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農人聞言也有人去看向河道。


    “是呢,確實漲水了,上遊應該是下大雨了吧?”


    “這時節不至於吧?”


    “哈,咱們這裏水稀罕,春來水肥是好兆頭,不愁無水澆灌了!”


    “也是,免得和上下遊的人爭水了.”


    農人談天中透著喜悅,卻不知上遊並無下雨,這之流河道漲水,不過是因為主流大河水勢上漲。


    一條白龍在那自己也不知名稱的大河中緩緩遊動,河道中央有神光浮現,見此情景河神心中微驚。


    是誰將此白龍傷得如此嚴重?這龍族還能善罷甘休了?“這位道友可是遇上了什麽事?春耕在即,可勿要隨意發水啊!”


    河神詢問了這麽一句的時候,卻見那白龍看了過來,一接觸到那眼神,河神心頭又是猛然一跳。


    白龍雖然看遍體鱗傷,但眼神之中仿佛蘊藏風雷,完全不像是受創哀傷的樣子,反而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感覺。


    “這位尊神不必驚慌,大水已經不會侵害蒼生,春生之刻隨天雨一同滋潤萬物罷了.”


    這一刻,河神的眼睛不由地慢慢睜大直至瞪圓,因為在他眼中,引水而來的白龍身上的鱗甲正在一點點破碎敖珀身軀上的鱗爪身尾等各處都有撕裂的感覺,若說此前龍血還不夠純粹,那麽此刻血液已經徹底化為玄黃之色。


    隨著身軀表麵的破碎,玄黃之血溢出就化為一片朦朧的光。


    明明是在水中,但那可怖的傷口撕開之後,似乎是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其內部早已孕生新的鱗甲。


    撕摩皮鱗,折斷指甲,碎裂之刻也是潰散之刻,破碎的表麵在水中漸漸脫落。


    這些脫落之物既像是被水流衝走,卻又在離體之後破碎,同時白龍本身的軀體似乎在膨脹。


    當殘破的表麵滿麵化為體表流光的一部分,白龍頭頂也隨著頭部殘破的皮囊蛻去,緩緩露出一對似鹿角若珊瑚的尺木流光漸漸延展,附近的水元之氣和天地靈氣仿佛也在歡唿,光輝若有若無卻分外神聖。


    天空白雲在此刻也化龍的流光中呈現出五彩祥雲之感!河神雙目圓睜,已經呆立於河中央,身體僵硬地看著,直至那緩緩遊過身邊,這才如同提線木偶一般緩緩轉身。


    真.龍?這下河神反應過來了,他明白了。那哪是白龍遇上什麽惡事了呀,那是白龍走水化為真龍,那是江河水澤之君的成道之刻!河神不敢追去,隻是迴神之後趕忙問了一句。


    “敢問龍君可是北海龍族?”


    這裏距離北海最近,照理說應該就是北海龍族,可是聽說北海龍君亞慈也是才化為真龍,更是斬殺了生父亞幽。


    短短時間內,北海龍族中能有三條真龍麽?


    此時此刻,敖珀能感受到天地間的水氣正在向自己匯聚,身上的麻癢感也已經徹底消失,除了疲憊,也有說不出的舒適。


    聽到河神的話,他帶著笑意迴頭瞥了河神一眼。


    “敖某既非北海龍族,也非來自其餘三海,四海水澤非吾道場.”


    話音落下,白龍已經帶著一片柔和的水勢慢慢沒入水中,真龍氣息在尺木生出時刻顯現,又在短暫的瞬間過後的此刻漸漸消失,連此方河神都感受不到了。


    不是來自四海?


    河神還愣愣站在大河中央,隨後似乎又察覺到什麽,轉身看向剛剛白龍來時的方向,卻見河道上遊方位,有一道道流光接近。


    那流光之中既有龍氣也有仙靈之氣,有神輝也有佛光,甚至還有一些妖氣.龍、仙、神、佛、妖、精、怪,經過者不論是北海龍君亞慈還是如太陰宮這等靈光明媚的女仙,亦或是佛光普照的菩薩和神光威嚴的神祇,都讓河神感到心驚。


