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薰兒怔怔的望著他溫潤的眉眼，“宏哥想……怎麽辦？”
黎瑞宏退出遊戲，把手機拿在手裏把玩，但胳膊也沒離開安薰兒，仍舊搭在她的肩膀上。
“小薰兒，你了解你父親嗎？”
安薰兒搖頭，她之前也隻是從羅雲哲口中知道他還有個大舅舅，具體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又去談何了解？
黎瑞宏道：“我跟你說過吧，我是12歲那年遇到養父，他讓我吃飽飯，有衣穿，不用再跟人去打架，我有了自己的房間，不用再跟狗睡在一起，最初的幾天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幾天，從地獄到天堂，其實就這麽簡單！”
“可是，好日子不長，幾天之後，祥叔就丟過來書本讓我學習，給我立規矩，我就像一塊海棉，每天被逼著學習各種知識，祥叔對我沒有好臉色，養父也沒再見我，我的生活裏隻剩下兩個字——學習。
再次見到養父是在半年後，那一刻我很激動，因為在那半年我長高了很多，養父坐著輪椅，我站直了比他還高，養父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很好！’我那個時候真的激動的要掉眼淚了，那是一種被承認後的存在感，認同感，他能說這句話，說明我對他不再隻是一個透明。
直到我滿20歲那一年，養父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說報答他的時候到了，他交給我了一個任務！
你說的對，我從一開始就是被養父當成刀來培養的，他在利用我，他讓我這把刀殺誰，我便殺誰！沒有任何原因，隻因為他需要！”
黎瑞宏的聲音有些傷感，“即使是這一聲‘義父’也是我自己求來的，我跟他說你救了我，又教我這麽多東西，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後會把你當成父親來看待！可笑的是，他從來沒有承認過！”
“你恨他嗎？”安薰兒問。
“不恨！如果沒有養父，我現在說不定還在唐人街混生活，刀口舔血，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但你要知道，刀用多了也會產生想法的，和你結婚是我向他提的第一個要求，結果他拒絕了！”
黎瑞宏用手指抬起安薰兒的下巴，“我連你懷孕了都能接受，他為什麽要拒絕呢？我不優秀嗎？我人不好嗎？我長的也還行吧？我想不通！思來想去，我隻能找到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從沒把我當自己人！刀就該有刀的樣子，當什麽自己人？理是這個理，但是刀委屈啊！”
安薰兒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黎瑞宏，這算什麽事呢？
明明今天要做手術的是她，她要跟肚子裏的寶寶永別了，生離死別的事該傷心痛苦的是她，為什麽黎瑞宏看起來比她更難過呢？
厲世江的為人怎麽樣，她不清楚，他跟黎瑞宏之間是父子恩情，還是利用與被利用，她也不清楚，因為不清楚，所以不知道該怎麽接黎瑞宏的話。
好在黎瑞宏也沒打算從她嘴裏聽到什麽。
恰在此時，裏麵傳來護士的喊話，“下一個，安薰兒！”
安薰兒一驚，猛的抬頭，看到大屏幕上果然她的名字跳到了第一個。
緊張，害怕，不舍，各種情緒紛遝而來，安薰兒緊張的攥著拳頭，感覺肚子裏就像有什麽在拉扯她一樣，好疼！
黎瑞宏迴過神過，笑著拍她的手，“別怕，會打麻藥的，你隻需往那裏一躺，醒來就結束了！”
安薰兒想衝他擠出一個笑容，告訴他自己不怕，可半天嘴角都不肯配合，她笑不出來。
“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安薰兒扶著椅背站了起來，兩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每邁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
“安薰兒是嗎？”
進去之後，護士拿著單子例行問了一句。
安薰兒點頭，“是！”
“去四號床躺著，把褲子脫了！”護士嫌棄的瞥了安薰兒一眼，哼了一聲對旁邊的同事道：“又一個，才20歲呢，真是作孽！”
安薰兒張了張嘴，護士眼睛一瞪，說話更不客氣，“怎麽了？還不服氣？管不住自己的腿，還不許別人說兩句？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女孩子，一點底線都沒有，以為兩條腿一張就沒事了，享受的時候別弄出人命啊！”
護士的話引來其它人的注目，安薰兒又羞又惱，快速找到四號位，走了進去。
這就是一個簡單的手術台，周圍都用淺米色的簾子厚厚的遮住，簾子一拉就自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躺下去，把褲子脫了，兩腿分開，等著！”護士說的毫不留情麵。
