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愣了愣,才想起紀元曆史可是有堯舜禹清河崔琅琊王的,各種詩詞篇章也流傳頗多,不知道是個什麽奇怪的曆史雜糅,有大理段氏還真不稀奇。


    思思低聲自語道:“那片地兒……就是我們曾經……”


    說到一半似是醒悟,住了口。趙長河卻聽明白了,古靈族可能是上個紀元的西南苗裔,煉蠱嘛……


    這迴段氏的故事反倒被思思代入更強,趙長河想偷懶帶過的打算無奈收起,老老實實從頭細說。


    這一說就麻煩了,足足說到了晌午,才說到鳩摩智抓段譽去了燕子塢。


    趙長河倒是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記憶越發好了。天龍原著他已經是很多年前看的了,這些年倒是同人看得多,尤其帶點顏色的……具體故事脈絡本該忘得差不多了才對,可這說著說著卻反倒越說越順暢,各種本該忘卻的細節都自然而然地從腦子裏往外蹦。


    思思聽得很認真。


    隻在說段譽是不肯學自家武學跑出來的時候,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繼而再也沒有其他表情,安安靜靜地給他泡茶潤喉,從頭到尾不插一言。


    就連到了會易容的丫鬟阿朱出場,思思的表情都沒有半點變化,看得趙長河懷疑她是不是走神了,忍不住問:“喂,你在聽不?”


    “在聽的。”


    “講故事沒人捧哏很難受的……”


    思思微微一笑:“這個故事很好,隻要你別總幻想著在地牢裏的春藥……”


    “那不是我幻想的。”


    “你猜疑我的來曆,居然費心編了這麽一個故事出來,這文采真是了不起呀。”思思笑得越發揶揄:“但不得不說,你確實猜中了很多東西。”


    趙長河反倒傻了:“什麽和什麽啊?”


    “段譽是我,阿朱是我,偷各家武學的鳩摩智還是我。你這麽費心影射,不辛苦嗎?”


    “草?”


    “是不是還想著我給你磕頭千遍才能學你的各家之長啊,神仙哥哥,真不知羞。”


    趙長河眼睛都成了圈圈。


    還好講故事的時候你沒插嘴,不然這故事還說得下去嘛?被你說得老子已經忘了原著啥樣的了,迴不去了……


    “誒,慕容複還沒出場,各種側麵渲染已經說得他氣度非凡武功卓絕,這該不會是你心中的唐不器吧?還是唐晚妝呢?”


    “別,再這麽下去唐家都要被你害死了,慕容家是反賊啊。”趙長河簡直快要哭了:“這故事我不說了行不行,我錯了,我教你刀法,教你刀法。”


    “不用叩首千遍?”


    “不用,真不用……”


    “嘻……”思思附耳吹了口氣,細語呢喃:“神仙哥哥……”


    趙長河隻想買塊豆腐撞死。


    卻聽窗外傳來唐晚妝的聲音:“趙公子這個故事叫什麽名字?”


    趙長河定了定神:“《天龍八部》。”


    “此佛家語,阿修羅即此八部之一……若對應故事中人,阿修羅是誰?這個阿修羅他嗜血嗎?”


    趙長河捂住了臉。


    唐晚妝又道:“那個混江湖的王子,紅顏頗多,而且大都挺邪性,真的都是妹妹嗎?”


    你和思思打一架確定好段譽指誰行嗎?


    話說你們能不能別發散了,我這會兒真被你們折騰得把原著給忘光了。


    思思果然不高興了,叉腰起身:“我們主仆講故事,堂堂首座大人沒事幹的嗎,在外麵聽個什麽牆角呢!”


    唐晚妝輕笑道:“午時已至,晚妝在自己院中設宴,請趙公子一敘,有正事相商。這位姑娘,你的神仙哥哥,先借我一個時辰。”


    第163章 慢下來


    思思很生氣,好端端的講故事被人打斷了,才講到會易容的丫鬟出場呢,神仙哥哥還被人搶走了。


    氣人的是自己還真沒法跟著,號稱是趙長河的丫鬟都不行。


    她偽裝的唐家丫鬟早露餡了,人家真丫鬟都被人從柴房裏救了出來,白餓了兩天,要不是趙長河提醒說不定真得被餓死。唐家沒找她麻煩都算看在她好像是幫了點忙的份上,怎麽可能讓這麽個來曆不明的貨色杵在旁邊聽唐晚妝和趙長河的“正事相商”?


