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教的“魔”,並不是本身性格惡毒形成的,教眾們並不是嗜血邪惡之輩,在這方麵說不定都比不上血神教,那才真是暴力狂。隻是原先教義的緣故會顯得行事比較魔性,那種“這人間本來是我們夜帝的、人皇必須是我們青龍,別人都是偽,全都可以突突掉”的意思十分明顯,故曰魔。


    但時移世易,如今真有神靈就坐在下麵給朱雀賜福的背景下、在皇帝已經真是自家青龍的環境中,四象教根本就沒有了魔教屬性存在的土壤,這就是他們理想中的神國啊。現在邪惡的反而是各地割據的反賊們了,媽的你們膽敢不服我家青龍聖皇?


    夏遲遲道:“聖教最大的優勢在於民間勢力,恰好如今朝廷有件要事,需求民間響應。”


    “教主請吩咐。”


    “此前朝廷取士都是世家推舉,不僅把持朝堂,門生故吏更如蛛網勾連遍布地方,如翟牧之者數不勝數,朕有意改革……先帝曾推行過武舉,充實軍方與鎮魔司,算是獨立於世家之外的力量。但這不夠,先帝眼中從沒有治國理念,治政之事依然是世家把持,我們需要由武舉擴大,開始文舉……別人要做這樣的事或許會有很大的阻力,但我們是四象教!”


    我們是四象教。


    論及民間力量,宗教的底蘊用來做這件事是非常合適的,足以與根深蒂固的世家地方勢力對衝。


    另一方麵說,識字率、文化水平,民間宗教人士由於得到有意的培養,這一點上比單純的武道宗門強很多。雖然遠遠比不上世家水平,但支撐一次足夠規模的科考和官員選拔還是勉強做得到的。


    世家抵製沒關係,隻要有大規模的民間參與,選拔出的官員全是四象教徒,世家坐不坐得住?


    如果是常規的朝廷,做這事還要擔心各地造反作亂,可現在這個朝廷還怕個什麽呢,到處本來就反了,現在朝廷掌控的地方隻有京畿周邊、江淮一帶、以及雁門守軍,連江南唐家都不知道能不能算。本身就是個打爛了的爛攤子,無異於從頭開始重建乾坤,需要博弈的不過盧建章這些舊有勢力,這時候不做還等何時?


    隻不過夏遲遲一邊在論正事,心裏一邊就在飄。


    媽的死烏龜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你就這樣做尊者的?之前從頭到尾一個屁都沒放過,坐在一邊當個吉祥物,就差沒抓一把瓜子磕一磕了。等到說朝政要事,連嗑瓜子旁觀都不幹了,直接跑路。


    一個偷跑摸魚,一個在和男人談戀愛,偌大一個教派就剩自己在一本正經幹活兒。夏遲遲這會兒終於知道了什麽叫迴旋鏢,這迴是打自己身上了,當初朱雀尊者是以什麽心情維持著這個教派的啊……


    等一下……


    她扶持我做教主、自己甘當輔弼,難道並不是大公無私,本質是想甩攤子?


    ……


    當夏遲遲在努力做教主的時候,朱雀尊者癱軟在祭台案幾上,麵具未摘,兩眼失神,法衣未解,左右敞開。雙腿無力地垂在案幾邊上,一彈一彈。


    被謄抄的教義散落一地,如同上空飄揚的雪花。


    朱雀自己失神的腦子裏都迷糊在想,如果說魔教獻祭什麽的,自己這是不是最典型的邪魔祭典的場麵?


    就連趙長河的表現,和以前跟皇甫情做的時候也很不一樣,明顯更興奮。


    果然一念。


    但體內的力量澎湃增長卻是實打實的,如果說剛剛收服心炎那會兒是突破了三重秘藏、經過這麽久的沉澱是達到了中期的樣子,那麽現在絕對可以稱一句三重之巔,就在禦境的門檻上。


    如果要破禦,很簡單,真到了之前意識遨遊感悟的那個地方,親身去體驗一次就完事了。


    說這是雙修做到的,並不算,雙修隻是一把鑰匙,真正做到這一點的是天書的解析、以及這種芥子須彌般的乾坤挪移。這不是趙長河自己的手段,而是這個地底秘境就是一個法寶,這是法寶的功效,在此地和在外麵能做到的事天差地別。


    但朱雀可以肯定,即使是夏龍淵,他可以神降天穹的任何地方,卻不可能帶人遨遊。否則當初直接帶夏遲遲遨遊天涯島可以節省很多事情,也可以少很多變數,說明夏龍淵肯定不能帶人,但趙長河卻做到了。


    “你是怎麽做到的?”朱雀無力地坐起,靠在男人懷裏低聲問:“你的修行才剛剛突破三重秘藏,到底怎麽做到這種神靈才能辦到的事情?”


