方遒,自然也非昔日吳下阿河,很快在雙方開口之前搶先說話了:“你們師徒倆剛才在聊什麽呢?”


    他問話,夏遲遲還是給麵子,便道:“在和母後說各方情況,比如之前你提的番薯,海外確實找到了,如今正找試點試種。以及你來信說的找特殊異獸,宮中本就養有一兩類異種,已經遣國使和敕封國書一起帶去大理,多半也快到了,別的正在派人找。錢的方麵,母後說關隴那邊有絲綢之路,其實我們的海貿一點也不遜色,他們如今被嬴五幹擾,我們倒是如火如荼,如果打持久戰,我們會越來越有優……誒?你幹嘛?”


    隨著說話過程,趙長河早就一路上前到了桌邊,先是瞥了一眼正對主位背對大門的末位,本來有意自己坐末位以示圓桌不分主次,旋即放棄了這個方案。


    座位主次不是關鍵,對她們來說,誰坐他左右才是最要緊,管座位是什麽主次?一旦自己坐這個末位,等於方便晚妝紅翎立刻搶占左右,那可成了公然偏心,遲遲和皇甫會暴走的,不可選。


    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走到遲遲身邊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放在腿上,夏遲遲話都沒說完呢,場麵就變成自己坐在男人腿上向大家匯報了。


    被這樣抱著,夏遲遲心中雖然高興他公然親密,但在別人火辣辣的目光下臉上也有點小小的掛不住,輕扭掙紮:“你幹什麽啦……”


    “看我們陛下國事在心的自信,心中歡喜。”趙長河親了親她的側臉:“辛苦了。”


    夏遲遲飛快地瞥了一眼呆然旁觀的眾人,心中還是很高興,低聲道:“我這點事算什麽,唐卿幫了很多的……你南征北戰才辛苦。好了啦,放我下來,像什麽話。”


    趙長河從善如流地把她放在邊上主位:“今日家宴,也是國宴,陛下上座,主持一二。”


    說著招唿:“抱琴來,坐我這。”


    抱琴帶著臉上三道油,一臉懵地上前幾步,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丫鬟,沒座的。”


    “誰說你沒座了,我們家還管這個?”趙長河一把伸過手,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身邊坐下。


    抱琴呆呆地一屁墩坐在那兒……這算不算和陛下一桌?


    可轉頭看著趙長河的笑臉,心中怎麽有點想哭呢……


    趙長河又招唿唐晚妝和嶽紅翎:“隨便坐呀,還杵在那幹嘛。”


    這會兒變成了夏遲遲以皇帝身份懵然坐在主位,趙長河皇甫情分列左右,抱琴一臉呆地坐趙長河右手邊,不管是主次的感覺還是他身邊的感覺,全部淡化得一幹二淨。


    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早都無影無蹤,唐晚妝和嶽紅翎心中都有些小驚歎,更不會去在這時候瞎搗亂,唐晚妝便去了抱琴身邊坐,嶽紅翎去了皇甫情身邊,一場可能的兩隊大撕逼消弭於無形。


    趙長河端起酒杯,笑道:“趙長河江湖浪蕩,很少有機會與家人歡聚一堂。難得恰逢新春,連紅翎也歡聚於此,心中實在歡喜。希望早定天下,將來日日團聚。飲勝!”


    眾人美目流轉,看著他當先自飲的模樣,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迴憶相識點滴,就像一步一步地看著一個大男孩向男人的蛻變。


    第763章 飯桌可議天下事


    這裏全是當世最優秀的女子之一,各有脾性各有思想,也沒有誰在依附誰生存。想要讓這群女子互相之間毫無爭端其樂融融,甚至互相排列組合陪你疊高高,這年頭連小說都不敢那樣做夢了。