    還好趙長河算是懂得做人的,沒有直接就跟著唐晚妝去了,反而先教了她靈狐刀意,讓她有東西練著,有事可做。


    這個刀意真就是一點點皮毛,思思練著真搞不明白趙長河到底怎麽領悟出來的,但不得不說,很適配她用,和她路子很類似,對她的武學是極佳的補充進益。


    思思忽然在想,趙長河的故事恐怕是有意對她有所勸誡,不管是慕容家還是鳩摩智,看樣子都是個反派走向,而他們收集百家武學怕也是真沒太大意義,隻有適配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以後也別到處潛伏偷學東西了……差不多這個意思。


    思思歎了口氣,不一樣的。


    趙長河再聰明再能分析破案,還是想岔了一些東西。


    但可以和他說明白麽?


    思思練著練著,下意識透過房門看向床頭,原本血戾珠子就隨意丟在那裏,剛剛被帶走了。她想起昨晚趙長河隨意的態度,大家一起得寶,你想要就拿,不要我就收著,擱我們趙厝這是基本規則。


    可那是因為這珠子給大家都不太適用,故能如此。


    劍皇之陵可未必,有些東西……誰都想要。


    就算他肯讓,鎮魔司也不會肯的,這已經不是兩人之間的事了。


    ……


    唐晚妝的水榭,同樣別無他人。


    隻有抱琴抱著琴,警惕地站在那兒,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趙長河,重點看了看他的刀疤,又撇了撇嘴。


    不管從哪看,抱琴都覺得小姐和這位沒有一點搭的地方。


    雖然現在這位比當初劍湖城相見時確實氣度沉凝了少許,沒有那麽草莽氣了,可能是揚州姑蘇的破案曆程讓他內斂了起來,但身上煞氣依然濃重,血腥十足,大步行來的樣子總能讓人感覺到一頭老虎正在撲來。


    可小姐如水做的一般,淡淡行步就像輕雲飄來,兩人並肩而行,畫麵有一種動與靜之間的極端反差,猛虎狂嘯而山風徐徐,有股很強的撕裂感。


    “請坐。”唐晚妝伸手示意,兩人相對而坐。


    桌上菜肴簡單,比之前唐不器請客吃得更簡單,趙長河卻反倒覺得挺自在,也不客氣,直接端碗開吃,口中道:“什麽正事要說?劍皇之陵?”


    “那個還是等公子先養好了傷,不急。”唐晚妝莞爾道:“你一直風風火火,做了一件事趕著第二件,真就沒有一點緩下來休憩休憩的念頭?”


    “有啊,不是在跟小丫鬟講故事喝茶麽,被你邀來談‘正事’,正事是你說的啊……”


    “未必出去做什麽才叫正事……”唐晚妝道:“譬如昨天那顆珠子,你琢磨了沒?”


    “嗯,穢氣雜亂,各種亂七八糟的負麵氣息聚在一起,不適合我用,更適合一些修這類負麵情緒功法的魔道使用吧?不過你有沒有屏蔽這些雜氣,單獨提取煞氣血戾的方法?”


    “對,這便是正事。”唐晚妝道:“昨天我沒能想到什麽主意,迴來想了一夜,還是有些辦法的。”


    趙長河暗道瞎子說你不弱,多半有辦法,果然如此。話說能被瞎子說不弱那真的挺牛逼,至少武學理解上應該超出了彌勒水準,之所以打得差不多應該還是這個病情拖累,不知道她如果病愈是否天榜水平?


    口中很是謙虛地求教:“我來姑蘇確實主要是奔著這個養煞之物而來,我的血煞功要快速提升的話少不了這些,既然彌勒拱手送上此物,用不上確實是有些失望的。首座有什麽主意?”


    唐晚妝道:“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你如果願意學學彈琴畫畫這些東西,對你有好處?”


