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亞米來電的一刻,湛天丞剛到公司沒多久,正坐在大班椅上對著藍茵夢派專人送過來的營養早餐直犯頭疼。


    有陣子沒見這孩子了,乍一看見屏幕上她搞怪的來電頭像,湛天丞驚喜之餘,忽然意識到,還真是有點想她了。


    被她叫了四年多的小叔叔,都叫出感情來了。


    一段時間沒聽見這個稱唿,湛天丞發現還真有點不習慣。


    想去看她吧,無奈她和連俢肆住在一起。


    放*自由是情非得已,連俢肆的奪愛之恨他暫時還無法介懷,也就不想看見這個人,能不打照麵盡量不見。


    否則,他怕自己控製不了情緒,會再次不惜一切的跟那個男人拚命。


    舉著手機來到落地窗前,湛天丞微笑著滑開了接聽鍵。


    線路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的跟裏麵的小可愛打起了招唿,“亞米,最近過得好嗎?”


    聽見他還有臉笑,亞米氣頓時不打一處來的對著電波一陣咆哮,“不好!一點都不好!”


    被她弄的有點莫名其妙,湛天丞下意識的蹙了蹙眉。


    倒也沒生她的氣,隻是聽聲音感覺她好像哭過,他有點擔心,遂問,“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怪怪的,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快跟小叔叔說說!”


    亞米心裏憋著氣,咬牙切齒的反問他道,“你真的……真的是我小叔叔嗎?”


    “當然。”湛天丞毫不猶豫的點頭,答的十分幹脆。


    忽然意識到什麽,他劍眉深鎖,一臉的驚慌失措,“為什麽會這麽問?還是,你已經知道了?”


    亞米冷哼,明知故問,“知道什麽?”


    聽口風她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湛天丞暗暗鬆了一口氣,“沒……沒什麽。”


    忍著滿腔的憤怒,亞米故意諷刺他,“你為什麽突然結巴?”


    “哪有。”湛天丞搖頭,不承認。


    “就有!”亞米理直氣壯的反駁,繼而冷笑,“是因為心虛才結巴的吧?”


    “亞米,我怎麽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總覺得這孩子今天的口氣不善,湛天丞隱隱間猜到了一些什麽。


    諷刺完了,亞米言歸正傳,開始跟他算賬,“小叔叔,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本來不想哭的,眼睛都快痛死了,可是一想到小叔叔的所謂所謂,亞米就氣得胃疼。


    她如此一問,加上情緒又徹底爆發,湛天丞確定這孩子應該知道了真相。


    伴著一抹苦笑從唇角邊劃過,他望向落地窗外的眸色瞬間變得黯淡無光,猶如那無底的黑洞一般。


    薄唇局促的來迴緊抿,一時間,湛天丞感覺無助至極,心慌成一片,因為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電波裏的孩子。


    難受的輕哭出聲,亞米於抽泣中繼續剛剛沒說完的話,“一直以來,我雖然……雖然沒有像喜歡躚躚媽媽那樣那麽的喜歡你,可是也不討厭你啊。我隻是……隻是有點怕你,總覺得你對我有敵意,才不敢靠近你。其實我很喜歡你的,也非常的尊敬你。可我怎麽都沒想到,你居然會做出那麽可惡的事情,你這個大壞蛋!”


    亞米的哭聲一聲一聲清晰的飄入湛天丞的耳膜,他痛不欲生的閉上雙眸,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愧疚當中。


    良久,他才聲音沙啞的問了一句,“亞米,你都知道了,是嗎?”


    “是!”亞米也不瞞他,大方承認。


    隨後,她怒不可遏的衝他大吼道,“我到底是誰,是誰的女兒,真名叫什麽?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並沒急著迴答她的問題,湛天丞緩緩睜開一雙溢滿了自責和悔恨的眼睛,自嘲的失笑出聲,“我就知道,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你知道了,你還是知道了。”


    結合之前的種種,亞米終於明白為什麽小叔叔對她來說一直存在距離感,“你不喜歡我,會想要掐死我,都是因為我是阿肆爸爸的女兒,因為他搶走了躚躚媽媽,你恨他,所以想把氣出在我身上,對不對?”


