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元這說一句,灰勉頓時露出不滿。


    “什麽叫偷,雲萊殿的貢品不本來就是給我吃的麽?”


    易書元擺了擺手,灰勉便看向一邊。


    “齊小子要不要?”


    “多謝灰前輩!”


    齊仲斌自然毫無顧忌,伸手就接了過來。


    看著灰勉啃得歡,易書元卻搖頭歎息一句。


    “可惜是白煮的雞肉,一點調料也沒有,吃著沒什麽意思。”


    “用來供神的嘛,還能這麽做啊?”


    灰勉含糊著這麽說著,而齊仲斌則是露出笑容。


    “師父,灰前輩,日前為上燈樓樓主解簽算了一命,今日他在上燈樓預留了一個雅間,準備了一桌豐盛酒菜!不如我們這就過去吧?”


    “哈哈哈哈哈,不錯不錯!”


    易書元也笑了起來,而眨眼已經將一個雞腿啃幹淨的灰勉更跳到齊仲斌肩頭,用油光光的爪子拍他。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楚航趕在年前奔走嶺東、河西兩道多地,親自安排好了大量工作,為的就是盡快展開一切工作。


    新年一過,天氣尚且嚴寒,但兩道多地已經提前開始動工。


    到這時,似乎才是俞子業原本想象中的抗災場麵,楚航坐鎮登州,兩道多地的情況則匯總到這裏。


    在天寒地凍的時節,幹旱似乎摸不見看不著,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和時間賽跑,真等到春耕以後就晚了,說不定就是荒廢大半年的光陰。


    紹元七年春,嶺東道、河西道依然沒有下幾場雨,一些大河大湖的水位都在不斷下降。


    到了耕種的時節,情況似乎也依然不見好轉,嶺東稍好一些,河西則是愈發嚴重。


    有時候,天空會有陰雲,但偏偏不下雨,過一陣子這陰雲也會漸漸消散,仿佛老天在同人們開玩笑。


    登州衙門,楚航在官署處理公務,桌案上的圖文上,已經有多地的抗旱渠完工,畢竟是一條水渠,工程量不算太大。


    甚至一些地方的水渠已經先一步和嶺東抗旱渠接軌,多少也是緩解了河西的旱情。


    旁邊也有不少當地官員,有的整理各地的奏文,有的則是總結各地的消耗。


    “辰州的已經差不多了,泗州的什麽時候能完工?”


    “聽當地官員匯報,應該快了,隻是嶺東的水也不多,能引到泗州已經是極限,後麵幾州怎麽辦?”


    楚航微微搖頭。


    “隻能先如此了,對了,朝廷的糧食到了多少?”


    官員無奈道。


    “到得很慢,倒是民間的各處的糧店倉儲似乎較為可觀,糧價雖然在漲卻並不誇張,不至於讓百姓吃不起飯。”


    “各地治安如何?”


    “治安倒是不錯,似乎是有一些江湖中人也在助陣.”


    楚航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而這時候俞子業卻走了進來,湊到桌前同楚航低聲耳語幾句。


    “楚相,有些話下官想要單獨和您說說。”


    楚航看了俞子業一眼,算算時間應該是陛下私下的諭旨又到了,他俞子業這會來找,或許是有什麽對他有什麽不利的消息吧。


    “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楚相.”


    “直說便是了!”


    周圍的官吏這會都默不作聲,隻是注意力也都放到了俞子業也楚航身上。


    俞子業猶豫一下,還是低聲開口了。


    “楚相,朝中情況有些複雜,彈劾您抗災不利的奏章不少,還有人說您勾連江湖中人,威脅朝廷命官各地上戶,更有人說您貪墨朝廷錢款,類似捕風捉影之言,在京城甚囂塵上”


    楚航聞言隻是笑了笑。


    “不能說全對,也不能說全錯!”


    這話一出,俞子業和周圍官員都被嚇了一跳。


    “楚相,您怎麽能這麽說呢,若是落到某些奸佞小人耳中,上奏聖上可是大事不好!”


    這句話居然從俞子業口中說出來,也是讓楚航不由抬頭多看了他幾眼,隨後還是露出笑容。


    “不礙事,其實聖上是能分清一些事的,至少他能容楚某在此辦事.”


    說著楚航歎息一聲,正是因為清楚其實皇帝並沒有那麽分不清,他心中才更覺無奈。


    不過這也沒什麽,楚航隻是想知道最終自己會是個什麽罪。


    第605章 想要便給你吧


    自上一年末到第二年開年以來,大庸朝廷辦理了不少大案,其中包括了各地倉儲的問題,也有黨派之爭的問題。而遠在嶺東道、河西道抗災的情況,反倒似乎是成了一件趨於邊緣化的事情,反正朝會是爭論也好是定責也罷,特意提及兩道抗災之事的時候不多。


    但那邊又不可能真的是邊緣小事,畢竟楚航還在那。


    承天府,某一座大宅院之中,在這裏獨自過完了年的譚元裳可沒有往日裏的悠閑,尤其是漸漸接近初夏這段時間。


    雖然此刻的譚元裳還是坐在躺椅上曬著太陽,但自去年以來一直到現在的半年時間,譚元裳做了很多事,既有商貿上的民間之事,甚至也罕見地伸手了朝堂之事。


    這時候有一個下人匆匆跑了過來,人還沒到譚元裳跟前,已經壓低了聲音喊了起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吏部侍郎張大人也下獄了!”


