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打針強心,不能讓他咽氣。”江月樓對手下道。


    手下打了一針強心,沒過一會兒他便清醒過來,大口喘氣,十分虛弱。


    江月樓拿出了一台筆記本,打開了攝像。


    手下走到我身邊將我粗魯拽起,用刀尖輕輕點了下我的喉嚨。我嚇得渾身發抖,大氣都不敢喘。


    “當初你怎麽陷害的我父親,一五一十說出來。不然崩了你。”江月樓把槍口低在舅舅的腦袋上,扣動扳機。


    “別!別別…好…好,我說…”舅舅虛弱道。


    舅舅皺著眉頭,表情痛苦帶著一絲猙獰,嘴唇慘白:


    “當初……那批貨我打算運往新加坡,本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江誠宇是我的秘書,我一直很信任他,大小事情也都交代他去辦,誰知他在交易那天卻突然勸我罷手,還威脅說已經把談話過程錄音,手機錄音片段已經傳送到他妻子那裏。”


    說到這舅舅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地嘲笑:“…我也是吃驚他會做出這種蠢事,掙到分他一杯羹誰都有甜頭不很好嗎?!好日子他偏偏不要。當時消息已經被他泄露出去,眼看著船就要被查,再轉移貨物已經晚了,是他賣了我!他先不仁!我也隻好保全自己把事情全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怎怪得了我?!”


    江月樓用手槍使勁砸向舅舅的後腦,肩膀憤怒地微顫:“貪得無厭的人渣!陷害人還敢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你他媽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他?!”


    視頻還在錄製,舅舅疼的呲牙咧嘴,醜態、貪婪和自私毫無保留的展現在我麵前。這根本不是我印象中那個和藹高大慈眉善目、那個曾看起來十分偉岸的舅舅。


    一聲巨響打破了倉庫內緊張的氣氛,響聲過後,倉庫鐵門不知被什麽劈開,斷成兩截倒在地上,頓時塵土飛揚。


    江月樓和手下大驚,集體迅速端槍對準了倉庫入口。


    “呸呸呸…這麽多灰…髒死了!”一個聲音聽起來很空靈的男孩子嫌棄說道。


    所有人嚇得不輕,保鏢們對著那個男孩一通開槍亂射。


    可那男孩竟不耐煩地拍起了衣服上的土:“咋說呢,你們真的是在浪費子彈。反正你們都活不過明天,我也沒必要演戲了。”


    保鏢們發現這個男孩怎麽打也打不死,表情都跟見了鬼似的驚恐害怕,當灰塵落下,男孩走近時,我才看清他的模樣。


    …好生精致漂亮的一張臉!……


    可是這張臉在好像哪裏見過?為什麽覺得這個藍發男孩如此眼熟?


    “大叔?!不是吧,大叔你怎麽又跑這兒了?”藍發少年吃驚道。


    大叔…?


    對啊!…這小子不是我在被黑車司機打暈後救了的那個藍發少年嗎!


    “是你!…”我的話音還沒落,藍發少年已經移到我身邊,直接踹飛了那個拿刀抵著我喉嚨的手下。


    我身體一脫力跪在地上,藍發少年連忙扶我起來,擔心地看著我:“大叔!你咋這麽倒黴啊?沒事吧?怎麽被他們糟蹋成這樣了?”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子彈打不死你?!”


    “就先別管這個了,我先把他們解決了再說。”


    江月樓和手下一看情況不對,拿上電腦準備撤離。正當他們準備離開時,一聲爆炸巨響震耳欲聾,短短幾秒內整個倉庫被震得開始坍塌。


    “臥槽!!說炸就炸啊!怎麽不提前通知一聲!!”藍發少年急得大罵。


    房頂的水泥和地麵上的土大量散落砸到了倉庫內,眼看就要砸中江月樓和舅舅他們。


    我急得大喊:“…小楊!!快跑啊!!!!”


    江月樓望著已經來不及躲避的水泥塊,看了我一眼,對我笑了笑,好像在說些什麽。


    巨大的坍塌聲覆蓋了他的聲音,我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麽,隻是感覺他的唇形像是在說:“對不起。”


    說完,天花板的水泥掉落,塵埃四起。瞬間過後,我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


    我腦袋一嗡,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幾個人的說話聲吵醒。


    “大白話!你特麽炸倉庫怎麽不提前說一聲?!你是不是想著把我也炸死在裏麵算了?!幸虧炸藥不多!!”


    “嘖。木頭你這話怎麽說的,誰知道你還在裏麵啊?!都說了要開始炸倉庫了,七爺也以為你早出來了,誰特麽知道你還跑裏麵幹架去了啊?!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我!你大爺的!我當然是去找虞美人算賬啊!”