    相較於最初龍元走水時刻的各方在延綿百裏的範圍各占據一定位置,如今水勢減緩,眾人也已經都靠得比較近了,而且畢竟也沒多少人跟著了。


    當然,比起之前的跟隨,這會眾人也放緩了速度。


    白龍走水已成,這會也不需要誰趕上去慶賀,也最好不要去打攪,反倒需要留出空間讓其能夠鞏固修為,徹底化龍完成。


    所以此刻雖然輕易就能追上白龍,眾人與白龍之間的距離卻又在緩緩拉開。


    待到此處見到白龍生出尺木,白龍隱遁消失,眾人也漸漸停了下來。


    很顯然,白龍走水成功,這會也不希望誰人再跟著了!這一條河雖然也不算小,但何時有這麽多高人一起經過?更別說前麵還遊過一條成道的真龍!


    或許這些高人都是被化龍的動靜吸引過來的吧?河神如此想著。


    不過終於河神看到了一個相對熟悉的身影,那是上方天庭,也即北方天界的水德星君江守勤。


    “敢問星君,前方過境真龍是何方神聖?”


    那水德星君其實自己也不算清楚,隻知道那白龍名叫敖珀,他看向周圍,或許真正能清楚的也就是丹玄道妙仙尊了。


    “仙尊,我等今後該如何稱唿這位龍君?”


    水德星君的聲音傳來,相對靠前的易書元看向後方,他緩緩展開折扇,露出扇麵上山河圖的部分景致。


    折扇輕搖之刻好似助春風攜水氣滋潤萬物。


    “敖道友生於水澤之靈氣匯聚,也非四海之龍,以易某對他的了解,他也不會介懷這些虛名,稱唿一聲道友便可,嗯,若是以龍族的規矩來,那便是白君了!”


    這麽說著,易書元伸手一招,山河社稷圖從無形化為有形,於天際落下重新卷在一起迴到了他手中。


    “硬要說道場的話,自然不是四海,或許算是山河界吧!”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山河社稷圖》上,隨後又看著這寶物飛入易書元的袖中。


    也是這一刻,天地各道明白了《山河社稷圖》中的洞天世界,乃名曰“山河界”,界中有真龍,名曰“白君”!這會站在易書元肩膀上的灰勉則又跳了出來,對著亞慈笑嘻嘻道。


    “亞道友,這不過兩年在北海這片地方化成兩條真龍,這化龍宴我覺得不該省!”


    亞慈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臉上帶著笑容點頭。


    “當浮一大白!”


    這會整個四海龍族,除了北海龍君亞慈,還跟在這裏的蛟龍不超五指之數,他們未必是道行最高的,但一定都有特殊之處,畢竟就連殷練也沒能堅持下來。


    “傳令北海,我龍族設化龍宴款待各方道友,也不必刻意再去通知什麽,有緣能趕上的就來吧。”


    “是!”


    亞慈身邊唯一一條還跟著的蛟龍領命,隨後立刻飛向北海。


    第723章 春風(分)已度


    沒有誰問那白龍去了哪裏,這是因為大家都知道,白龍走水化龍已成,尺木已生。


    接下來需要一些年月徹底蛻去陳舊的一切,鞏固修為徹底化為真龍,需要不短的時間,當然對於龍族,對於求道修行之輩而言,這點時間也不算長。


    相對而言,白君的化龍之路雖然漫長,但也算是比較正統的路數,反倒是北海龍君亞慈的化龍比較另類。


    在一些人眼中,似乎亞慈僅僅是從山中脫困就化龍成功了,直接從畫重塑肉身,那自然沒有蛻殼鞏固之說,自然直接是龍身。


    隻不過對於真正了解內情的人,比如易書元等人來說,亞慈數百年時間皆是走水。——化龍宴本該是化龍大典的一部分,在亞慈那是無關緊要的事,但因為一場真正的走水化龍下來,又賦予了一定的新意義。


    龍君一發話,北海那邊自然是不敢怠慢的,雖然之前北海龍族幾乎大半都衝入了逐龍走水的隊伍,不過畢竟在第一次上陸地的時候就被海嘯拍下來一批。


    這一批人有的追了一陣子,有的則自知無力迴天,反正前後者都早早迴到了北海等待,隻是沒想到竟然等了將近一年才等到走水的訊息。


    所以也不用擔心北海龍宮無人,自然是有廣大水族開始立刻著手準備化龍宴。


    不過當北海的化龍宴正在緊張準備中的時候,當賓客們歸來,北海龍宮的水族們多少都有些錯愕。


    這人也.太少了吧?