    趙長河:“呃……”


    “你戰時狂戾,勢如猛虎,有利於戰,卻不利於修。目前你的修行看似勢如破竹,看遍天下都沒有比你快的人,其實是有根基隱患,並不牢固。而你卻還是急於繼續養煞,向後邁進……恕晚妝直言,你這樣下去,早晚會在八九重的門檻上卡得痛不欲生,因為實在太過缺乏沉澱與積累——這積累不僅僅在於功法,甚至也體現在技法。”


    趙長河沉默片刻,歎氣道:“其實我內心也隱隱知道,太急了,缺了沉澱。但之前很多事是推著走的,接踵而來,也沒有給我安心沉澱的時間。”


    唐晚妝端起一盅蓮子羹慢悠悠地喝著:“劍湖城那次,其實你可以多留一段時間修行的。韓無病是你好友,你們本該一起磨礪,互相促進,為什麽走得如此之急?”


    趙長河愣了一下,撓了撓頭。


    他都忘了當初為什麽走得那麽急,好像遲遲走了,自己也就該走了似的……


    又或者索性說是在躲她唐晚妝,不想多見麵?


    哦,好像是初得金箔,不想在那種錯綜複雜之地多留?


    已經忘了當時在想什麽了,總之匆匆離去,急得像是有什麽在屁股後麵咬一樣。


    或許可以說,隻是因為自己的心態浮躁,待不住一個地方。


    唐晚妝悠悠道:“如果這次晚妝不說,你是不是探索完劍皇之陵,又急著要跑?”


    趙長河隻能道:“我忘了當時怎麽想的了,話說難道不是你給我任務出去做嗎?”


    這鍋甩的……唐晚妝啞然失笑:“這麽聽我吩咐?那我這次給你個任務,無論劍皇之陵結果如何,你在這多留十天,如何?”


    趙長河奇道:“留在這幹嘛?和你多熟悉熟悉嗎?你在想什麽啊,難道你我不該是甩清關係?”


    唐晚妝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私人名譽,又如何比得上公事要緊……無論公子怎麽看待,在晚妝眼中,你就是公事。”


    趙長河沉默片刻,歎道:“所以你留我幹什麽?”


    “跟我學琴,學書,學畫,學詩。”唐晚妝微微一笑:“或許詩書你都不需要學了,公子出口成文,那故事編得晚妝都想繼續聽……如此滿腹學識,卻示人以草莽,未免可惜。”


    趙長河很是無奈:“你要我學這些東西幹球啊?就算真是皇子,也沒非要學這些的道理,這些學好了也沒用,紀元曆史告訴過你趙佶和李煜沒?”


    唐晚妝很認真地道:“你的心靈需要慢下來,這些東西能讓你慢下來。凝神靜心,陶冶情操,抹去浮躁,不外如是。”


    趙長河實在不是很想學,隻得道:“你說對珠子有主意,結果就這?”


    “這就是辦法之一,為什麽那些憎恨、怨毒、戾氣等等負麵能夠影響你的性情或思緒?因為你心本就不靜。我欲教你唐家之意,無論八方風起,春水悠悠,無非一陣漣漪。屆時你心房自守,靈台如水,如月映照,再無心魔。”


    趙長河瞪大眼睛:“我偷學你一絲劍意,你侄兒都跟我鬧幾次了,你還真把唐家核心之意教給我?到時候他姑父姑父的,暴怒揍人的怕是你自……”


    唐晚妝直接打斷:“那你自己呢?願不願意學?”


    趙長河撓撓頭:“需要拜師麽?”


    唐晚妝低著頭,纖手拿著小小的湯匙,在蓮子羹裏攪啊攪,半晌才道:“你若願意,當是最好。”


    夏日的午後,燥熱無風,便是周遭水榭也顯得熱烘烘的,毫無清涼之意。


    但她這一低頭,素手輕攪,就像碗中的蓮子涼意絲絲地向外沁了出來,於是夏日的午後便有了水蓮花綻放的清冽涼爽。


    心便靜了。


    第164章 心靜否


    趙長河壓著那一刹的漣漪,低頭也喝蓮子羹:“師父我是不拜的……怎麽我記得以前你也好像也比較迴避這事,怎麽現在無所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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