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李從慍看著後方的學生們不由搖了搖頭,書生若是能文能武,科舉上也是加分項,所以多年未變的月州書院在人才培養上,也開始更注重學生的體魄了。


    不遠處,山神廟已經清晰可見,正如黃宏川所言,山神廟後麵景致極佳,而清楚這一點的顯然不隻是他這闊南山神。


    易阿寶果然是比一般的書院書生要猛不少,生生從隊伍後麵帶人趕到了前麵,也隨著李從慍一起到了山神廟近處。


    “馬上到了。”


    李從慍向著山神廟拱了拱手,隨後帶著近處的幾個學生繞過山神廟走向後方。


    “咦,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李從慍口中捷足先登之人,正是易書元和黃宏川,他們一儒生一樵夫的樣子,坐在山石那邊把酒言歡,讓人看著也頗為奇特,卻又如此和諧。


    李從慍撫須看著不遠處的那一幕,微微點頭,心道,真學之士遇惑不恥下問,交友不看高低。


    見到易書元和黃宏川轉頭望來,李從慍立刻拱手向前。


    “老夫李從慍,今日帶學生們前來山中遊玩,若有打擾,還請兩位海涵!”


    黃宏川笑了笑。


    “來了一群文縐縐的。”


    易書元則是專門站起身來,整了整衣冠拱手迴禮。


    “鄙人易書元,李夫子好!”


    說著易書元的視線則看向了後麵趕上來的書院學生。


    易阿寶攙著兩個死狗般的死黨,在此刻看到稍遠處的易書元,頓時眼睛都瞪得老大。


    “伯爺爺?”


    一聽到這三個字,易阿寶身邊原本身子軟榻榻的兩人頓時如同渾身過電。


    “什麽?”“你伯爺爺?”


    一瞬間,簡直如同被神醫以妙手迴春之法醫治了,兩人腰也不疼了腿也不軟了,一下跳起來衝了過去,還不忘拉上愣神中的易阿寶。


    “您是易兄的伯爺爺?”“您老身體可好啊,易兄的伯爺爺就是我們的伯爺爺!”


    “是極是極,伯爺爺好!”“對伯爺爺好!”


    “伯爺爺,您看著一點都不老!”“對對,真精神!”


    兩人盡量讓自己天真可親,但其實笑得十分誇張。


    易書元頓時哭笑不得,就連一邊的黃宏川也是忍俊不禁,易阿寶驚喜之餘則被兩個朋友氣笑了。


    “你們這兩混賬,剛剛都是裝死啊!”


    李從慍笑著搖搖頭,招唿著後邊的學生過來,隨後慢慢走到廟後山坡,眺望遠方山中美景。


    “年年歲歲景相似啊!”


    易書元笑著接了一句。


    “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李從慍眼睛一亮,看向易書元,更是認真打量了一下,易阿寶的伯爺爺?看著雖然不如何老,確實頭發花白不知歲月。


    “伯爺爺,您練字?”“呃嗬嗬,伯爺爺,您寫的什麽啊?”


    “我們看看可以吧?”


    易阿寶和兩個額外的侄孫強湊上來,才驚鴻一瞥,易書元卻已經將紙張收了起來,隨後走向了李從慍。


    “李夫子若是不嫌棄,這有小詞一篇,就送給夫子了。”


    “伯爺爺,我也想要啊,也送我一幅!”“是啊伯爺爺,我叫您親爺爺也成啊!”


    易阿寶一麵迴憶著伯爺爺確實說過願意給夫子一幅字,一麵聽著兩個朋友的不要臉話語,直接捂住他們的嘴。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李從慍下意識接過了字,而此時周圍的學生也越來越多。


    “呃,那就多謝了!”


    學生家長自己寫的字,也是一片心意,便收下好了。


    易書元點頭一笑,看向大石那邊。


    “黃公,咱們今天也就聊到這了,我就先走了,這食盒……”


    “還有些酒菜沒吃幹淨,我可不比你,這種菜不常吃,吃完了我替你還食盒,你自己去吧。”


    “那好,多謝了!”


    易書元向著黃宏川拱了拱手,又向著李從慍拱手致意,再向易阿寶點了點頭,自己便從一眾陸續到來的月州書院學子身邊經過,向著山道離去了。


    易阿寶身邊兩人趕忙追了過來,卻被阿寶直接給拉住。


    “別惹伯爺爺煩啊……”


    “哦……”“也是……”


    易阿寶嘴上這麽說,但自己卻又追了幾步。


    “伯爺爺——您迴家不?”


    易書元迴頭看了一眼,笑了笑就走了,他都到這裏了,還能不迴去看看?