    一道道流光自北海上空禦水下海。


    仙、妖、神、佛、人、精、怪,零零散散十分稀疏。


    包括易書元以頭發變化出的自己在內,龍族和天下各道中道行高深者,一直跟隨到敖珀化出尺木的時刻的,總計不過數百人。


    這些人雖然在修行的層麵也是受益匪淺,但肯定是見證的意義大過共同走水。


    而那些更加融入這場走水的,即便是道行很高的存在,也大多都跟不到結束。


    可以說從北海的另一端開始,跨越四界陸地山川之水澤和四海之廣闊的漫長走水道路上,散落著原本因為化龍大典而去北海的天地各道修行之輩。


    在這種前提之下,同北海龍君亞慈一起迴到北海龍宮的人則更少,甚至隻有亞慈身邊包括龍族在內的數十水族而已。


    其餘各道修士或暫時停留在那條大河附近,或者落於海中某個小島,或者在入海之後暫且尋地靜修,哪怕是迴龍宮的也會去之前就安排的靜修宮殿。


    亞慈走向龍宮大殿的時候,一名北海龍族老臣湊近他小聲詢問。


    “龍君,這,這人就這麽點麽?”


    不但人少,而且似乎都沒有多少各方賓客,這化龍宴還辦得成麽?亞慈看看對方,咧嘴一笑。


    “人少就不能辦麽?”


    這輕描淡寫帶著笑的一句話卻嚇得老蛟身子一僵,以為龍君對自己有所不滿。


    其實亞慈沒那個意思,但新君威嚴深重,難免讓下麵的龍族小心翼翼揣摩上心。


    灰勉這會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他自覺已經和亞慈混熟了,並且竟然直接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笑著開口道。


    “我說老龍,用不著擔心,你們北海財大氣粗的,做飯的隻用怕不夠吃的,別的都不是問題,而且說不定陸續還有人會迴來的!”


    亞慈也是帶著笑意點了點頭。


    “聽見了?去辦吧!一些道友或許已經是餓了,無需太追求形式,宴席色香味俱全就可,其餘從速便是!但什麽時候開宴卻不好說,把握好一個度,不至於屆時手忙腳亂便可!”


    一口氣聽到龍君說了這麽長的話,而且要求也講得比較細,老蛟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然後領命退下。


    “是,老臣明白了!”


    而亞慈說完看看肩頭的灰勉,顯然也明白如今歸來的這麽多人中,也隻有灰道友是極少數真正關心吃飯的存在之一。


    “我還以為灰道友會在易先生身邊呢?”


    “哈哈哈,先生身邊暫時無事了,我不放心這邊,就來看看,現在看完了,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灰勉就從亞慈肩頭跳下,踩著一股水流片刻間就消失在龍宮外圍。


    距離北海龍宮所在海域不遠的大洋海麵上,易書元等人立於一處百丈見方的小島上。


    島嶼外圍是浪濤滾滾海風唿嘯,隻不過經曆了一場走水,這點風浪即便是在易阿寶和墨老爺子眼中都隻覺得算不上什麽大風浪了。


    對於易阿寶和墨老爺子而言,他們親曆見證的事是凡塵之外的驚心動魄,哪怕是此刻也依舊難以平複心緒。


    易書元手持折扇迎著海風看著海麵,隨後雙目微閉,身邊有一種流水環繞的感覺。


    這不是錯覺,因為真身所在的白龍之處,此刻就是這種情況,水靈之氣簇擁如同朝拜。或許這會還有很多不知分寸的人在尋找在推算白龍所處的位置,不過很顯然他們是找不到的,因為白龍看似依舊在北海之中但又遊離於北海之外。


    《山河社稷圖》展開之處,原本走水時候入了山河界的龍元水氣也與白龍周圍匯聚的天地靈氣交融,舒服得白龍都懶洋洋閉上雙目而海島處的易書元則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場走水不隻是自己的化龍劫難,更是使得天地間的水氣達到了某種相對意義上的平衡。


    也是因此,讓易書元悟出幾分化龍走水的意義,所謂道法自然看似晦澀,但有時候往往又是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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