    “對,也不對。”湛天丞先是點頭,過後又快速搖頭。


    “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亞米怒極,繼續大吼。


    既然她都知道了,躲是躲不過去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之後,湛天丞正式跟她道歉,“亞米,對不起!小叔叔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其一是你,其二就是你媽媽。”


    吸吸鼻子,亞米不以為然的冷嗤,“對不起有什麽用,對不起能把我不在爸爸媽媽身邊的這幾年還給我嗎?”


    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湛天丞失笑著重複她的話,眼裏的憂傷和自責越發濃烈,“是啊,對不起有什麽用呢!對不起就是一句空話,什麽也挽迴不了。”


    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亞米擦著眼淚跟他做最後的確認,“這麽說,我是阿肆爸爸和躚躚媽媽的女兒沒錯了?”


    湛天丞不假思索的點頭,事到如今真的沒什麽不能說的了,“對,你就是他們的女兒。你媽媽給你起的名字叫漪兒,連漪。這真的是個一語雙關的好名字,即是成語,又把你爸爸的姓氏放在裏麵,你媽媽她……可真是有心。”


    想起他方才的話,亞米好奇的問,“你剛剛一會兒對,一會兒不對,到底是什麽意思?”


    湛天丞耐心的解釋給她聽,“你說的對,一直以來對你不冷不熱的,那天會想掐死你,都是因為恨你爸爸,恨他搶走了你媽媽,還讓她懷了你。而我說不對的地方是指,我其實沒有不喜歡你,相反,我非常喜歡你。亞米你既聰明又可愛,誰看見你會不喜歡。隻是因為你是他的女兒,一看你我就會想起他,我不能喜歡你,你懂嗎?”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打電話之前恨死這個人了,準備把他大罵一頓的,可是講著講著以後,亞米突然發現,她好像不怎麽怪他了,反而,還覺得他怪可憐的。


    “那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是阿肆爸爸的女兒,你會不會這麽對我?”


    沒料到她會這麽問,湛天丞先是一驚,而後毫不猶豫的答道,“當然不會,事實上我早就後悔了。”


    停頓片刻,他繼續道,“和你躚躚媽媽分開的這段時間,我時常在想,如果我當初大度一點,就說你還活著,我把你視如己出的對待,也不搞出什麽英雄救美斷臂的戲碼,就隻是單純的執著的用真心去感動你躚躚媽媽,說不定,我和她現在還有一點可能。是我良心泯滅,是我喪心病狂,對一個孩子下手,所以我現在失去她根本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活該!”


    聽了他這番話,亞米突然覺得心裏好難受,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才止住的眼淚瞬間再度決堤,“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麽說……討厭!嗚嗚嗚……”


    一聽見她哭,湛天丞心疼不已,連忙啞著嗓子安慰她,“亞米,亞米你別哭,小叔叔知道錯了!對不起,亞米!如果生命重來一次,如果時間可以倒迴去,小叔叔絕對不會讓你和爸爸媽媽分開……”


    他不安慰她不解釋還好,解釋了亞米哭得愈發厲害了,“嗚嗚嗚……”


    “亞米……”不知道怎麽勸她,好像越勸越糟,湛天丞無措的輕撫額頭,眼瞼亦是一片濕潤。


    伏在枕頭上哭了一會兒,亞米擦擦眼淚,整理好情緒,無比認真的對他說,“我哭不是因為我恨你,而是覺得小叔叔你……你好可憐呐!其實剛剛在知道我的身份以後,我真的很恨你,恨不得殺了你。實話跟你說,在給你打電話之前,我給法國的爸爸媽媽去過電話。他們已經跟我坦白了,可我就是想聽你自己承認。我以為你要狡辯一下的,誰知道你一下子就承認了。”


    “小叔叔,你根本就是個不合格的壞蛋!既然恨我,既然騙了爸爸媽媽我死翹翹了,為什麽還要找人把我養大,不光爸爸媽媽對我很好,你也經常買東西過來看我,還讓我和媽媽接觸。那天,你根本就舍不得掐死我,因為我從你的眼睛裏麵看見了痛苦和不忍心。小叔叔,你不壞,你一點都不壞,你隻是太愛媽媽……”


    亞米的話還沒說完,這邊,湛天丞就承受不住的用掌心捂住了眼睛。


    沉默了片刻,他方才輕啟薄唇,嗓音哽咽至極,“為什麽,為什麽你和你媽媽一樣,都這麽善良……你們這樣,我會更加覺得我自己十惡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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