安薰兒站在手術台旁邊，遲遲沒動。
讓她就這麽脫了褲子躺著，還是在這樣的地方，她辦不到。
“快點，外麵還有好多人排隊等著呢！你要不想做，就換下一個來！”
安薰兒咬著唇，不止是臉，連耳根子都紅了。
護士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喲，還害羞啊！跟男人做的時候不害羞，卻怕在我們麵前脫褲子？你到底做不做？我跟你說，你那檢查的單子上麵寫著已經三個月了，再拖下去對你可沒有好處！”
“我……做！”安薰兒的聲音有氣無力。
她必須要做，來醫院之前不是深思熟慮過很多次了嗎？已經到這一步，再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手指解開了牛仔褲的扣子，慢慢下滑拉鏈，坐在了手術台上——
——
厲宅。
習美諭奇怪的看著自己兒子，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兒子居然陪著她吃早餐？這麽些年，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佑銘，你今天不去公司？”
厲佑銘埋頭喝湯，‘唔’了一聲，“要出趟差，晚點去！”
“又出差啊？去哪裏？要多久？”
厲佑銘沒有迴答。
習美諭知道公司裏的事情他很少跟自己講，不迴答肯定是因為覺得沒必要，也就沒有再問，反正過幾天就迴來了。
“出差也好，就當是散散心，省得看到那些個謠言心煩，公司裏的事你處理好，可以在外麵多玩幾天！”
習美諭像是想到了什麽，放下湯匙，站了起來，“你等一下，我給你拿個東西！”
片刻後，習美諭迴到餐廳，手裏拿著一張紙條，遞給厲佑銘，“你看看這個，這個醫生聽說是男科專家，手上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我打過電話問了，對方這段時間正好有空，你看看你的時間安排跟他約約，有病咱們就治，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我就不信治不好！”
厲佑銘隻是瞥了一眼，連接都沒接。
習美諭不滿意了，“佑銘，媽知道你想什麽，你放心，這個專家絕對可靠，比韋庭川強！你說你要是不治好，我怎麽抱孫子？我們忙活這麽多年又是為了圖什麽呢？”
厲佑銘反感的丟下碗，清脆的聲音嚇了習美諭一跳。
“不要提我們，那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習美諭怒道：“我一廂情願，你覺得我是為了我自己嗎？我做這麽多不還是為了你，你要不是我習美諭的兒子，我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真是沒良心，好端端陪我吃個早餐，也要跟我鬧不愉快！”
一句話說的厲佑銘臉色好看了一點，“再說吧！走了！”
習美諭擺擺手，“快去快去，別讓人挑你毛病，這個時候更要把公司經營好，隻要手裏有錢，讓那些人酸去！”
從厲宅出來，厲佑銘沒有去公司，而是去了療養院。
葉老爺子葉鳳良自從上次暈倒之後，就一直住在療養院休養，療養院是厲氏集團旗下，環境不比厲家老宅差，厲勝男時常會去照顧他。
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總感覺療養院裏的氛圍不對。
病房裏，老爺子厲鳳良昏濁的眼裏閃爍著淚光，枯樹枝一樣的十指不停顫抖，這麽大的年歲了，眼睛時常會花，但他仍舊不敢眨眼睛，他怕一不小心麵前這個坐輪椅的男人就會消失。
厲勝男捂著嘴巴，眼淚簌簌直下，她不敢哭出聲，壓抑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來，撕扯著病房內所有人的心。
“爸，小男，我迴來看你們了！”厲世江淡淡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
“大哥，真的是大哥？我不是在做夢吧？”
厲勝男撲向輪椅，摸摸厲世江的胳膊，又去摸他的臉，手指在觸到他臉上的疤痕時，像是被燙了一下，再往下摸他的腿，“大哥，你……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你的腿……”
厲世江望著她，“小男，你不是也變了嗎？”
厲勝男摸著自己的臉，“是啊，我都老了，頭發也白了，可是我再變，也還記得大哥的樣子！”
“老大——”老爺子啞著嗓子喊了一句。
厲勝男趕緊抹掉眼淚，把輪椅推到病床旁邊，“爸，也讓爸摸一摸，是真的，不是夢，爸，大哥沒有死，大哥迴來了！”
老爺子不停的點頭，“好，好好，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啊！”
“大哥，這些年你都在哪兒？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我也以為我死了！”和厲勝男二人的激動不同，厲世江很平靜。
