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佑銘沒有好臉色,但還是放開了她,把剛才放在手邊的外套丟給了她。


    怒氣顯然未平,白色襯衫下的胸膛起伏不定。


    安薰兒偷偷瞅了瞅他的臉色,把大衣緊緊抱在懷裏。


    大衣上麵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還有一種淺淺的煙味,是他身上一貫帶著的味道,摸著柔軟厚實的衣料,安薰兒覺得莫名的心安,就像是先前在眾目逼視之下,被他強擁在懷裏一樣,也就不在意他衝自己冷言冷語了。


    “厲佑銘,謝謝你!”安薰兒的聲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說出口了,還是隻在腦子裏想著這句謝謝。


    厲佑銘扭頭看了她一眼,略微停頓半晌,手又伸了過去。


    安薰兒以為他還要懲罰自己,目光幽怨的瞪著他,她都跟他說謝謝了,她也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為什麽他還不肯放過她?難不成又是那種懲罰?這可是在車上!


    孰料,他沒有用蠻力,大掌探過來,直接覆在了她被打腫的那半邊臉上,溫熱的掌心有著燙人的溫度,一直傳到耳根。


    “孟悅怡打的?”


    安薰兒‘嗯’了一聲。


    “為什麽不還手?”


    安薰兒眨眨眼,把他剛才那句話在腦子裏又迴放了一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他……居然問自己為什麽不還手?


    那可是他的未婚妻!


    他的話裏明顯帶著質問,有著責怪,他讓她還手?


    “說話!安薰兒,如果以後再讓我發現你問話不答,我就封了你的嘴巴,反正隻是擺設,那就一直擺設下去好了!”


    厲佑銘沒有一點耐性,擱在公司,這樣的下屬早被他開除八百迴了,被拉入黑名單,永遠沒有再次錄用的可能。


    安薰兒趕忙道:“打不過!”


    “打不過?”厲佑銘冷笑一聲,“你還挺以此為榮是不是?就隻會在我麵前橫!”


    “我是不怕她的,可還有蘇靜萱,她們兩個人一起,我毫無反抗之力!你以為我不想嗎?誰願意被人打臉?”


    厲佑銘眼底的光芒沉了沉,“除了打你一巴掌,還有呢?”


    安薰兒搖了搖頭,“沒了!”


    “愚蠢的人被人摁住打臉也不奇怪,都是咎由自取!”厲佑銘麵無表情的做了一句總結,氣的安薰兒牙癢癢。


    迴到家,厲佑銘把安薰兒懷裏的外套奪了過來,丟在沙發上,又把她身上的大衣也扯了下來,然後掰著她的肩膀一轉,讓她背對著他。


    衣服後麵破成了兩半,沒了厚實的大衣壓著,又像是沒了束縛的布料,沿著她圓潤的肩膀滑了下去。


    身體乍涼,安薰兒嚇的趕緊提了起來,緊緊的抱在胸前,不讓裙子滑下去,“我……我先上去換衣服!”


    說著就要跑。


    厲佑銘抓住了她,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裙子,安薰兒嚇的小臉發白,以為他又要化身大尾巴狼,對她施暴。


    然而,等了一會,卻見他沒動靜,小心的扭過頭,看到他的視線不是盯著她的後背,而是她破爛的裙子,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安薰兒好不納悶,“怎麽了?還能補好嗎?”


    “沒你的事,上去換衣服!”


    安薰兒如蒙大赦,抱起裙子就跑。


    上了樓,安薰兒把門反鎖,兩隻胳膊一垂,華麗的禮服便滑落了下來,掉到了腳踝。


    好奇他剛才在看什麽,安薰兒把裙子撿起來,也盯著後麵被扯爛的地方,瞪大眼睛盯著,盯著盯著,兩顆黑葡萄一樣的眼睛越來越大,最後險些把眼睛給瞪出來。


    她好像知道厲佑銘在看什麽了!


    寶藍色的裙子後背,有一道長長的裂口,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腰際,安薰兒最開始以為是拉鏈出了問題,但不是,拉鏈好端端的,而在拉鏈旁邊的那道口子上麵半截是整齊的,下半部分才是正常的撕痕,顯然這不是一次形成的。


    安薰兒想起晚上她一共聽到了兩次裂帛的聲響,一次是在洗手間,另一次是在樓梯間,而這兩次孟悅怡和蘇靜萱都在場。


    答案唿之欲出,顯然這條裙子之所以破,不是偶然,而是人為,有意為之。


    那兩個人,竟在一開始就設計好了。


    衛生間裏的巴掌,孟夫人丟的戒指,以及她跟黎瑞宏在樓梯間裏偶遇,然後被所有人圍堵……


    所有的一切都被孟悅怡和蘇靜萱算計在裏麵,而她安薰兒就像一個傻瓜一樣栽了進去,甚至於,她有個大膽的猜測,黎瑞宏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為什麽一切都是那麽的巧合?


    思及至此,安薰兒一陣後怕,渾身發涼,如果後來厲佑銘沒有出現,她是不是就要被孟蘇二人徹底的陷害成功了?


