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薰兒蹣跚著腳步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厲佑銘還在門口等她。


    看到她臉上有哭過的痕跡,厲佑銘一臉擔心,“怎麽了?你們聊什麽了?”


    “沒什麽!”安薰兒搖頭,不太想說。


    走到廳裏,厲佑銘對厲勝男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迴去了!”


    “薰兒,你明天還會來看爺爺嗎?”厲勝男不曾抬頭。


    “有需要,我會送她過來!”厲佑銘話語當中十分迴護安薰兒。


    “不能我去接,或者她自己過來嗎?還是你認為這裏有誰會傷害到她?”厲勝男問的很刁鑽。


    安薰兒張嘴欲反駁,厲佑銘的聲音已經在頭頂響起了,“我不放心!”


    厲佑銘摟著安薰兒離開,厲勝男憤怒的直接把手裏的筷子扔了。


    迴到車裏,厲佑銘揉著安薰兒圓潤的肩膀,眼中滿是心疼,“又讓你受累了一天,剛才見你沒吃多少東西,現在想吃點什麽,我去買!”


    安薰兒一點都不餓,有他在身邊,哪裏還會感覺到餓?


    他對她的迴護,保護,已經讓她十分滿足了,再一次讓她覺得自己的堅持和努力都是對的。


    他們都曾失去過彼此,所以,現在的一切才格外的難得,是值得他們彼此珍惜的,哪怕路途坎坷,布滿荊棘,她也會咬牙撐下去。


    “為什麽這麽看著我?”厲佑銘忍不住用指腹摩挲她的臉頰,滑膩而溫軟的手感讓他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溫柔,一時情動,低頭含住了她微涼的唇。


    安薰兒俏臉一紅,瞟了一眼前麵的司機,嗔道:“別鬧!”


    司機升起座椅間的擋板,把車廂分隔成了兩半。


    厲佑銘忍不住笑起來,安薰兒更不好意思了,司機這是什麽意思?他們還能在車上做出點什麽不成?


    “要不要我送你迴潛龍灣?”他道。


    “為什麽?你不是說你去哪裏都要把我綁在身邊嗎?你現在放心了?”


    “就是不放心,才不忍心你天天陪著我,公司裏事情多,我怕顧及不到你!”


    “不要,我一點都不寂寞,也不覺得無聊,跟在你身邊,我心裏踏實!”安薰兒才不想離開他,本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就少,她如果去潛龍灣,見他的機會就會更少了,而讓他每天在潛龍灣和公司之間來加奔波,她又不忍心。


    第二天,安薰兒跟厲佑銘還在去公司的路上,厲勝男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劈頭就是質問的語氣,“安薰兒,你昨晚上跟老爺子說了什麽?為什麽老爺子今天精神看起來這麽差?早飯也沒吃兩口,你是不是仗著自己是大哥的女兒就為所欲為?我告訴你,八字還沒一撇呢!”


    “到底出什麽事了?”厲佑銘問。


    “出什麽事了不該問安薰兒嗎?自從大哥迴來後,老爺子精神一直不錯,氣色越來越好,可就是昨晚上跟你們見了麵,他的身體又跟以前一樣了,我告訴你厲佑銘,人要有良心,老爺子出了事,我饒不了安薰兒!”


    厲勝男憤怒的掛了電話。


    厲佑銘疑惑的看著安薰兒,安薰兒不知道怎麽開口,隻有沉默。


    讓她難過的是,她不開口,他便不問,他是那麽的包容她,甚至是縱容她,倒讓她覺得心裏發虛。


    過了兩天,厲勝男又打電話過來,不止憤怒那麽簡單,話語間還帶著一絲央求之意。


    “安薰兒,你做的好事,老爺子現在已經喂不進米了,別說走路,就是坐著都夠嗆,你可真是老爺子的好孫女,你是不是巴不得他趕緊死,厲佑銘好完全占有厲氏是不是?吃裏扒外的東西,跟你母親簡直一模一樣!三天了,你可有來過療養院看過一眼?”


