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侯爺是吧?請伸手。”


    就在慕容寒看著杜憲走神的時候,鬼醫已經不知道怎麽就到了他的身側。


    慕容寒一驚。


    即便他現在虛弱了很多,但是基本的武功還是在的。


    這個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移動過來,簡直如同鬼魅一般,這種身手,就是在他鼎盛時期都做不到。


    平章侯府究竟是個什麽地方?


    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這真真假假的,既有藏龍臥虎之相,又有外強中幹之勢……著實的叫人摸不著頭腦。


    所以……


    慕容寒地垂下了眼眸,他到底是小看了杜憲了!


    “侯爺?”鬼醫見慕容寒那臉色跟走花燈一樣的變來變去,隻能再叫了他一聲,“診脈吧!”


    這老東西,鬼醫是一直不喜歡他的。


    古板,迂腐!


    若是依照鬼醫以前的脾氣,不暗中在給他來上幾針已經算是慕容寒運氣好的了。


    隻是人家的兒子厲害啊,打小就勾的他們家小主子神魂顛倒的!


    鬼醫真是扒拉半拉眼皮都看不上慕容家那一對父子,老迂腐生了一個小迂腐,都迂腐到一起去了。


    偏生自家小主子就吃小迂腐那一套……真是沒辦法!


    慕容寒這才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來。


    鬼醫用兩根手指拈來了一個塞滿了草藥籽的診脈包給慕容寒墊在了輪椅的扶手上。


    鬼醫動作上帶著的這點輕慢之意落在了慕容寒眼底,讓他多有不悅。


    不過他還是忍了。


    今日本就是他上門來求人!


    實在不宜生氣。


    鬼醫將手指按在了慕容寒的手腕上,本來低垂著的眼眸忽然精光一閃。


    好在他帶著黑色的幕笠擋住了他的目光,不過慕容寒還是感覺到了這人手指按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


    “怎麽?”慕容寒不動聲色的問道。


    他的這個毒……就連禦醫都診不出來,隻說是他在戰場上凍傷了心肺所致。


    他就不信了,這個什麽神醫能看得出來。


    杜平湖那人以前是認識不少江湖之中亂七八糟的人,也庇護了不少江湖中人。這杜憲口中的神醫應該就是從江湖來的。


    看他這一身的江湖習氣就知道了。


    鬼醫的嘴角暈開了一點點的淺笑。


    “侯爺身子骨不太好啊。”他淡淡的說道。


    這不是廢話嗎?


    慕容寒不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身體不佳。“讓神醫多費心了。”慕容寒說道,語氣之中帶了幾分嘲諷之意。江湖中人,騙騙杜憲那種黃口小兒也就算了。以杜憲那種身體,從小就是用各種珍貴藥材堆砌起來的,能


    活到現在雖然說是不容易,但是也不是什麽太難做到的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江湖人的功勞了。


    “枯寧草與六眼寒冰蟾的毒加在一起。侯爺還挺的住嗎?”鬼醫忍不住笑道。


    慕容寒的臉色驟然發白。


    “你……”他的聲音幾乎都顫抖了起來。他遍訪名醫都沒曾看出他身上到底是什麽毒,每個人都說他是凍傷了的緣故,傷及肺腑,體寒氣虛。隻有他自己堅持認為自己應該是中毒了……因為隻有他自己最了解自己


    的身體。


    如今這事情被人一語道破,怎麽能叫他不震驚!


    “你……說什麽?”慕容寒顫聲問道。


    “嗬嗬。好話不說第二遍!”鬼醫見自己的話起到了成效,索性收迴了自己的手,笑眯眯的看著慕容寒。


    有幕笠遮擋,即便是如此,慕容寒都感覺到眼前這個渾身籠罩在黑衣之中的男人似乎是在嘲笑他。


    “你……”慕容寒又氣又窘。


    他是長樂侯,即便現在長樂侯府大不如前了,至少長樂侯府功勳還在,任誰見了他都要好生的喚了一聲侯爺,就算是陳良見了他,大麵上也是禮儀周全的。


    隻有這裏,隻有在這平章侯侯府,他才會時不時的感覺到莫大的屈辱之意。


    “你什麽你?”鬼醫冷笑了一下,“想要活下去嗎?想的話就求我啊!”


