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墨老爺子當然也不可能什麽都細說,但即便隻是挑著自己記憶中那些難以忘懷的瞬間,也足以震撼到譚元裳和其身邊的人。


    聊天到了中途,似乎有一股香味飄來,那邊已經傳來墨家家丁的聲音。


    “老爺,魚湯好了!”


    墨奕明臉上頓時喜色更甚。


    “來來來,快端過來!”


    那魚湯端來的時候那是湯色白膩香味濃鬱,魚肉倒是不多,僅僅占據一隻湯盆的一小部分,這香味光是聞一聞就讓人食指大動。


    湯放下了,小碗和湯匙筷子等物也就到了,墨奕明親自為譚元裳舀魚湯魚肉。


    “譚公快嚐嚐,能得此湯,老夫足以自傲了,仙人有雲,龍宮吃食雖好卻也顯得生冷,而此湯真就勝過龍宮三分啊!”


    “多謝!”


    譚元裳接過碗筷也不再推辭,品味這難得的美味,上水入口隻覺鮮香濃鬱妙不可言而在墨家這邊招待譚元裳的時候,中途離開馬車的那個譚家仆人卻獨自在茗州城中走動,他走過茗州一些主要的街巷,也繞著墨家範圍走動一大圈在當天晚些時候,天色顯得有些昏暗的時刻,這個與譚元裳一行分開半天的仆從兼護衛才從墨家後院處以輕功一閃而入,並且也在片刻之後出現在了墨府的膳堂。


    當然,這人肯定不是來做賊的,因為此刻牆內早有人等著,除了譚元裳身邊的老仆,還有墨家的人。


    來人一入牆內,先是向兩個墨府武師拱手致意,隨後看向等候的老仆。


    “大哥,被老爺料中了!”


    “不急,見了老爺再說!”


    老仆帶著兄弟與墨府人一起很快去了墨家的膳堂,那也正是墨家招待譚元裳的晚宴所在。


    當著在場之人的麵,迴來的護衛沒有隱瞞什麽將看到的情況同譚元裳和墨家人講了個清楚。


    “茗州城裏確實有大內的探子在了,雖然不多,但夢海樓那邊肯定是留意許久了,估計天子對《四海山川誌》中的一些內容也有自己的猜測了。”


    聽到譚家護衛的話,墨從憲麵上露出一些擔憂之色。


    “看夢海樓熱鬧的人多了,會不會是弄錯了?天子還能為了書中提及的荒誕夢境派人來茗州啊.”


    迴來的那個護衛笑了笑道。


    “墨二爺說得自然有道理,但我是絕不會弄錯的,天子身邊的群人幾十年來都有些相似的壞習慣,除了個別能人,其餘的放不下身段裝常人,亦或是不夠了解,裝個似是而非!”另一個護衛也接口道。


    “三弟不可能看錯,那些人武功路數也較為好認,無非就是那幾門大內絕學,外頭的江湖人更是不可能學到,所以幾處異於尋常武功的筋骨強健之處不可謂不明顯。”


    譚元裳身邊的老仆也為微微點頭,認可自己兩個兄弟的話。


    墨奕明坐在那臉上似乎並無憂愁,墨從憲倒是有些憂心忡忡,墨曉容同樣眉頭緊鎖。


    “可惜大哥不在.”


    “驚動你大哥作甚,他該知道的時候,自然也會知道。”


    墨奕明這麽說了一句,語氣倒是十分平靜,譚元裳看向身邊笑道。


    “墨兄倒是沉穩。”


    “我這把老骨頭都一百多歲了,有什麽看不開,況且如譚公所言,聖上喜愛《四海山川誌》,派人來書中故事起源之地看看也無可厚非。”


    譚元裳點了點頭,但還是歎息一聲。


    “若隻是如此就好咯.當今天子啊,人算不上蠢,但眼界心胸還是有些狹隘,當了二十多年皇帝或許會好一些,但也有限啊.”


    此話一出,墨家人全都被嚇了一跳,墨從憲和墨曉容瞪大了眼睛看向譚元裳,就連墨奕明麵露詫異。


    “譚公,伱怎可妄議聖上”


    “哈哈哈哈哈哈.莫非這裏還有人會告發譚某不成?”


    墨家人哪敢迴話啊,也隻有墨奕明無奈搖頭,而譚元裳的笑容則更甚幾分,笑到後麵也忍不住歎息幾聲。


    在大庸天下,乃至周邊各個番邦之地,敢如此議論天子的人,絕對是不多的,而譚元裳算一個。


    歎息之中,譚元裳看著滿桌酒菜,也看向擺在桌上的《四海山川誌》。


    “墨兄倒是也不必太過憂心,真正大禍臨頭的不是你們,而是陸大人啊”


    “嗯?”


    墨奕明皺起眉頭,一旁的墨家人麵露疑惑,而一邊的譚家老仆則忽然開口。


    “老爺,需要製住茗州城中的兩個禁衛高手麽?”


    譚元裳歎息著搖了搖頭。


    “不必了,找不到第三人那便是迴京了,說不定這會都早就到了京城了,已經晚了,若是猜的不錯,陸大人怕是有難了.”