    趙長河低頭吻了吻她:“我說實話,你別以為我是故意在挑你喜歡的聽就行。”


    朱雀搖頭:“不會。”


    趙長河道:“當我鑄成星河劍,這些星辰所反應的東西確確實實聽我的,我對這片天穹的掌控程度要超過老夏本人。否則我鑄劍的意義何在……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真的是夜帝,並不需要你們在那糾結自己算不算叛徒。”


    朱雀愣了半晌:“你先前不說?還故意挑戰我,非要壓服我是吧?”


    “不做出實效,口說你怎麽信呢?”趙長河道:“何況我真的沒有打算想用什麽神靈的名義做些什麽……我與你之間,隻是我與你。你想揍我,依然揍我,想罰我,依然罰我。說自己是神靈,有意思嗎?”


    當兩人之間的情感隻是單純兩人之間的事,並不因所謂信仰而成,而恰恰成事之後才發現他確實與信仰相關,那種感覺確實讓朱雀覺得欣喜無比。她微微噘嘴,低聲道:“你就會說好聽的,敢說心裏沒有想過,讓朱雀尊者跪在你麵前?”


    趙長河附耳輕吻:“我要的是什麽,你懂的……”


    朱雀道:“又想作踐我了是不是,你怎麽不這麽對唐晚妝呢?”


    開始了……


    趙長河哭笑不得,低聲道:“但我最喜歡的就是朱雀的唇……對別人都沒有那麽強烈的念想……”


    朱雀也不知道他這種執念該讓自己覺得得意呢還是該羞恥,而現在的朱雀再也沒有必要在他麵前擺出屬於朱雀的矜持,內心是願意的。


    但這一刻朱雀卻沒有遂他的意,麵具下的鳳目轉了轉,忽然道:“我不信,換個人來的話,你可能也一樣開心……”


    隨著話音,那看似已經綿軟無力的纖手忽地向外一抓:“比如她?”


    隻聽“哎呀”一聲,一隻三娘不知從哪被抓了過來。


    她偷偷潛入正準備看朱雀口舌侍奉的樂子呢,一下猝不及防,竟沒扛住修行突飛猛進的朱雀這隔空一攝,騰雲駕霧般飛起,栽到了台上。


    “呃……那個,好巧,你們也在這啊……”三娘小心翼翼地往後退:“我路過的,你們繼續,繼續……”


    這迴趙長河也沒繃住,一把將她揪了迴來:“早上拿斷章取義的視頻剪輯坑我是不是很開心?玄武尊者,該當何罪?”


    第651章 該做正事了


    朱雀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更沒有想過會同台競技。早幾年前有人對她說這種話,可能會被她活活撕成兩半。


    可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的話,讓她自己選擇,那麽或許隻可能接受三娘。


    因為自從遲遲的母親去世,三娘就是朱雀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朱雀出道的時候,自己都隻是個未成年少女,那時候的三娘見多識廣、武藝高強、颯爽匪氣,又是有故事的姑娘,對凡事都冷眼懶得爭,極為符合朱雀的胃口。


    當時四象教當家的上一輩很廢柴,主要原因是,教眾基本都是上代被推翻的王朝餘孽匯聚的垃圾收容所,想象一下南明是什麽水平就知道四象教的上一輩大致是什麽水平了,包括遲遲母親這個前朝公主,能力智商也隻能算中人之上,就這在四象教內部已經算頂梁了。