    媽的,被這老頭子憋了好久的氣,今日算是都出還到他身上了!


    就算是這死老頭子開口求了,也不見得他就會應了,還要看他心情好不好……雖然鬼醫知道杜憲是一定會求他救人的,不過能氣上一次也是一次。


    慕容寒感覺到真是有一口氣升起來,堵在他的喉嚨口上下不得!


    “嗬嗬。”他單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冷冷的看著鬼醫,“你說本侯中毒了,難道本侯就真的中毒了?江湖庸醫!便是禦醫都看不出本侯中毒的事情!”


    他環顧了一下這涼閣裏麵的人,他的身後站著兩個從慕容侯府過來的近衛,都是他的親信,可以信的過。


    但是這涼閣之中還有平章侯府的人!


    毒是陳良下的,他之所以還能苟延殘喘到現在留一條命迴來,自是有他的道理的!


    是陳良故意留著他的一條命,沒讓他死的太快。沒讓慕容家如同安陽侯府一樣悉數死完。


    隻要他還活著,慕容軍的大部分都不會起疑,慕容如玉不會過激,他心底清楚明白的很。其實他們全家的命早就被陳良拿捏在手中了。


    慕容侯府與安陽侯府不一樣,慕容軍當年縱橫大齊,是大齊當之無愧的第一王牌。慕容軍之中最出名的便是衷心。


    若是慕容家人都死絕了,慕容軍很難被掌控,他們會轉投慕容如玉,認慕容如玉為新統帥!到時候陳良要對付的就是他的兒子!所以隻有他自己這樣屈辱的苟活著,用這殘破的身軀當成一道無形的盾牌才能護住自己的兒子。讓慕容軍的人親眼看著慕容寒將慕容軍的兵符交到陳良的手裏,陳良才能


    慢慢的消化分化掉慕容軍的諸將,而不是下令誅殺所有反抗陳良的將領!


    慕容寒的手死死的摳在自己的輪椅的扶手上。


    他的一雙眼睛帶著怨怒的看著杜憲!


    杜憲的人為何要揭穿這個事情呢!


    為什麽要讓他正視這個他自己都不願意正視的事實!


    他幾乎可以看到一個貪生怕死的自己就站在自己的麵前瑟瑟發抖!


    他是可以豁出去!可豁出去的後果呢?若是他反抗,不肯交出慕容軍的兵權,或許陳良不會這麽容易掌權,可是他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是分裂整個大梁嗎?本就大敵當前,在他發現自己是被陳良下毒的時候


    已經是陳良把持住大部分的兵權了。而且先帝與杜平湖已經身中毒箭,積重難返!那時候他所有的軍情奏報都是要通過陳良才能送到先帝的手中。就連慕容軍之中也被陳良安插了奸細進來,有一段時間,他連自己都快不敢信任了!他若是真的那麽做了


    !就是送慕容軍的人去死?他死一個不要緊,可是他還有慕容如玉啊!


    家中還有他叔伯兄弟們留下的一大家子孤兒寡母啊!


    難道他們慕容家為大齊流的血還不夠多?需要將他們全家的命都填上才肯罷休?


    慕容寒隻覺得自己心口一陣氣血翻湧,他死死的按住自己輪椅的扶手,雙眸赤紅的緊緊盯著杜憲,“平章侯,飯可以亂吃,可話卻不能亂說啊!”


    誰知道這平章侯府之中有沒有陳良的耳目!


    若是今日他中毒之事傳出去,陳良怕是真的要對長樂侯府和平章侯府一起下毒手了!


    他都忍了這許久了!不能就這麽被杜憲給揭開所有的傷疤與事實!慕容寒才說完這一句話,翻湧的氣血就讓他如同虛脫了一樣的陷落在輪椅之中,他的喉嚨一甜,一股腥氣頓時直衝他的腦門,他一張嘴,一口殘血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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