黎瑞宏退出遊戲，把手機拿在手裏把玩，但胳膊也沒離開安薰兒，仍舊搭在她的肩膀上。
“小薰兒，你了解你父親嗎？”
安薰兒搖頭，她之前也隻是從羅雲哲口中知道他還有個大舅舅，具體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又去談何了解？
黎瑞宏道：“我跟你說過吧，我是12歲那年遇到養父，他讓我吃飽飯，有衣穿，不用再跟人去打架，我有了自己的房間，不用再跟狗睡在一起，最初的幾天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幾天，從地獄到天堂，其實就這麽簡單！”
“可是，好日子不長，幾天之後，祥叔就丟過來書本讓我學習，給我立規矩，我就像一塊海棉，每天被逼著學習各種知識，祥叔對我沒有好臉色，養父也沒再見我，我的生活裏隻剩下兩個字——學習。
再次見到養父是在半年後，那一刻我很激動，因為在那半年我長高了很多，養父坐著輪椅，我站直了比他還高，養父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很好！’我那個時候真的激動的要掉眼淚了，那是一種被承認後的存在感，認同感，他能說這句話，說明我對他不再隻是一個透明。
直到我滿20歲那一年，養父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說報答他的時候到了，他交給我了一個任務！
你說的對，我從一開始就是被養父當成刀來培養的，他在利用我，他讓我這把刀殺誰，我便殺誰！沒有任何原因，隻因為他需要！”
黎瑞宏的聲音有些傷感，“即使是這一聲‘義父’也是我自己求來的，我跟他說你救了我，又教我這麽多東西，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後會把你當成父親來看待！可笑的是，他從來沒有承認過！”
“你恨他嗎？”安薰兒問。
“不恨！如果沒有養父，我現在說不定還在唐人街混生活，刀口舔血，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但你要知道，刀用多了也會產生想法的，和你結婚是我向他提的第一個要求，結果他拒絕了！”
黎瑞宏用手指抬起安薰兒的下巴，“我連你懷孕了都能接受，他為什麽要拒絕呢？我不優秀嗎？我人不好嗎？我長的也還行吧？我想不通！思來想去，我隻能找到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從沒把我當自己人！刀就該有刀的樣子，當什麽自己人？理是這個理，但是刀委屈啊！”
安薰兒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黎瑞宏，這算什麽事呢？
明明今天要做手術的是她，她要跟肚子裏的寶寶永別了，生離死別的事該傷心痛苦的是她，為什麽黎瑞宏看起來比她更難過呢？
厲世江的為人怎麽樣，她不清楚，他跟黎瑞宏之間是父子恩情，還是利用與被利用，她也不清楚，因為不清楚，所以不知道該怎麽接黎瑞宏的話。
好在黎瑞宏也沒打算從她嘴裏聽到什麽。
恰在此時，裏麵傳來護士的喊話，“下一個，安薰兒！”
安薰兒一驚，猛的抬頭，看到大屏幕上果然她的名字跳到了第一個。
緊張，害怕，不舍，各種情緒紛遝而來，安薰兒緊張的攥著拳頭，感覺肚子裏就像有什麽在拉扯她一樣，好疼！
黎瑞宏迴過神過，笑著拍她的手，“別怕，會打麻藥的，你隻需往那裏一躺，醒來就結束了！”
安薰兒想衝他擠出一個笑容，告訴他自己不怕，可半天嘴角都不肯配合，她笑不出來。
“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安薰兒扶著椅背站了起來，兩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每邁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
“安薰兒是嗎？”
進去之後，護士拿著單子例行問了一句。
安薰兒點頭，“是！”
“去四號床躺著，把褲子脫了！”護士嫌棄的瞥了安薰兒一眼，哼了一聲對旁邊的同事道：“又一個，才20歲呢，真是作孽！”
安薰兒張了張嘴，護士眼睛一瞪，說話更不客氣，“怎麽了？還不服氣？管不住自己的腿，還不許別人說兩句？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女孩子，一點底線都沒有，以為兩條腿一張就沒事了，享受的時候別弄出人命啊！”
護士的話引來其它人的注目，安薰兒又羞又惱，快速找到四號位，走了進去。
這就是一個簡單的手術台，周圍都用淺米色的簾子厚厚的遮住，簾子一拉就自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躺下去，把褲子脫了，兩腿分開，等著！”護士說的毫不留情麵。
安薰兒站在手術台旁邊，遲遲沒動。
讓她就這麽脫了褲子躺著，還是在這樣的地方，她辦不到。