    安薰兒神色慌張,還有幾分疑惑,要說她跟老爺子說了什麽,也沒有什麽,就是她把難題拋給了老爺子,也是借他的口,想表明自己的態度,她是男人和家人都想要,想要厲佑銘和厲世江兩人和解而已。


    這本就是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要求,何以厲鳳良的身體會一落千丈?


    真的是她那番話說的太嚴重了嗎?


    “我們馬上就過來!”厲佑銘說完就掛了電話。


    把林蒙叫進辦公室,安排了接下來的工作,就要帶安薰兒離開。


    “厲佑銘,我沒說什麽!”


    “我信你!”


    “可是為什麽爺爺他老人家身體會突然變差?真的是因為我嗎?”安薰兒淚水止不住,滾落了下來。


    “先別著急,去看看再說!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好,年歲大了,不一定就是你的關係!”


    厲佑銘安慰著她,兩人匆匆收拾了東西,坐著電梯去停車場。


    剛剛坐下係上安全帶,厲家老宅那邊又打來電話。


    厲佑銘看了一眼號碼,劃開了接聽鍵。


    “三少爺,不好了,夫人瘋了!”


    “怎麽迴事?”厲佑銘臉色寒了寒。


    “不知道啊,剛才說要喝水,給她端水進去,突然就開始砸東西了!”傭人那邊聲音焦急,隱約還能聽到習美諭大喊大叫亂砸東西的聲音,單是聽到那邊的動靜就知道情況不妙。


    “叫醫生了嗎?”


    “醫生一直在呢!給夫人打了安定針,可是不起作用,醫生現在也攔不住夫人,您快迴來吧!”


    一邊是療養院,一邊是老宅,兩邊一樣重要。


    看出厲佑銘的糾結,安薰兒道:“不如分開,你迴老宅看看你母親,我讓司機送我去療養院,去看爺爺!”


    “薰兒——”


    安薰兒知道,他這是又不放心她了,伸手握住他寬大的手掌,“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事不宜遲,兩人分開行動。


    療養院要近一些,老宅那邊遠一點,安薰兒讓厲佑銘路上別著急,到了之後會給他打電話的。


    第二次來療養院,安薰兒心思沉重,今天的療養院似乎更加安靜了,門口停著兩輛車,陽光投射在車身上,折射出清冷的光。


    安薰兒跟著司機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當中的厲世江,以及環抱兩臂來迴不停走動的厲勝男。


    厲勝男看到她,不悅的哼了一聲。


    “爺爺他怎麽樣了?”安薰兒問。


    厲世江抬頭望她,示意她自己進去看。


    推開房門,安薰兒看到醫生和護士在裏麵忙碌,老爺子身上插滿了管子,鼻腔裏,嘴巴裏,到處都是。


    哪時是一個曾經在商場叱吒風雲的人物,完全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生命那麽的脆弱,仿佛是風中搖擺的燭火,不知道哪一秒就會滅了。


    安薰兒撲過去,嘴唇哆嗦著,輕聲喊了一句,“爺爺!”


    “噓!病人要靜養!”護士道。


    安薰兒捂著嘴,難以置信,“為什麽才隔了兩天就變成了這樣?我走之前他還好好的!”


    厲鳳良還是聽到了安薰兒的聲音,慢慢睜開了眼睛,昏濁的眼裏找到焦距後,望著安薰兒笑了一下,很溫暖的眼神。


    安薰兒看到他嘴巴動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連忙道:“爺爺,你別說話,我就在這裏陪著你,你聽醫生的話,好好養身體!”


    厲鳳良眼睛眯起,似是在點頭,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走到門外,安薰兒看到隻有厲世江坐在椅子上,厲勝男已經沒了人影。


    “對不起,我知道爺爺會變成這個樣子!”


    厲世江望著她,知道自己還有後代之後,他見這個女兒的次數不多,除了第一次,似乎也都是一些不愉快的迴憶,包括這次。


    “你叫他爺爺,你認了他,卻不願意叫我一聲父親?”