    黎瑞宏如果不幫她作證,排隊嫌疑,她就是有八張嘴都說不清楚。


    厲佑銘……


    安薰兒緊緊捏著裙子,心底湧出一片暖流,通向四肢百骸。


    洗了澡,換上軟唿唿的睡袍,安薰兒剛拉開門,就看到厲佑銘站在門口,猛的被一道高大的黑影堵在眼前,嚇了安薰兒一大跳,看清是他後,那顆快要飛出的心才踏踏實實放了迴去。


    “你怎麽……”


    厲佑銘肅著臉,盯著她的眼睛半晌,才輕咳一聲,抬起手送到她麵前,看其神色,竟有幾分不自在。


    在他寬大厚實的掌心裏有兩個白皮雞蛋,乒乓球的大小。


    雞蛋?安薰兒有點為難,“我晚上睡覺前,不喜歡吃雞蛋,噎得慌!”


    厲佑銘雙眸微沉,語顯不耐,“你是不是一定要這麽蠢?”


    “什麽?那……是你想吃?煮雞蛋麵?”安薰兒真心不明白。


    “你是不是腦子裏麵隻有麵條?”厲佑銘把雞蛋往她手裏一塞,“給你敷臉的,腫的跟個豬頭一樣,晚上我在書房休息,沒事不要打擾我!”


    厲佑銘說罷,轉身就走,拐進了隔壁的書房,直到書房門‘砰’的一聲響,才把怔怔發呆的安薰兒拉迴現實。


    雞蛋還是熱的,顯然剛煮好不久。


    因為她的臉腫了,他竟給她煮了雞蛋?


    今晚的厲佑銘一再刷新安薰兒的三觀,掐了掐完好的那半邊臉,好疼,不是做夢。


    也就是說,剛才的確是厲佑銘把雞蛋給她的?


    溫熱的雞蛋騙不了人!


    她該不是看到了假的厲佑銘吧?


    隔壁,厲佑銘在打電話,今晚發生的事並不是一走了之就算結束的,有很多爛攤子要收拾,一個解決不好,後麵的發展就不可收拾,他不喜歡一切脫離掌控。


    幾個電話出去,他大致了解了情況。


    習慣性的去端咖啡,手抓空了,視線一掃,卻看到桌邊是空的,那裏沒有咖啡杯。


    ‘叩叩’,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在門外響起。


    厲佑銘把筆記本電腦蓋上,揚聲迴了一句,“進!”


    安薰兒推開了門,賊頭賊腦的,手裏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見厲佑銘沒有阻止,小步走過來,把牛奶一直推到他的手邊,黑亮的大眼睛骨碌轉了轉,“你晚上估計也沒吃多少東西,喝點牛奶吧!明天我起早一點,給你做早餐,你想吃什麽?”


    厲佑銘看了一眼時間,答非所問,“怎麽還沒休息?”


    “馬上就睡了!”


    “嗯!”


    “那……明天的早餐你要沒意見的話,我就自己作主了!”


    “做飯事情你自己決定就好!”


    “哦!”等了一會,兩人都沒說話,空氣當中彌漫著一股叫尷尬的氛圍,安薰兒咬著唇,指了指門口,“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


    “嗯!”


    安薰兒見他實在不想說話,桌上的電腦燈光還是亮著的,估計有工作要做,也就沒再打擾。


    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厲佑銘,謝謝你煮的雞蛋!”


    厲佑銘哼了一聲,“滾吧,別幹擾我掙錢!”


    “哦!”安薰兒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吞吞吐吐道:“其實,你的錢已經很多了,多一點少一點隻是數字稍微變化而已,也沒什麽要緊,經常熬夜不好,把牛奶喝了吧,助眠的!”


    安薰兒說罷,捏著袍子的腰帶快步走出,耳根竟是發燒的厲害。


    迴到房間,安薰兒半靠在床上,學在電視裏的畫麵,拿著其中一枚雞蛋在腫起的半張臉上慢慢揉著-——


    她失眠了!


    厲佑銘望著重新合上的房門,把電腦又打開,看了一會資料,目光掃向那杯牛奶,遲疑片刻,端了過來。


    抿了一小口,味道讓他不喜,他還是更習慣苦澀香濃的咖啡。


    但,不知為何,他卻把這杯不討他喜歡的牛奶喝了個精光。


    一直忙碌到深夜,厲佑銘才從皮椅裏站了起來。


    揉了揉疲憊的額角,厲佑銘推開了臥房的門。


    屋內黑漆漆的,有女孩輕柔的唿吸。


    厲佑銘鼻子嗅了嗅,聞到了一種特別的味道,走到牀頭,打開台燈,他在床頭的小桌上看到了剩下的半顆雞蛋,蛋黃與蛋白界限分明,細看之下,上麵還有兩排小小的牙印,在雞蛋的旁邊是一堆剝下來的雞蛋殼。


    至於另一枚雞蛋,已經不見了蹤影。


    望著安薰兒因為滿足翹起來的嘴角,厲佑銘的無名火沒了發泄之地,好不鬱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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