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學彈琴學畫畫都沒有太多心思的臭狗熊,隻是明知道自己血煞過重必須用來靜心才勉強學的,到了現在也不知道練過幾次。結果如今不需要任何人說,他主動提出,要學醫。


    他學醫有什麽用……或許真對他迴春訣的提升真有很大作用,可從他至今迴春訣都隻是皮毛的表現來看,他本來就不在乎這個能提升多少。


    隻是為了救她。


    趙長河又道:“襄陽是大城,自有名醫。如今我們算是掌控襄陽,要找名醫來教我並不難,天亮我就做這件事……而你……”


    他頓了頓,神色有點古怪:“現在我算不算你的主治大夫?”


    唐晚妝抽了抽嘴角:“你想說什麽?”


    “你要遵醫囑,聽我的話。”


    唐晚妝簡直覺得他下一句就是去洗幹淨,忍著想掐他腰間軟肉的情緒深深吸了口氣:“好啊,大夫請吩咐。”


    結果趙長河道:“從現在起,你不要過問襄陽任何事宜,包括江南事宜、彌勒遁逃,怎麽處理後續……沒你的事。”


    唐晚妝無語道:“那我幹什麽去?”


    “我學我的醫,你逛你的街。這是上個紀元就有悠久曆史的名城,到了這裏,豈能不看看漢水之清,聽聽隆中之吟?南有郴江幸自繞郴山,西有巴山夜雨漲秋池,唐首座既愛山水,何不慢下來?”


    慢下來……


    唐晚妝的目光漸漸化成了水,半晌才道:“諸事紛擾,何得清閑?”


    趙長河理所當然地道:“因為有我在。”


    “你又說你要學醫,又不讓我管事,盡攬一身,時間夠麽?”


    “擠擠總是有的。”


    “為什麽這麽拚?”


    “若不能確定延長你的命,我沒有心思繼續修行。”


    唐晚妝默然半晌,忽然笑笑:“你說你是我的主治大夫,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也是你的主治大夫?”


    趙長河:“?”


    “肩頭槍芒之傷好治,血煞虛弱之意難消。現在的你,狀態一點都沒有比我好,但你何曾想過自己?”唐晚妝輕輕伸手,點在他的眉心:“睡吧,明天我聽你的……但現在你聽我的。”


    指尖如有漣漪,困倦襲來,趙長河眼皮開始打架,很快沉沉睡去。


    唐晚妝坐在身邊,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才慢慢起身,離開密室。


    打開密室之門,天已大亮,刺眼的陽光灑落,唐晚妝下意識遮了下眼睛。


    大周和李肆安都站在院子裏,兩個麵對襄陽一屁股爛賬急著想要向首座匯報的密探都在那兒團團轉。一大堆事要首座拿主意呢,她怎麽進了密室就不出來了,這傷很嚴重嗎?


    呃,裏麵有男人的,這孤男寡女……日上三竿……


    密室門開,兩人都是一喜,急匆匆迎了上去:“首座,你可出來了,這太陽都曬屁……”


    話音哽在喉嚨裏,密探們神色古怪地看著首座有點衣襟淩亂的小模樣,那臉上還帶著紅潤,與她日常的蒼白臉色相比,鮮活如玉,美不勝收。


    連帶唐晚妝本人在內,三個人的心中幾乎同時泛起了一句詩……因為唐晚妝知道他們就是這麽想的: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唐晚妝憋著臉,半晌才說了這麽一句:“襄陽諸事,我不過問了。”


    兩人大驚:“首座,這……”


    “等趙長河出來,全權交給他負責。”


    “?”


    完了,這是寵幸內寵,連大事都全盤賦予了……


    “對了,你們先做一件事。”


    還懂得吩咐事宜就好……兩人都是大鬆一口氣,忙拱手道:“首座請吩咐。”


    唐晚妝道:“你們去找襄陽最好的名醫……”


    李肆安拍胸道:“首座要療傷?包在我們身上!這就去找!”


    “不,是給趙長河用的……名醫來了,直接讓他去見長河。”


    “?”


    唐晚妝打了個嗬欠,轉身離開,咕噥自語:“抱琴這丫頭怎麽還不來……我要去看巫山……”


    密探們麵麵相覷,心中恐極。


    這妥妥被魅惑後的昏君就是這樣的,還看巫山呢,您不如直接在巫山上布雨行雲,豈不應景?


    第380章 師父


    當趙長河神清氣爽地離開密室,已經大中午了。


    真不知道誰才是誰的主治醫生……


    總之自己想治唐晚妝的病,可以說一點都沒治成,也就是讓她開啟的那一絲絲第三秘藏沒有繼續衝刷崩壞,別的和以前沒區別……就連這一項,其實都要需要繼續治療才行。


    然而唐晚妝不僅把他的外傷治得妥妥帖帖,最後臨睡那一指更是不知道蘊含了什麽水柔浸潤之類的套路,今天起來精神特別好。


    從戒指裏給自己找了件新衣服換上,舒舒坦坦地出了門,外麵沒人。


    趙長河晃悠了一圈,大周愁眉苦臉地坐在鴨坊裏看工人幹活,那神情怔忡得也不知道思維飛到哪去了。


    趙長河到他麵前搖著手掌:“周哥,做鴨啊?”