    就連已經疊過了的師徒,背地裏都還是“臭徒弟什麽小廢物”“老女人土不啦唧”。


    莫看思思異族妖女在這事上特別放得開,主動疊的,那也是因為對方是嶽紅翎。換個不熟的,趙長河甚至都怕她要下蠱,異族放得開的地方可不全在好的方麵……


    至今趙長河都不敢說誰是正宮夫人,怕會成為世界大戰的導火索,以後也不敢想,這事兒看看能不能裝死到底算了,用不分大小敷衍。


    但雖然各有脾氣,卻終究沒有一個是不分場合胡攪蠻纏的。在趙長河一番得體操作之下,竟第一次讓互屬三方山頭的女人們表麵和氣地一起新年聚餐。


    人並不齊,卻是一次難得的預演。


    夏遲遲喊吃飯的時候她自己都沒期待過這種場麵,怎麽想象也是要先有一番火氣互嘲,再在“給他麵子”的情況下休戰,搞個不好都可能要出手的……結果居然如此波瀾不驚。


    他現在掌控力既強,就連武力也怕是快成為眾人之巔了。再這麽下去,說不定真有一天能夠被他一大家子捏合在一起呢。


    菜肴流水般端了上來在,趙長河正在給抱琴夾菜,順便拿起桌上的濕巾給她臉上抹了抹,笑道:“小笨蛋。”


    抱琴從發呆中迴過神,齜牙:“你才笨蛋。”


    趙長河大樂:“很好,保持輸出,不能就此轉了五號位。”


    抱琴:“?”


    趙長河又轉頭給夏遲遲夾了一筷子,口中閑聊般在問:“剛才你說的那些事兒,好像少了最重要的兩個軍情?”


    夏遲遲迴過神:“你指師伯那邊的消息?”


    “對,還有函穀,央央那邊。”


    “兩邊都沒有變故。原本巴圖被師伯救下,率殘部一路西逃,鐵木爾也很難殲滅,所以采取的是隔絕的辦法,試圖讓巴圖冬季缺衣少食,自己都要在荒原裏凍餓而死。但師伯可是響馬兄弟會的人,直接聯係了嬴五,有嬴五搭把手,巴圖自然也就熬過來了。”夏遲遲笑道:“說來還是苦難磨煉人,之前巴圖形勢好的時候,修行沒見長進多少,這一次卻讓他突飛猛進起來,師伯說他也一重秘藏了。”


    嶽紅翎道:“巴圖也秘藏了呀……說來當年潛龍,出頭的還真不少,亂世書誠不我欺。”


    別看一重秘藏對於如今這些人來說已如菜鳥,但整個世間還是少的,確實不容易。被潛龍榜記錄的好像都很少有差的,就連那位戴公子都不差,凸顯了瞎子眼光的毒辣。


    但敏銳者卻也感受到了這幾年亂世榜有點問題,唐晚妝就在說:“自從當年崔元央上榜之後,亂世榜最後一次增補潛龍是季成空,之後已經有一年半左右沒有出現新的潛龍了,以往沒有間隔這麽久的,曆史上最長的間隔時間也不到一年。這次如此,是因為年輕一輩普遍不入天書之眼呢,還是因為天書有點問題……”


    趙長河心中暗喊:“瞎瞎,我老婆關心你是不是病了。”


    有極為悠遠的傳念在心中響起:“你都知道天書越發齊全,普世修行進益,還以往年的標準論潛力就跟不上時代了。我有意多觀察這幾個月的少男少女表現,心中至少有三十餘人的名單待考,不勞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費心。”


    明明知道這聲音悠遠、此刻瞎子絕對在幹別的活,趙長河還是故意道:“我不信,你肯定看上我了,天天跟著我,沒時間看別人。”


    “滾。”


    “誰不認識你似的,你肯定吹的,有本事給個名單我康康。”


    很快心中就現出了一串名單。


    趙長河直接席上開報:“閩中林家林永樂,龍虎山張子昀,佛山鍾培……喲,楊不歸的堂家幼妹楊不醉,京兆韋氏韋知節……”


    一群女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你哪來這些名字?”


