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憲將自己的書房讓給了陸晚楓,讓他坐在裏麵靜靜的看著自己摘抄出來的那本筆記。自己則在花園裏來迴的踱步。筆記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她東拚西湊出來的,但是全部都是真實有證據可考證的東西,那其中有當時自己父親奏折的副本,有從大理寺還有刑部通過其他手段弄出來的供詞


    。這裏麵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陸晚楓不曾見過的。


    今日他靜下心來細細讀來,隨著文字的深入,當年的情況已經慢慢的在他的腦海之中拚湊出來。


    “主子,慕容侯爺醒了。”杜憲留在藥廬的一個侍衛跑了過來,稟告道。


    “是嗎?”杜憲覺得自己腦殼子疼,“去看看吧。”那位老侯爺的脾氣啊……若是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赤條條的,估計不知道要怎麽發脾氣了。


    長樂侯府與平章侯府本來就不對付,現在真是……


    杜憲光是想,都覺得自己腦仁裏麵鬧騰的厲害。


    杜憲猜的沒錯。


    慕容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下墊著白色的軟布,身上有點冷颼颼的,滿鼻都是草藥的味道,濃是濃了點,但是不叫人覺得反感。


    他的雙腿和雙腳已經不能動了,所以感知不到任何東西,但是他的雙手能動。


    等他再清醒一點,發現自己身上未著片縷,難怪會感覺到一點涼意,而他的雙手則是被人朝上捆縛在他睡著的竹塌床頭的。


    慕容寒一驚,他不知道多久都沒見過自己的身體了,原本健碩的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水分一樣,現在幹枯的如同老樹一般,醜陋的讓他自己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


    可是偏偏就是這些他意圖掩蓋,不想被人看到的所有都暴露了出來,慕容寒的腦子當時就是一片空白。再朝這屋子的其他地方看去,那名當著杜憲的麵打了他的江湖庸醫正坐在床榻旁邊的一張竹椅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他頭臉上罩著的幕笠已經去掉,頭發攏在腦後梳著,


    露出一張滿是傷疤的麵容。那人還愜意的翹著二郎腿,手裏捧著一隻看起來十分古樸的紫砂茶壺,那茶壺怕是有點年代了,已經被盤的包了一層烏亮光滑的包漿,將紫砂的質感體現的淋漓盡致,隻


    看一眼就知道是好東西。


    ”醒來了?”見慕容侯爺睜開眼睛,鬼醫的嘴唇一勾。


    他應該是在笑著的,但是因為他容顏盡毀,臉上全是皮肉被刀砍以及燒傷的痕跡,所以他的笑容便顯得十分恐怖慎人了。


    “你……”慕容寒一動自己的手,發現自己被捆在了竹榻上,氣的氣血又翻湧了起來,隻說了一個自己就被自己的吐沫給嗆到,隨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看看,都這麽大年紀了,又不是黃毛小子。”鬼醫是存了氣他的心,慢條斯理的說道,“還能自己把自己給氣嗆了。”


    隨後他嘖嘖兩下,撇嘴搖頭。“平章侯府欺人太甚!”慕容寒也不知道是因為咳嗽,還是因為現在的姿勢太過羞辱,所以那原本蒼白的麵容上浮動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倒是看起來比平時那青白的模樣要


    生動了許多。


    慕容家的樣貌沒差的,一個個的都生的極好,所以慕容寒原本的樣子也是十分的俊朗的,隻是現在被毒給折磨的失去了往昔的光華。


    “不不不。平章侯府可沒欺你!”鬼醫抿了一口茶,哈哈一笑,“隻是我欺負你而已!”


    有區別嗎?


    慕容寒用力的掙紮,將竹塌給撞的劃拉劃拉的響。


    “你個老東西!”鬼醫一邊盤著自己手裏的茶壺一邊斜睨慕容寒道,“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紮的針!你再折騰,針移位了,出現什麽偏差,我可不管你了!”