    朱雀最為特殊。皇甫永先是前朝舊將,但他那種世鎮邊陲的將門世家和那些人又很不一樣,當時他已歸降大夏,並沒有和別人有什麽牽扯,更不認同四象教的教義。不過幾年後終於感覺夏龍淵這人也不咋行,就睜一眼閉一眼坐看自己的幼女被“忽悠入教”,裝著不知道,算是留個後路。


    可想而知皇甫情這種將門虎女的加入,在四象教中簡直是鶴立雞群的家教與天賦,很快就各種加擔子。當費拉不堪的上一代逐漸死於江湖爭鬥或者朝廷清剿,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白虎聖女又死於洛家莊,朱雀年紀輕輕的肩頭的擔子就越來越重,一時壓力山大。


    三娘的加入給了朱雀一針強心劑,一個進取,一個守禦,一個戰事,一個內務,二者都沒私心,堪稱珠聯璧合,雙星閃耀。四象教十餘年披荊斬棘,崛起為當世最頂尖的魔教,那不是朱雀一人的功勞,三娘在其中看似無赫赫之功,價值不可估量。


    說她擺,大部分時候可不是真的擺,她隻是不愛沾權柄爭執,自顧做自己的事兒,單是弄錢一項就頂得過十個朱雀。何況三娘的武力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比朱雀更高,一旦她認真起來,每一次都是石破天驚群敵震怖,不知道解救了教中多少次危機。


    這麽多年來,從豆蔻少女走到三十少婦,每當朱雀獨木難支的時候、有惑難解的時候,心中第一個閃過的必是三娘,堪稱心中最依賴的架海金梁。一個“穩”字用來形容朱雀心中的玄武,再合適不過。


    天知道這個架海金梁現在一天天的變成這個樣子……朱雀早上揍三娘的時候,那是真的咬牙切齒,也不知道更氣的是她配合男人收服自己呢,還是更氣她搶男人。


    現在得了,大家共事一夫。朱雀發現自己從情感上對這個結果比預計的更接受,總比跟遲遲一起像話多了,也比跟唐晚妝一起的接受度高多了……同時也明白了三娘的樂趣在哪裏。


    看平時凡事滿不在乎笑嘻嘻的三娘被男人弄得婉轉呻吟的樣子,真的好有趣啊……


    朱雀沒忍住伸手摸了一把三娘顫巍巍的地方。


    明明知道這可能激發惡果……就是沒忍住。果然男人誤以為自己在釋放信號,下一刻朱雀玄武就被疊在了一起。


    十餘年相濡以沫的好姐妹上下相對,各自咬住了下唇,同時偏開了腦袋。


    ……


    “尊者們,安樂否?”不知過了多久,夏遲遲背著手踱著小方步,慢悠悠地走上了高台。


    那姿態還保留著一個重心向後隨時要跑的模板,顯然現在最不樂意和師父一起的反而成了夏遲遲。


    那不僅是師父,還是母後……師父沒有明著拜過,卻有其實質;母後不是真的,卻有其名目。小妖女再妖,在這雙重屬性疊加之下終究有些避忌,而且這臭師父母後還是偷的漢子。


    敬茶的爽感過去,還是越想越氣。


    好在此刻的戰鬥早已結束,連帶著沒辦法描述的左右尊者口舌侍奉都結束了,趙長河正在與兩位尊者說正事兒,見到夏遲遲過來,三人臉不紅心不跳,都道:“遲遲開完典禮啦?”


    夏遲遲後撤半步,警惕地擺了個防禦姿態。


    “咳,那什麽表情……”趙長河無奈道:“我們衣服都穿得一本正經了……”


    “脫了還不容易?你那麽熟練。”


    “……我又不是鐵牛。”


    夏遲遲麵無表情:“是嗎?那我要告訴諸位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朕不僅是開完了四象典禮,甚至還上完了早朝。”


    “……”三人麵麵相覷,差點把腦袋埋到胸裏。


    趙長河果斷不去掰扯,直接說起了正題:“我們在商量,情兒要破禦境,靠這種隔山打牛還是差了少許,最好要去極南之地親身看一眼。但現在大事初興,大堆破事兒,我們在考慮情兒是否走得開……一個禦境帶來的威懾力不是現在可比,為此耽擱一些事也是值得,你可以衡量一下哪些重要……”


    夏遲遲道:“不行。”


    朱雀奇道:“為什麽?初期內宮掌控忙完、教務改革也忙完了,現在我感覺已經並沒有太多事需要我做了。相比於別的,破禦還是更重要的吧?”


