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兒,你是我的女兒!這一點我已經確認過了!”厲世江道。


    安薰兒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好奇怪,嘴唇居然是鹹的,因為厲世江的這句話,她居然流淚了。


    “你讓我緩緩!”安薰兒兩手抱頭,像是在沉思。


    厲世江也不打斷她,看著她不停顫動的睫毛,表現的很淡定。


    安薰兒這一緩,緩的時間有點長,脖子都勾疼了。


    “所以,你讓人請我過來,就是為了確認我的身份?五天前你就知道,這五天你一直在查,昨天的碰麵不是偶然,而是你最終確認了我的身份,才決定見我?”


    厲世江點頭,“對!”


    “如果確認不是呢?”


    “我會送你迴去!”


    “我殺了人!”


    “那不重要,即使是你殺的,我也相信你不是故意!”


    安薰兒輕諷了一句,“你好像來頭很大?”


    厲世江放在桌上交叉的兩手,換了一個手勢,“看你怎麽去理解了!”


    一直消失的祥叔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走了出來,還故意咳了一聲。


    安薰兒扭頭看了他一眼。


    厲世江淡淡道:“早晚該她知道,身為我的女兒連這點承受力都沒有嗎?”


    祥叔欲言又止,似是不忍心。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安薰兒奇道。


    “薰兒小姐,老爺先前不認你,也是有苦衷的。”


    厲世江擺擺手,“阿祥,不要當著孩子說這些!”


    “是,老爺!”祥叔退到厲世江身後半步,垂著手候在一旁。


    “薰兒,你剛才問我的來頭,我現在告訴你,我姓厲,你也姓厲,厲氏的厲。你爺爺是厲鳳良,你奶奶叫候淑君,你小姨叫厲勝男,你小姨父叫羅文謙,你表哥叫羅雲哲,你,是厲薰兒!”


    安薰兒眉頭擰了個死結,從厲世江說到厲氏的厲時,她的腦子就亂成一團了,根本聽不清他後麵講了什麽!


    腦子裏一直盤旋著一句話: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厲氏的厲?


    她姓的這個厲,是厲氏的厲?


    可是……


    “可是你不是死了嗎?車禍,從山坡上摔下去,山穀裏車都碎了,到處都是血,你……你怎麽又活了呢?”安薰兒激動的語無倫次。


    她記得厲家老大的事,羅雲哲說起過的,說他的另一位大舅舅在他一歲多的時候就去世了,車禍現場很慘烈。


    如果厲世江說的是真的,為什麽這麽多年沒有聽到音訊,一直到現在他才出現?


    “對,我又活了,我也以為我會死了!”


    厲世江麵無表情,語氣平淡的近乎殘忍,那麽慘烈的車禍於他來講,似乎隻是一個簡單的過去,重新提及,沒讓他的心有半分起伏。


    “薰兒,記著,你的奶奶是心肌梗塞而死,她有心髒病,一激動就會危及性命。你小姨父是應酬時飲酒過量猝死,你表哥羅雲哲是摩天輪失事死亡,再有一個我,是車禍而亡!”


    安薰兒臉色煞白,厲世江短短的陳述當中,讓她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厲佑銘說過,一切的巧合都是人為!


    一想到厲佑銘,安薰兒再次心驚,比先前的震驚更大,激動的直接跳了起來。


    她不可思議的瞪著自己的肚子,抬起手,手指顫抖著像是打擺子一樣,費了好大的勁才移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那裏麵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快三個月了。


    那是……


    那是厲佑銘的孩子。


    厲氏的厲,厲佑銘的厲,厲薰兒的厲。


    安薰兒很想笑,仰天大笑,這算什麽事呢?


    她突然很羨慕男人,男人有時候可以借著抽煙來轉移注意力,哪怕她覺得煙味嗆人,但她此刻是多麽想有一支煙來幫她轉移注意力,哪怕是給她短暫的鎮靜呢!


    搖搖晃晃的往外走,兩腿都不聽使喚了,機械似的往外挪,好幾次都差點摔跤。


    “薰兒小姐——”祥叔一臉擔心。


    “你去跟著她,不要試圖勸她什麽,她自己會想通的!”


    “是!”祥叔匆匆忙忙小跑過去,走到門口看到外麵陰沉的天空,又折身迴來拿了一把雨傘。


    “不要跟著我!”