    慕容寒一怔,低頭,這才看到自己的腰腹還有雙腿上紮了不知道多少銀針。


    他的身體自雙股以下已經是沒有任何知覺的了,所以壓根感受不到……“你都被我戳成刺蝟了。”鬼醫淡道,“我去哪裏給你找褲子穿!忍一忍吧!再個半個時辰,針就可以拿下來了。以後你每天過來給我紮一次,每三天過來泡一次藥浴,我先


    給你解毒!”


    鬼醫說完之後見慕容寒驚愕的瞪著他,他就索性再怪眼一翻,“你瞪我幹嘛?沒見過我這麽帥的嗎?”


    慕容寒……


    這位仁兄若是叫帥的話……那世上就沒有醜如鬼魅這個詞了。“你這是做什麽?”慕容寒定了定心神,這渾身赤條條的展露人前,著實的叫他感覺到羞恥!他想縮一下自己的身體,無奈他的雙手被捆著,雙腿又不能動。“你!莫要看我


    !趕緊放開我!”他隻能羞惱的對鬼醫說道。


    鬼醫被慕容寒一句話逗的差點將剛剛喝進去的茶水給笑噴出來。“你以為我想看你啊!”鬼醫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笑罵道,“我這輩子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就你這幹茄子一樣的有什麽好看的!要不是我們家侯爺讓我救你,你就是求我看


    ,我都懶的看!”


    慕容寒不知道他那句幹茄子是指什麽,但是還是氣的一口氣堵在了胸口。


    “你才幹茄子!”慕容寒已經氣到自己不知道要說點什麽了……


    鬼醫哈哈的笑了起來,“你還有點意思啊!居然聽懂了?”他樂不可支的指著慕容寒,“也不全然是老古董,老迂腐一個啊。不瞞你說,我保養的可好了!”


    慕容寒眼睛一翻,隻想祈求自己還是暈過去算了!他在軍營昏了那麽久,什麽葷話沒聽過,自然能理解鬼醫的意思。


    平章侯府裏麵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杜憲那個不著調的!手底下都是些不著調的貨!


    就在慕容寒被鬼醫氣的腦充血,很想一頭撞死的時候,杜憲從外麵匆忙趕來。


    “鬼醫叔叔,我能進去嗎?”杜憲本是想直接推門而入的,但是想起慕容寒在裏麵,於是就在外麵問了一句。


    “你進來幹嘛?”鬼醫吼道,“哪裏涼快哪裏給我待著去!”


    杜憲……有外人了!留個麵子行不行啊。


    她摸了摸鼻子,“聽說慕容侯爺醒來了?他沒為難你吧。”杜憲還是不放心的問道。“他為難我?”鬼醫轉眸,看著床上那個已經被他氣的隻有出的氣,快沒進的氣的人,忽而展顏一笑,“他已經被我捆起來了,想為難我?早二十年或許可以!現在想都別想


    !”


    慕容寒想要咬死他!


    杜憲……大熱天的,她隱隱的感覺到自己有點冷!


    “那個……”杜憲囧道,“怎麽說人家也是長樂侯,鬼醫叔叔別鬧太厲害了!”


    “你管的真多!”鬼醫在裏麵說道,“那不然你來救好了。我正好不想理這個老迂腐!”


    “別別別!”杜憲一聽趕緊改了口風,“那我去前麵準備點東西啊。”


    她看了看天色,再過一些時間,怕是慕容如玉就要迴府了,等他發現自己老子不見了,怕是要衝過來要人!


    總要先想辦法安撫住慕容如玉。


    等杜憲走了,慕容寒這才定了定自己的心神。


    “你與你主子兩個一唱一和的,騙誰呢?”他寒聲說道,“趕緊放開我!”


    “騙你呢唄!”鬼醫就是存心要氣慕容寒,誰叫這個人看不上他們侯爺呢!他那寶貝疙瘩一樣的杜憲可是他寵大了的孩子,任誰都不能輕易的作踐了!


    慕容寒……


    他真的感覺到自己又有要吐血的感覺了。


    “我要踏平你們平章侯府!”慕容寒頸上的青筋直爆,怒道!