    大周隨口道:“是啊,和你一樣。”


    趙長河:“?”


    大周忽然清醒了似的,立刻拉著趙長河走到一邊:“趙先生,你可出來了……”


    “怎麽了?”


    “昨日你一時爽快,斬了呂世衡,襄陽軍隊差點嘩變。是唐首座與楊王三位坐鎮,擒下首腦,楊家私兵彈壓,才勉強把情況暫定。”


    “……”趙長河兩眼蒙矓地看著麵前的大周,一時半會腦子都捋不出思緒來,和我說這個幹啥來著?


    “呂世衡在襄陽經營多年,軍隊裏不知多少親信,昨天是一時群龍無首才勉強暫定,這一夜勾連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麽幺蛾子。宜早做定計。”


    原來是這樣……趙長河揉揉腦袋:“這個和我說幹嘛來著?”


    “?”大周麵無表情:“唐首座吩咐,你全權負責襄陽事宜。”


    趙長河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裝逼一時爽,工作起來可未必爽,何況還是未曾接觸過的具體工作。


    口嗨大可說放著我來,實際你具體實務從來沒做過,能做個啥?


    他頭疼地捏了半天腦袋,終於道:“你們密探司……”


    大周知道他想說什麽,打斷道:“密探司本來就沒有太多人手,不是前朝那類無孔不入盯著所有人的廠衛,想要密探司把握這些是不太可能的。現在我們的人手主要用於內部——襄陽鎮魔司的人,肆安現在正在逐一審訊調查,確定誰曾變節。”


    哦,還有襄陽鎮魔司變節這一層……


    趙長河隻得問:“薛教主和血神教眾何在?”


    “他們還在外麵追殺彌勒潰兵。”大周說這話時,心中也有點慘不忍睹之意,從來沒見過銜尾追殺能追殺一天一夜沒完沒了的,你們自己不需要休整的嘛……


    好像真不需要,這夥人散開就是各自武林高手,自己做自己的就行。


    趙長河頭更疼了:“你幫我傳個令,讓他們迴來……怕襄陽軍隊起幺蛾子的話,我們必須有自己的軍隊在旁邊鎮著,然後一級一級篩一遍。”


    大周有些猶豫:“傳令……血神教真的是可以聽命的?我們怕的是血神教入城,比呂世衡的軍馬還讓人頭大。”


    趙長河歎了口氣:“可以,就信他們一迴唄。”


    大周神色有些變了,打量了趙長河半晌,心中暗道如果按照首座曾經的暗示,這位是她要扶持的皇子,那也就是說這是一位有自己軍隊基本盤的皇子,這性質有點……


    話說迴來了,首座你不是很討厭做太子妃的嗎?您現在在幹嘛?


    大周想了想,又問:“襄陽錢糧並不多,趙先生可有什麽想法?”


    “錢糧……還有多少?”


    “需要統計,總之不多了,呂世衡之前都把入城稅提到一兩了……對了,這個要不要動?”


    “……”


    “還有,春耕耽誤,是否要還屯於民?”


    “……”


    “還有,襄陽官員……”


    “停停停……”趙長河一個頭變得三個大:“我、我慢慢捋,等會哈……”


    大周斜著眼睛看他:“沒事,我們也不會拿太多東西問一個菜……哦,倒是有個事兒,剛才我派人去請了幾位名醫,先生要不要見見?”


    趙長河帶著一腦袋漿糊,去了客廳,一走進去腦袋就變成了七八個大。


    幾位名醫正在廳中吵架,各自批駁對方的醫理思路,唾沫橫飛,聲震屋瓦。


    趙長河無語地看了看大周,大周籠著袖子:“我們隻不過給他們出了個題,對肺經受損有什麽看法,然後就這樣了,已經吵了兩個時辰了吧,不愧都是名醫,中氣真足。”


    “真都是名醫?”


    “都是名醫。”


    趙長河抽抽鼻子,最後對大周問了一個問題:“晚妝在哪,我要見晚妝。”


    “首座在逛街。”大周圖窮匕見:“我也覺得,應該把她找迴來。”


    “我去看看,去看看……”趙長河狼狽離開鴨坊,簡直跟逃離一樣。


    太子試圖“有我在”的治理襄陽,宣告裝逼失敗。


    ……


    其實唐晚妝的逛街也不是那麽成功的。


    襄陽兵荒馬亂,稍微有點敏感性的商家都是關門閉戶,哪有幾個開門做生意?更別提攤販了。走在街上,一片蕭條,行人也少,偶有出門辦事的都是匆匆而過,一點都看不出一個著名大城的氣息。


    既處亂世,自然還會有更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無所事事的二流子想要調戲她都遇到了好幾起,最終唐晚妝也沒做什麽,隻是交給了後麵悄悄跟著的鎮魔司密探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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