    “因為需要離開的是長河與師伯。”夏遲遲歎了口氣:“這幾天長河都在鑄刀鑄劍、掌控太廟秘境,這都是要事。說得難聽些,就算靠你的龍雀來穩定我們與唐晚妝的關係,這都功莫大焉,都算是最重要的事,而不是真在玩。所以我與唐卿……哦,唐晚妝,我們都沒來打擾,還樂見其成。”


    趙長河:“……”


    朱雀眨巴眨巴眼睛,這話聽著,怎麽你和唐晚妝現在是一國的了是吧?


    嗯,對於一位皇帝來說……確實。


    隻能說人的屁股變得真快啊……朱雀毫不懷疑,這位皇帝將來某一天要對付“四象老臣”都並不稀奇……不過對於大家這種狀況不太可能這麽演變,因為本質上最高權力者是趙長河,無論對於四象內部,還是對於唐晚妝。


    夏遲遲並不知道師父心中在轉什麽,依然在介紹狀況:“實際上我們外部風雨飄搖,北邊胡人什麽情況始終是我和唐晚妝心中最大的陰霾。師伯長期在黃沙集,對塞外之事最為有數,還是希望過去主持一二。”


    三娘:“呃……這個不是靠的巴圖和皇甫叔父麽,我能幫什麽忙?”


    “皇甫將軍背後不安。晉中前兩日居然有兵來了京師,被紹宗打迴去了,現在的狀況可比當初晉商私賣糧草還嚴重。而再往西看,李公嗣死於此,李家是什麽反應,胡人此前破關中劫掠,之後是否又可以繞道長驅?這些事不僅是需要黃沙集那邊的漠北消息,我還希望師伯可以聯絡嬴五,他在西北有根基。”


    三娘默然。


    夏遲遲歎氣道:“可以略微安心的是兩點,一則博額受傷,還被亂世書挑撥了一手與鐵木爾的關係,他們也不是很安寧。二則現在冬季大雪,不合動兵,但這並不能直接作為定論看待,需防奇兵……這幾天沒動靜,未必是真沒動靜,有可能是情報遲滯,畢竟我們看著鬧鬧騰騰這麽久,實則時間不長,沒來得及接到情報是很正常的……最壞的打算,他們現在已經動了,說不定巴圖腦袋都沒了。”


    趙長河:“……”


    “另外,莫說皇甫將軍身後不寧,我們自己也一樣,南邊崔家沉默得讓人不安,至今連個表都沒上過。王家敗迴琅琊之後我們又該做些什麽?再往南……”


    “停停停……”趙長河捏著腦袋:“我知道了,崔家那邊我確實該去一趟。”


    夏遲遲道:“如果師伯和長河都離開了,那京師坐鎮的強者又隻剩下唐晚妝,這是不夠的。一則盧建章這些人並不完全可靠,二則此前被長河一箭射退的不知名可能卷土重來。朱雀尊者威名素著,此時又最近於禦,是我們的定海神針,暫時離不得。尊者若是覺得清閑,應該做的事是調查那個究竟是什麽性質、又是躲於何處。”


    三個人都籠著手上下打量夏遲遲,很難想象這是個被師父搶男人還賠笑挨罰的清澈存在。但這一刻三人心中忽然都想起夏遲遲在決定接手江山之前的話語。


    ——我不但要做,還要替他還債。


    她或許真是最適合做這個位置的人,比趙長河本人適合百倍。


    而趙長河此刻想的卻是抽卡時的那張龍椅,那是位置卡,意為穿越的起始位置與皇位相關。原本以為是因為遲遲是夏龍淵血脈的緣故,連帶著自己出道後的很多事情都圍繞著這個位子展開,但現在發現,這張卡指的好像就是夏遲遲自己。


    如果是這樣,送自己到遲遲身邊的瞎子,是否真能看見未來?


    夏遲遲正在說:“如果你要出去,臨行前還是去找找唐晚妝。她不是一個你摘心的對象,而是這個帝國的萬裏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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