    “嗬嗬。”鬼醫抬手如同拍小狗一樣抬起一隻手來拍著慕容寒的腦門,“你掙的開這繩子再說!”


    鬼醫笑的十分慈祥……


    慕容寒十分的暴躁……


    他真的在掙繩子。他雖中毒體衰,但是內力還保有一部分,但是這繩子好像有點邪門,若是普通的繩索,被他這般用力應該是已經斷裂開來了。可是現在他已經快要將吃奶的力氣用出來了


    ,這繩索還是紋絲不動!


    “你敢說你叫什麽名字嗎?”慕容寒累的氣喘籲籲,死瞪著鬼醫怒道。等他出去了,要找這人報仇,總要知道名字吧!“我想想啊。”鬼醫真的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腦門,故作沉思,“其實你不問,我都快要忘記我的名字了,就連我家阿憲也一直叫我鬼醫叔叔。”隨後他啊了一聲,倒是將盛怒


    之中的慕容寒給嚇了一下。


    “我想起來了。”鬼醫白了慕容寒一眼,“不過不想告訴你!”


    “鼠輩!”慕容寒等了半天就等來這麽一句,氣的又有點心絞痛。


    “隨你怎麽說。”鬼醫笑道,“你問這麽詳細做什麽?想要以身相許嗎?”


    慕容寒眼睛一翻,真的要背過氣去了!


    “你做夢!”他咬牙切齒道,“你們平章侯府沒一個正常的!都是一群有病的!”“是啊是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慕容侯爺真厲害。”鬼醫平日裏也沒這麽多話的,不知道為什麽,對著慕容寒就是各種冷嘲熱諷,許是看著他暴跳如雷卻拿自己沒辦法的


    樣子實在是太爽了……


    慕容寒要是現在雙手能動,隻怕是早就一掌拍向鬼醫了。或者是幹脆給自己一掌,拍死自己算球!“你說你脾氣這麽暴躁,又是個直性子,難怪養出來的兒子也學你的這副德行!”鬼醫搖頭說道。“老東西,睜開眼睛看看你自己身上的針是什麽顏色的!我若是想害你,何


    必坐在這裏和你廢話!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一味的鑽牛角尖。不知道你們姓慕容的腦子是不是隻有一根通風管子!”


    慕容寒……


    他依言低頭看了看插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針。靠近腰腹部的針露在外麵的部分還是銀白色,越是朝下,露在外麵的部分顏色越深,等到了腿部的時候,那些插在皮膚之中的針露出的部分已經變成了漆黑漆黑的顏色了


    。


    “這……”他一怔,張口結舌。“看到了吧!”鬼醫抿了一口茶水,悠哉的說道,“在給你拔毒呢!你身上中了兩種東西的毒,若是現在不治,慢慢的毒氣朝上,等侵蝕到你的胸口的時候,你就真的完蛋了


    !你覺得你可以用功力壓製毒氣的蔓延,你能壓製多久?你頂多還能再拖上一年。”


    慕容寒沉默了。


    是啊,他雖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將生命拖延多久,但是他對自己的毒也有點了解。隻是鬼醫告訴他的時間明顯比他自己估算的要短太多了。


    他以前覺得自己還能撐個三五年,看到自己的兒子再強大一點,現在看來,不行了……


    “怕了?”鬼醫見慕容寒沉默不語了,頓覺無趣至極,於是挑唆道,“沒想到你是這樣貪生怕死之徒。”


    “我本就是個該死了的人。”慕容寒幽幽的說道,“我不怕死,隻是怕有些事情做不完。”


    他還沒看著慕容如玉成長起來,沒看著他娶妻生子,成家立業……沒看著他強大到足以替慕容世家那麽多屈死的英魂報仇……


    “你還想做什麽?”鬼醫不屑的說道,“你都這樣了,還能做什麽!”