“快點，外麵還有好多人排隊等著呢！你要不想做，就換下一個來！”
安薰兒咬著唇，不止是臉，連耳根子都紅了。
護士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喲，還害羞啊！跟男人做的時候不害羞，卻怕在我們麵前脫褲子？你到底做不做？我跟你說，你那檢查的單子上麵寫著已經三個月了，再拖下去對你可沒有好處！”
“我……做！”安薰兒的聲音有氣無力。
她必須要做，來醫院之前不是深思熟慮過很多次了嗎？已經到這一步，再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手指解開了牛仔褲的扣子，慢慢下滑拉鏈，坐在了手術台上——
——
厲宅。
習美諭奇怪的看著自己兒子，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兒子居然陪著她吃早餐？這麽些年，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佑銘，你今天不去公司？”
厲佑銘埋頭喝湯，‘唔’了一聲，“要出趟差，晚點去！”
“又出差啊？去哪裏？要多久？”
厲佑銘沒有迴答。
習美諭知道公司裏的事情他很少跟自己講，不迴答肯定是因為覺得沒必要，也就沒有再問，反正過幾天就迴來了。
“出差也好，就當是散散心，省得看到那些個謠言心煩，公司裏的事你處理好，可以在外麵多玩幾天！”
習美諭像是想到了什麽，放下湯匙，站了起來，“你等一下，我給你拿個東西！”
片刻後，習美諭迴到餐廳，手裏拿著一張紙條，遞給厲佑銘，“你看看這個，這個醫生聽說是男科專家，手上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我打過電話問了，對方這段時間正好有空，你看看你的時間安排跟他約約，有病咱們就治，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我就不信治不好！”
厲佑銘隻是瞥了一眼，連接都沒接。
習美諭不滿意了，“佑銘，媽知道你想什麽，你放心，這個專家絕對可靠，比韋庭川強！你說你要是不治好，我怎麽抱孫子？我們忙活這麽多年又是為了圖什麽呢？”
厲佑銘反感的丟下碗，清脆的聲音嚇了習美諭一跳。
“不要提我們，那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習美諭怒道：“我一廂情願，你覺得我是為了我自己嗎？我做這麽多不還是為了你，你要不是我習美諭的兒子，我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真是沒良心，好端端陪我吃個早餐，也要跟我鬧不愉快！”
一句話說的厲佑銘臉色好看了一點，“再說吧！走了！”
習美諭擺擺手，“快去快去，別讓人挑你毛病，這個時候更要把公司經營好，隻要手裏有錢，讓那些人酸去！”
從厲宅出來，厲佑銘沒有去公司，而是去了療養院。
葉老爺子葉鳳良自從上次暈倒之後，就一直住在療養院休養，療養院是厲氏集團旗下，環境不比厲家老宅差，厲勝男時常會去照顧他。
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總感覺療養院裏的氛圍不對。
病房裏，老爺子厲鳳良昏濁的眼裏閃爍著淚光，枯樹枝一樣的十指不停顫抖，這麽大的年歲了，眼睛時常會花，但他仍舊不敢眨眼睛，他怕一不小心麵前這個坐輪椅的男人就會消失。
厲勝男捂著嘴巴，眼淚簌簌直下，她不敢哭出聲，壓抑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來，撕扯著病房內所有人的心。
“爸，小男，我迴來看你們了！”厲世江淡淡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
“大哥，真的是大哥？我不是在做夢吧？”
厲勝男撲向輪椅，摸摸厲世江的胳膊，又去摸他的臉，手指在觸到他臉上的疤痕時，像是被燙了一下，再往下摸他的腿，“大哥，你……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你的腿……”
厲世江望著她，“小男，你不是也變了嗎？”
厲勝男摸著自己的臉，“是啊，我都老了，頭發也白了，可是我再變，也還記得大哥的樣子！”
“老大——”老爺子啞著嗓子喊了一句。
厲勝男趕緊抹掉眼淚，把輪椅推到病床旁邊，“爸，也讓爸摸一摸，是真的，不是夢，爸，大哥沒有死，大哥迴來了！”
老爺子不停的點頭，“好，好好，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啊！”
“大哥，這些年你都在哪兒？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我也以為我死了！”和厲勝男二人的激動不同，厲世江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