    安薰兒咬著嘴唇不願開口。


    “我聽勝男說,你跟老爺子談過一番之後,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讓我猜猜,你談的是什麽!”厲世江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繼續道:“你想讓老爺子勸我放下仇恨,放過厲佑銘和習美諭?”


    安薰兒瞪圓了眼睛望著他,沒想到他居然能猜對。


    “你一定還說了其它的,比如說要脅他!”


    “我沒有!”


    “老爺子八十了,對於這個年紀的人來說,什麽仇啊恨啊,他已經不在意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傳的這份基業,以及厲家!你是厲家三代裏的唯一一人,他對你寄予厚望!你拿自己當籌碼,來要脅他!”


    “我沒有那麽想!”安薰兒大聲道,看著厲世江淡漠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樣。


    難道真的是血脈相連嗎?他居然能猜測個七七八八,還是隻是被他蒙對的?


    “薰兒,你是我的女兒,我雖然沒看到你長大,可是你從小經曆的事我都知道,多少能分析得出你的性格,你能豁得出去,也沒有什麽是你不敢不能的!”


    厲世江說到這裏,竟笑了兩聲,冷淡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皸裂,“不得不說,你這一招棋走的挺對,你觸到了老爺子心裏那根最不能碰的線!”


    “老爺子給我打電話,開口的第一句就是,仇恨和骨肉,哪個重要!”


    安薰兒顫抖著,這不也正是她想要問老爺子的問題嗎?


    “你猜我是怎麽迴答的?”


    “不知道!”


    “我當時迴答他的是,我憑著仇恨苟延殘喘了二十年,是仇恨讓我活了下來,而女兒,我知道她的存在不過幾個月!”


    安薰兒後退著,步子踉蹌,“所以,在你心裏,骨肉不如仇恨重要,是可以舍棄的!”


    厲世江抬起頭,深邃的目光沉靜的如一汪死寂的潭,“你的心裏,親情和愛情哪個重要?”


    安薰兒抿著唇,不肯迴答。


    “你看,你肯定會選擇後者,因為愛情是你熟悉的,親情是陌生的!我也一樣,仇恨是我熟悉的,骨肉是陌生的!”厲世江推著輪椅往前移了兩步,“我絕對不允許骨肉來壞了我的好事!”


    安薰兒眉心一蹙,有股不好的預感,抬腳就要往外走,然而,門口走來兩個人,白色的護士裝,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


    “你想幹什麽?”安薰兒猛的迴頭。


    “你爺爺很喜歡你,有你在他身邊陪著,他的病情能迅速得到穩定,也會慢慢恢複!”


    “你想囚禁我?”


    “不,你的成長我錯失了二十年,我想彌補你!”


    “你就這樣彌補?”安薰兒怒不可遏。


    厲世江望著她,看著她倔強而憤怒的眼睛,透過那對眼睛又去搜尋記憶當中熟悉的輪廓,然而,事情過去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


    且說厲佑銘迴到老宅,習美諭還在砸東西。


    房間裏,地上一片狼藉,一切可能造成危險的東西全都被搬了出去,但她還在砸,撕扯被子和枕頭,鋒利的指甲在紅木床頭使勁的刮著,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兩個傭人在門口竊竊私語,說著夫人瘋了的話。


    厲佑銘黑著臉走過去,兩人趕緊低頭離開。


    “變成這樣有多久了?”他問醫生。


    “今天早上突然犯的,初步診斷是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厲佑銘兩眼危險的眯了起來。


    “是的!眼下的夫人狂躁不安,偏執,幻聽幻覺,亂摔東西,衝動傷人等等,這些都是精神分裂的表現!”


    傭人在一旁補充道:“夫人總懷疑有人要加害她,一會奪她財產,一會奪她……兒子,我們根本靠近不了!”


    說話的傭人臉上還有一道暗紅的撓痕,是習美諭抓出來的。


    厲佑銘沉默片刻,抬腳往前。


    習美諭聽到動靜,突然抬頭,大叫,“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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