    是啊,慕容寒心底一冷,他已經形同廢人……


    “你真的能替我解毒?”慕容寒沉默了良久,轉眸看向了鬼醫。


    鬼醫就迴了他“嗬嗬”兩個字,隨後就不肯說話了。


    “你若是能幫我解毒,我……”慕容寒的心底升起了一絲的希望。


    “你莫要說你要以身相許啊。”鬼醫哼道,“你這副病鬼模樣,我不要!”


    慕容寒……


    為何他好好的說話,這平章侯府的人總能叫人有種氣的想要殺死他們的感覺!


    還能不能認真點了?


    “不如這樣吧!”見慕容寒被自己給堵的臉又憋的通紅,鬼醫覺得甚是暢快,“我去和我們主子商量商量,咱們兩家侯府聯手吧!”


    “啊?”慕容寒一怔。


    聯手?


    什麽意思?


    這是什麽神轉折。


    見慕容寒愕然的看著自己,鬼醫不屑的一聳肩,“你不要告訴我你真的不知道這毒是誰給你下的!”


    慕容寒的臉色頓時一白。


    “你莫要胡說!”他有點艱難的說道。心思卻是已經飛轉了起來。


    他現在摸不清楚這平章侯府中人到底是想的什麽,就連杜憲想的是什麽他現在都吃不準了!


    之前他見杜憲,難道不是病入膏肓了嗎?


    慕容寒現在才有腦子去想剛剛發生的事情,實在是眼前這位叫鬼醫的江湖庸醫說話實在是太氣人了!


    “你們侯爺……”慕容寒試探的問道,“他是怎麽想的?”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鬼醫寒聲說道。


    這迴他倒是正經了。


    慕容寒聞言大震。


    “這麽說杜憲他知道……”他將後半句生生的截斷,因為他忽然警覺,不知道這平章侯府裏麵演的是不是杜憲與太後串通勾結想要套他話的戲碼。


    “這些事情等我替你收針了之後,由我們侯爺與你詳談。”鬼醫擺了擺手說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慕容寒此刻的心情已經是不能用複雜來形容了,那真是太太太太複雜了!


    他早就隱隱的覺得杜憲不是他所見的那般,但是他又一直不願意去相信杜憲該是個什麽樣的人。


    杜憲對他兒子百般糾纏,做下的那些事情讓他也不能去真正想象杜憲原本的樣子。


    但是很多事情就擺在眼前,他長樂侯府的侍衛打不過平章侯府的侍衛,表麵上看就是一個笑話,但是實際上呢,細思極恐。


    杜憲原本已經被太後厭棄了,聽聞他在年初去宮裏朝拜的時候吃了好大一個閉門羹。但是不足半年的時間就重新迴到太後的麵前,成為太後的寵臣。


    若是沒有點手腕和心思,誰能複起的比杜憲還要快!


    前些日子宮裏鬧刺客,聽聞好像就是針對杜憲的……因為隻有杜憲撞見了。


    再前一段時間,還是宮裏鬧刺客,原本是要劫持陛下的,又是被杜憲給撞破,不光保住了陛下,還拿住了刺客,更是壞了刺客將此事嫁禍給雲氏宗親的計劃。


    這些事情原本看看都不算什麽,但是聯係起來想想,就有很大的問題了。


    杜憲這種出了名的弱雞,恨不得三步一倒病歪歪的體質,靠的是什麽能兩次從刺客手中脫險?


    還有眼前這位麵目已經完全被毀的江湖人,他一見自己,初初一診脈就直接斷言了他是中毒的。


    平章侯府之中究竟還藏有多少如他一樣的能人!


    杜憲手中到底還有多少資源可用!


    慕容寒細細的思量下來,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看向了鬼醫。


    鬼醫眼睛再度一翻,“你看我作甚?”


    慕容寒本是有事情想要問他的,一聽他的調調,就不想再問了。


    “你有話就說!”鬼醫是看穿了他,笑道,“莫要憋著了,你都一臉便秘的樣子了,再憋著……嘿嘿,別憋炸了自己。”


    慕容寒……


    算了算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就不能和平章侯府的人較真,和他們較真,氣傷了的職能是自己。可是他還是想大聲的嘶吼一聲,平章侯府的人實在是太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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