    譚元裳甚至不必真正了解陸海賢曾經和皇帝有過什麽對話,僅憑他對皇帝的了解和結合自己已知之事的了解,就能推測出一個大概。


    當然,譚元裳也相信陸海賢作為一個朝中老臣,不可能沒有一點政治嗅覺,哪怕是和皇帝對話也會留心眼,給自己留餘地。


    隻是皇帝想要的從來都不會是什麽話裏有沒有餘地,隻有能不能滿足自己期待的區別。


    “讓譚某來猜猜陸大人會因何罪下獄”


    譚元裳一個百歲以上的老人,在旁邊墨家人普遍不安的情況下,他此刻卻臉色平靜說出了推測。


    “大概是欺君吧,畢竟這個由頭比較好用”——正如譚元裳所料,得到茗州歸來之人的匯報,皇帝心中既有怒意又十分興奮。


    怒的是陸海賢沒講實話,至少沒有完全講,那長夢一年極有可能是真的,此前的顧左右而言他在皇帝這完全可以視為欺君之罪。


    而興奮的地方也同樣如此,長夢一年可能是真,一切玄奇之處也可能有許多事是真的,至少不全是假的,至少夢中帶人遠遊的仙人應該存在。


    不,不是應該,仙人一定存在!長夢的人不止一個,而是兩個,一個是那茗州的墨家老翁,一個則是陸海賢本人。


    陸海賢沒有將一切明言,隱瞞仙蹤不報,不是欺君是什麽?幾乎是譚元裳在陸家說出自己推測的同一時刻,承天府的某一處府邸門前,一隊禁軍舉著火把來到了這裏。


    這大宅府邸曾經也是譚家的產業,《四海山川誌》在京城一書難求的時候,被皇帝專門賜給陸海賢的。


    但今夜府邸門前的禁軍顯然是有些來者不善,領頭之人深夜就上前拍門。


    “砰砰砰砰砰砰.”


    陸府門房揉著眼睛打開門,卻見外頭竟然是舉著火把的禁軍,頓時嚇了一跳。


    “這,軍爺.這可是陸府,你們有什麽事?”


    為首的禁軍麵露冷笑。


    “來的就是陸府,禮部郎中陸海賢欺君罔上,奉天子之令,前來拿下,給我進去拿人——”


    “哎哎哎老爺——”


    門房的驚唿和外頭軍士的腳步中,人群湧入陸府。


    陸海賢夫婦剛剛從睡夢中被外頭的動靜驚醒,還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


    房門已經被人“嘭~”地一腳踹開,也嚇得老婦人尖叫起來.


    第740章 躲不過


    麵對屋外燈籠和火把晃眼的光,陸海賢驚恐之餘也是認命般歎了口氣。


    一個年過七十的文官,既不敢也沒那個能耐反抗禁軍,當然是任由禁軍帶走。


    實際上自《四海山川誌》問世以來,陸海賢一介沒什麽存在感的老臣頻頻得到皇帝的恩寵和賞賜,他就已經日漸不安了。


    每次被皇帝召去禦書房,陸海賢都得緊張一陣子,次次都是小心應對。


    這會被抓了,陸海賢心中有恐懼,但卻也很難說沒有那麽一絲淡淡的釋然。


    大內天牢處,陸海賢被押送到了這裏,單獨關入一間寬敞的牢房,這牢房裏麵倒也相對還算幹淨,甚至床上被褥也不缺。


    鎖牢門的聲音傳來,陸海賢看著獄卒禁軍離去,頹然坐在牢中床上心如死灰。


    人群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陸海賢也緩緩閉上了眼睛。


    天牢靠外位置,牢頭陪著領隊的禁軍走到天牢入口處,猜都能猜到一定有額外吩咐。


    果然,等到了入口附近,領頭的禁軍都尉看向身邊的牢頭和幾名獄卒,又望了望天牢深處方向後才道。


    “那位裏麵的陸大人,你們得好生照看著,不能讓他有半點意外,這是聖上的旨意,不得有誤!”


    “是是是,小的們一定好生看顧!”


    看到牢頭滿口應下,禁軍這才點了點頭,帶人離開了天牢。


    “恭送大人!”


    牢頭在後麵恭送,等禁軍走了,旁邊的一些獄卒這才湊了過來。


    “頭,大晚上抓人進來,這是誰啊?”“是啊,姓陸的,哪位大人啊?”


    押送犯人進來自然是有記錄的,牢頭也已經知道了裏頭被抓的人是誰,此刻看看身旁的弟兄。


    “誰?嘿嘿,《四海山川誌》知道不,就是這位陸大人寫的!”


    “啥痔?”


    “唉呀,說了也白說”


    第二天清晨,俞子業才剛剛起來洗漱,頭還沒從臉盆架子前抬起來,家仆就已經匆匆走到了門外。


    “老爺,陸大人被捕下獄了!”


    俞子業的動作微微一頓,就繼續以清水潔麵,隨後取過夫人遞來的布巾輕輕擦拭麵部,再看向來人。


    “這會的事?”


    “昨天晚上的事,大概是四更天不到吧。”


    俞子業點了點頭,無奈歎息了一聲。


    “皇上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急切啊.我知道了,下去吧。”


    “老爺,要立刻備車嗎?”


    俞子業搖了搖頭。


    “不用了,去吧。”


    “是。”


    家仆離開了,俞子業身邊的妻子卻湊近了過來,伸手去觸碰他的一側鬢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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