    李從慍手中拿著字卷,收起迴禮的手勢,卻見易阿寶三人已經圍了過來,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手中的字卷。


    “做什麽?”


    “呃,夫子,您不打開看看?”


    除了易阿寶幾個死黨知道實情,李從慍是不知道當年那《乾坤變》就是出自易書元之手的,自然也不清楚此刻手中這一幅字的分量。


    周圍學生多有圍過來看情況的,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好奇別人在好奇什麽。


    李從慍笑了笑,便慢慢展開紙張,隻是對著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字,他雙目之中的瞳孔也不由開始擴散。


    僅僅是看了半篇,並且也隻看了幾息,甚至易阿寶三人也隻是看到一角,李從慍就立刻將紙張卷了起來。


    “哎哎夫子您怎麽收起來了啊?”“我還沒看到呢!”


    “我也是啊!”“我就看到一點點,看著似乎寫得挺好的。”


    學生們吵吵嚷嚷的,而此刻李從慍胸腔之內的心髒跳動得十分劇烈,甚至勝過這一路翻山越嶺過來的勞累,一雙瞳孔尚未複原的眼睛則看向易阿寶。


    “他,是你伯爺爺?”


    易阿寶多少是有些理解的,隻是點了點頭,卻沒多說什麽。


    不遠處的山石上,黃宏川將最後一口菜咽下,把筷子往食盒中一放,嘿嘿一笑就整理一下提著盒子站了起來,也不和一群書生打招唿,自顧就繞著廟側離去。


    “請問閣下尊姓大名啊?”


    李從慍這時候見到黃宏川要走,趕忙擠開學生上前問了一句,能和剛剛那位在此的,可能也不是一般樵夫,或許是什麽隱居之士。


    “哎,我就是一個普通樵夫,免尊姓黃,走了走了……”


    黃宏川懶得麻煩,提著食盒離去,身影很快就遠了。


    第409章 還沒忘這茬呢?


    姓黃的人天下何其多也,但李從慍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黃姓的名士,當然也更不可能往山神上麵靠。


    隻不過遊玩的心思是差不多都被手中的字給壓過去了,麵對周圍的學生,李從慍祭出了功課大法。


    “我們也不光是看景,以秋日的闊南山為題,要做一篇文章,會錄入書院的考核之中!”


    “啊?”“來的時候沒提這事啊!”


    “哎呦,我以為隻是來玩的……”


    “太好了,我的考評有救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三三兩兩各自商議起來,景確實要看,但都多了幾分其他心思了。


    “易阿寶,你過來!”


    李從慍叫了聲阿寶,然後帶著他走向一邊,另外兩人也想跟著,卻被夫子一個瞪眼嚇退了迴去。


    在這一處山崗的角落,李從慍靠著一塊山石,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字卷一點點展開,有種生怕力氣大了撕碎,力氣小了被風吹走的感覺。


    上麵的墨跡嶄新的字呈現在眼前的時候,李從慍的心跳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加速。


    “原來伯爺爺寫的是這首詞啊,北晏名士白孝節的《望天雨》!”


    在南晏那邊自然一直是以“大晏”自居,但在大庸這邊,顯然南北兩都時期的大晏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不過李從慍這會可沒心思考教易阿寶的功課,他的視線難以從紙張上挪開。


    “阿寶,當初那一幅《乾坤變》,就是出自你伯爺爺之手吧?”


    “呃,夫子,那個,您別怪我啊,我也是覺得不該讓太多人知曉,而且我伯爺爺這人吧,他也不喜歡張揚……”


    李從慍這才看向阿寶,點點頭道。


    “做得對,以後也不要大肆宣揚,那個,不知可否知曉你伯爺爺的大名,以及他是否在朝為官?”


    “他叫易書元,官倒是沒做,也很少迴家,上次迴來都好幾年了……”


    那便是個隱士了!


    本以為曾經所見的那字,是已故高人留下的墨寶,沒想到尚在人間,沒有名傳天下隻能是對方不想,而非不能。


    李從慍定了定心神,再次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字收起來,隨後看向易阿寶道。


    “阿寶,家中長輩歸來,你自當迴去看看,隻是不知你那長輩會不會不喜外人拜訪啊?”


    易阿寶雖算不上絕頂聰明,但肯定也不笨,聽這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夫子放心,我伯爺爺還是很隨和的,對了,學生家中有些典籍破損不全,想要請夫子迴去幫忙查看,學生好查漏補缺將典籍或買或寫來補全!”


    李從慍頓時笑了。


    “孺子可教也!哦對了,那位和你伯爺爺一同飲酒觀景之人,你可認識?你伯爺爺叫他黃公,應當也不是尋常樵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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