    趙長河咧嘴一笑:“聽我的,派人看看人品,合適的趕緊招攬……哎喲臥槽……”


    眾人就看著他抱著屁股跳了起來,不知所以。


    虛空之中收迴瞎子的小腳,氣鼓鼓地閃身不見。不但給你做雷達,還要給你做星探是吧!所謂內心深處的欲望,就是給你作弊用的?


    那邊夏遲遲反應過來,立刻吩咐周邊宮女:“快把趙王剛才的名單記下。”


    宮女領命速記,一群女人盯著趙長河看了半晌,個個目光詭異莫名,不知道是不是在考慮讓他下次通融一下天書,把自己吹得好聽一點。


    還說天書和你沒關係,怪不得是第一河吹,不知道書靈男的女的,是女的話說不定別的地方都吹上了……想不到這輩子居然有可能要和一本書做姐妹,席間的表情簡直五顏六色。


    瞎子看她們那樣就知道在想什麽,表情更是五顏六色。


    趙長河道:“你們那什麽表情,隻是我行走江湖收集的信息……”


    說著也似是知道忽悠不過去,立刻轉移話題:“剛剛說到巴圖熬過來了,也就是說他可以配合出兵?”


    “嗯,可以是可以,但他們部落此刻是沒多少實力的,打個偷襲之類還可以,指望再像之前那樣作為主力夾擊的可能性就別指望了。”夏遲遲道:“這次的主力隻能是我們自己。”


    “兵馬有多少?”


    “兵馬倒是不算少的,琅琊降卒、河北兵、中原兵,如今都在集訓,包括原先的京軍在內,合共亦有十五萬眾。加上原雁門之眾,能戰之兵已破二十萬了。而江淮江南那邊的人,出塞怕是水土不服,我沒讓他們來,倒是因為把中原兵力抽調了,轉而讓他們去協防函穀。”


    “也是為了給崔楊勢力騰籠換鳥?”


    “也算一點吧,總之關隴被你們搞了這麽一道,我感覺李伯平也未必有打出來的心氣兒了,不過有備無患。”夏遲遲吃著飯,隨意道:“而胡人那邊一直不動,我和唐卿根據各方情報的推斷,有可能不一定純粹是因為等雪停,可能內部有一定的問題導致。”


    唐晚妝接口道:“此前亂世書做了個挑撥,把鐵木爾置於博額之上……”


    說著又忍不住看了趙長河一眼,趙長河裝看不懂。唐晚妝笑笑,續道:“而博額原本在北胡地位非同小可,鐵木爾都要尊重神殿意見,潛伏長安這樣的事,本不應該由博額親自出麵,既然他出麵,感覺是真有點問題,他似乎在為自己爭取勢力似的。”


    夏遲遲頷首道:“也就是說胡人自己內部不寧,那麽我們的想法是未必要等胡人南下,情況合適的話或許該考慮主動出塞。可以兵分兩路,一路依然是皇甫將軍出雁門,另一路我們該從北邙繞出去,有想過讓你領軍,讓崔元雍皇甫紹宗以及琅琊降將這些打過仗的人輔助你,你意下如何?”


    趙長河手都快擺出殘影了:“我不會帶兵,誰輔助都沒用,這事兒不能開玩笑的。倒還不如別人帶兵,我輔助他。”


    夏遲遲道:“沒有人夠資格讓你輔助,到時候軍中氛圍反倒怪異。何況他們修行也沒跟上,難不成你還要給他們做護衛?像什麽話。你可以擔個主帥名頭,反正行軍布陣讓別人安排就是。”


    趙長河看了看別人,征求意見。卻一眼看見皇甫情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眼中有點出神的感覺。


    趙長河心中一動:“情兒。”


    皇甫情迴過神,笑笑:“怎麽?”


    “你一直很沉默誒,怎麽不說話?”


    “沒什麽啊,我也是剛和你一起外麵迴來,各方事宜都不太了解,先聽一聽。”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年輕時其實也在令尊軍中曆練過,而且你將門虎女,從小就學兵法戰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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