    安薰兒憤怒的大吼一聲,突然邁開步子狂奔起來。


    花園很大,因為半夜下了雨,地上還有點濕,安薰兒腳下一個不穩,踩在水坑裏,直接滑倒在地。


    祥叔想上去幫忙,安薰兒兩手撐在濕漉漉的地上,猛的站起來,再次往前跑,衣服都濕了,裙子下半截全部貼在腿上,拖累了她的步子,更加踉蹌了。


    她一直跑,一直跑,祥叔畢竟年紀大了,跟不上。


    安薰兒跑起來不辨方向,竟不知不覺的跑到了昨天路過的河邊。


    河麵有點點水紋,似乎又下雨了,一抹臉,才發現臉上全是水,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太久沒運動了,腿有點抖,膝蓋一彎,安薰兒便跪了下來,捧著臉嗚嗚痛哭。


    父親找到了,她是激動的,值得高興的,可是為什麽父親要姓厲?


    為什麽她要姓厲?


    如果她姓厲,讓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難怪厲佑銘一直讓她打掉孩子,不管她如何的哀求,甚至卑微的連尊嚴都不要,仍舊換不來他的一絲心軟。


    原來症結在這裏!


    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知道她是誰,知道她跟他之間的關係,可他就是不說,隻是殘忍的,強迫的,甚至使上手段,威逼哄騙,讓她去醫院打掉孩子。


    他的不正常是從除夕那晚開始的,也就是說從除夕那天起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瞞著她,讓她在空蕩蕩的別墅裏呆了整整三天,盼來了一個冷漠殘酷的厲佑銘,他踢翻了她給他準備的飯菜,無情的說要分手,讓她度過了生不如死的幾個月。


    還有羅雲哲,生日當天,他口口聲聲說他是她的哥哥,他要當全天底下最寵愛妹妹的哥哥,要讓她變成最幸福的妹妹。


    原來,羅雲哲也知道!


    就連厲世江,這個所謂的父親還是在知道消息後把她擄了過來,不聞不問,把她圈禁在這片花園裏,任由她心急慌張,看著她像個傻子一樣望著日落月升。


    他們都知道,唯獨瞞著她一個人!


    他們把她當成了傻子,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玩物,表麵上一套,背地裏一套,他們看著她消沉,痛哭,疑惑,一場一場的惡夢伴隨,可他們什麽都不說,一個字都不肯對她透露。


    “薰兒小姐,終於找到你了!”


    祥叔撐著一把大黑傘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滿臉潮紅,膝蓋以下的褲腿全濕了。


    安薰兒沒有聽見,失神的跪坐在水坑裏,望著河麵上濺起來的朵朵水花,身上已經全部淋濕了,雨水在頭發凝成水珠,很快就沿著蒼白的臉頰滾落下來,眼睛通紅通紅的,像是丟了魂,看著讓人萬分心疼。


    “薰兒小姐,可使不得,趕緊起來,當心生病了!”祥叔把雨傘撐在安薰兒頭頂,又去拉她起來。


    安薰兒用力咬著嘴唇,她不想再哭了,可是臉上的雨水就是停不住,流到嘴裏又苦又鹹的,鹹的她一遍又一遍的流淚,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滋味更加苦澀。


    “薰兒小姐,老爺不讓我勸你,可是老爺自己也苦,那場車禍要了他的雙腿,臉毀了,嗓子也壞掉了,命都差點丟了,昏迷了大半年才醒過來。他是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不然早就迴國來看你了,也不用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把自己囚禁在島上以作懲罰。”


    祥叔長長歎了口氣:“好在今後不會了,老爺有女兒了,有後了,小姐也找到了生父,再也不用受苦了!”


    “我恨你們!”安薰兒突然說了一句。


    祥叔一怔,沒聽明白,“小姐——”


    “我恨你們,真的!我恨欺騙我的人,我恨把我當成傻子的人,我恨你們的自私,我恨你們的絕情,我恨你們!我乞求過,我不要臉,我把我的自尊拿出來,任由你們踩踏,可是你們呢?我努力過,拚命過,可是我的努力在你們眼裏一文不值,不值!”


    安薰兒推開祥叔手裏的傘,她不要打傘,她要讓雨水好好的淋淋自己,把自己的心衝個透徹,把眼睛衝的更明亮。


    “小姐,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老爺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一份神秘郵件寄過來,估計這一輩子老爺都不知道有小姐的存在!”


    祥叔把雨傘重新擋在安薰兒的頭頂,歎道:“老爺這些年如履薄冰,一刻也不敢鬆懈,那場車禍不僅損壞了他的身體,也帶走了他的健康,尤其是近些年身體越來越差,可他不願意放過仇人!”


    “那座島對他的身體調養有好處,可知道你的存在之後,他立刻決定啟程迴國,確認小姐是老爺的骨血之後,老爺還破例喝了酒,他的嗓子壞了,對於酒醫生是絕對禁止的,可是他高興啊,又沒有人可以訴說,隻能飲酒以示激動。”


    “小姐,老爺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走在前麵的安薰兒身子晃了晃,在祥叔的驚唿中直接摔倒在地。


    “薰兒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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