    “知道了。”


    譚元裳坐在椅子上點點頭,這段時間,有不少官員因為各種事情下獄,朝野的派係之爭當真殘酷。


    本來應該是相互製衡的局麵,而天子則成為高於群臣的第三方,但當今天子顯然站在了其中一方的背後,那另一邊自然是無法抗衡。


    或許也可以抗衡,隻不過名義上的群臣之首,朝廷的三朝頂梁玉柱楚航已經沒這麽念頭了。


    禮部侍郎劉大人,照大人,戶部的公孫大人,今天的吏部侍郎張大人,再加上一些其他官員的落馬,罪責或許不同,但究竟是因為什麽其實很多人心知肚明。


    有些罪責,簡直是風聞奏事起個頭,隨後追查個底朝天,雖然也能說這些官員自己不幹淨,但實話說,真正徹底“幹淨”的官員其實不多。


    歸根結底,還是楚相失勢了,並且就連其本人都不在京城,也就更使不上勁了。


    一直站在椅子邊的一名胡須花白的護衛提了一嘴。


    “老爺,您今天不是要去拜訪李相麽?這都午後了,怎麽還不動身?”


    譚元裳坐在椅子上晃蕩著擺擺手。


    “不去了,天子動真格的了,這些老狐狸自然是明哲保身,哪敢隨便表露傾向啊?”


    說著,譚元裳撐著椅子想要起身,一邊的護衛立刻伸手扶住椅子,讓搖椅瞬間如同固定的座椅一樣紋絲不動,譚元裳便也不費什麽勁地輕鬆站了起來。


    “唉,看陛下這些舉動,來者不善啊!”


    譚元裳說的一些舉動,也不隻是朝堂明麵上的。


    一邊的護衛也忍不住感歎一聲。


    “是啊,這麽多大小官員下馬,雖然不都是楚相這邊的人,但無疑是楚相的門生占多數,沒想到楚相一生為國,到老了落得這麽個下場.”


    譚元裳笑著看了一眼跟隨在身邊多年的護衛,再看看不遠處的另外幾人。


    “老爺我說的來者不善,可不隻是對於楚相啊,天子還穿開襠褲的時候我就看著他長大,他心中在想什麽,對於我來說可並不難猜!”


    “啊?”“老爺,您的意思是”


    譚元裳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前揮了揮手,身邊的人自然就跟了上去。


    “備好馬車,我們進宮去。”


    “是!”


    隨行的護衛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臉上看出了恍然,跟隨在譚元裳身邊久了,再笨的人也會被帶得聰明起來,更何況這些人本來也不算傻。


    隻是看譚元裳的背影,跟上去的幾人心中也不免生出憂愁,去年以來,老爺頭上原本大半的青絲已經大半是白發了。


    皇宮,禦書房中,一名太監走入內部。


    “陛下,譚公求見。”


    皇帝抬頭時間上看向太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點了點頭道。


    “讓他進來。”


    太監立刻離去,沒多久,譚元裳就隨著太監走入了禦書房中,向著天子鄭重行禮。


    “草民譚元裳,拜見陛下!”


    “譚公不必多禮,來,我們到那邊書榻上去坐!南部剛剛上供一批異果,十分鮮美,朕與譚公一同品嚐!”


    譚元裳臉上露出惶恐之色。


    “譚某一介草民,陛下這是折煞草民了!”


    皇帝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譚公說笑了,哪有一介草民隨便就能見到皇帝的,來來來,與我同坐吧!”


    皇帝說著竟然過來攙扶譚元裳,但他並未在後者臉上看到什麽特別的表情,隻是趕忙上前幾步,自己到了書榻前。


    一邊有太監端來茶盞,有宮女削著果皮,皇帝似乎十分熱情,將譚元裳看做一個真正的長輩。


    噓寒問暖,聊天敘事。


    譚元裳看得出來,皇帝的心情是真的挺好的,這也難怪,本來以為很是要經曆一番鬥爭,沒想到並沒有費什麽太大力氣。


    在皇帝眼中,登基至今,終於已經可以算是徹底掌控朝政了!


    “對了,朕還不知道譚公此番進宮所為何事呢?”譚元裳將剛喝了一口茶水的茶盞放在一側的塌幾上,甚至直接從書榻上起身,向著皇帝再行了一禮。


    “草民知道陛下不喜歡繞彎說話,便直說了,草民對楚相一向極為敬重,近日裏聽得一些風言風語,似乎是楚相罪責不輕,不知陛下準備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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