    “行了行了,你們別吵了,都多大了,還跟幾歲小孩似的。”


    “主人您沒事吧?”“沒事沒事,小白咱們還是趕緊把殘局收拾下跑路吧。”


    我咳了兩聲想坐起來可還是渾身無力。


    “大叔你醒啦!”藍發少年見我起身,連忙走來將我扶起。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我的頭還有些微疼。


    “大叔你放心,我們不是警察,但也不是壞人,剛才倉庫就是我們炸的。”藍發少年道。


    “你們!…我的舅舅還在裏麵,還有小楊…小楊!…”我虛弱地爬起,看著不遠處已經化為廢墟的地下倉庫哭了出來。


    “為什麽要炸掉!你們本事這麽大就不能把他們抓起來交給警察嗎!一定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解決嗎!!”我大吼道。


    “小楊?你說的這人大概就是那個716吧。他可是虞美人,是沿海三省的毒梟。他不該死嗎?這兩個倉庫儲存著大量毒品和製毒工具,你知道這些毒品被他們賣出去會害死多少人,又會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如果這件事真像你說的這麽容易解決,我們又何必費這麽多周折來炸倉庫呢。”抽煙的男孩冷冷道。


    “大叔,對於你舅舅的死…我很抱歉,當時如果我來得及救他出來…”藍發少年有些自責。


    我逐漸冷靜下來,擺了擺手:“…我也沒資格說這些話,你…救過我兩次,我很感激,謝謝你……”


    是啊,如果不是我舅舅當初造的孽,根本就不會有虞美人這個人的出現,更不會有這麽多被毒品所害的人…小楊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他也不會死…


    “報應啊…”


    一想到這我心裏就像是灌了苦水一樣,痛的說不出話來,不停抽泣。


    “姓楊的…你這個混蛋…”


    我坐上藍發少年的車離開了這個鬼地方,從小道行駛,可以聽到遠處公路的警笛聲。


    老宅坍塌的倉庫廢墟成了小楊和舅舅的墳墓,他們被埋在了這裏,秘密似乎也被埋在了這裏,等待著有朝一日被人發現。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他們的恩怨就此結束。而我的世界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楊星閣這個人一樣,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藍發少年至始至終都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他們把我送到家後什麽都沒說便離開了。


    我聯係上了母親,報了平安,為了不讓她擔心編了一個謊,說我的手機丟了,這幾天因為出差工作忙一直沒有顧上買新卡。


    母親沒說什麽,隻是埋怨了幾句讓我以後長點心。


    這次的事情在我們內部成了極密事件,本出差三個月,結果不到一個月我就被調迴單位,而我的身體和心髒也因為少量毒品和藥物攝入帶來的副作用,不得不住院治療。


    兩周後,我迴到了單位。


    “聽說小胡其實是他舅舅的私生子!”“哎?不是吧?”


    “真的假的?別瞎說啊!”“我也是聽說那個事件,好像他舅舅拿命換的他,如果不是私生子誰會這麽做?”“怪不得,看他平時傻不拉幾的,不靠關係怎麽進的咱們科室?”“真沒準~”


    我在樓梯拐角假裝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等他們走了我才出來。


    見怪不怪的場麵了,當麵誰都是笑臉相迎,背地裏卻是互相捅刀子的垃圾。


    迴到辦公室看了一眼小楊空空的位置,心裏也空空的。


    “哎哎!你上網看了嗎?大爆料!”平時說話從不走腦子的小劉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打斷了我的思緒。


    “什麽爆料?”我有些不耐煩。


    “副關長的視頻啊!網上現在瘋轉,趕緊去看,再不看就被封…”小劉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同事強行拽走。


    我不用聽也能猜到他是在告訴不知情的小劉那個他口中的副關長正是我的舅舅。


    舅舅的視頻?…什麽視頻?…等等!難道是…


    我的手有些抖,急忙打開百度快速搜索關於舅舅的新聞視頻,果然,從外網搜索打開連接後,播放的視頻正是那段在倉庫裏小楊逼著舅舅錄製的澄清事實的那段對話!


    我的雙手不停顫抖,捂著嘴,以至於不發出聲音,心髒在狂跳。


    也就是說…他…還活著!他沒有死!


    我的心緒瞬間變得煩亂起來,不知是喜是恨,是驚還是憂。但是當我知道他還活著的時候,一直揪著的心好像突然就這麽鬆開了。


    他的仇報了,事情的真相也浮出水麵,基地沒了,那他現在會去哪裏?還要做什麽?


    他是否會來找我?


    可這些都沒有關係了,我現在滿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隻要他活著就好。


    想見他,哪怕就見一麵。


    一周後的傍晚,我在超市選購晚餐用的食材,挑東西時無意瞟了一眼擺放紅酒架子,感覺那邊站著一個身形看著頗為眼熟的人。


    我探頭去看,那人剛好轉身,在他轉身的一刹,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小楊!”我喊了出來。


    他一愣,迴頭看了我一眼,便急忙躲開。


    我顧不上購物車裏的東西,快速追了過去,結果在附近貨架找了半天都沒發現他的身影。


    我急忙跑出超市,開始四處搜尋。外邊的路燈很暗,超市出入口人群很多,馬路來往車輛的鳴笛聲,路邊攤的吆喝聲,超市促銷價格的叫賣聲此時聽起來都很讓我感到十分心煩。


    “小楊!你出來!你別躲著我!我有話跟你說!”我發了瘋似的到處找他。


    就當我離超市越來越遠,心如死灰,準備放棄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你不會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我愣在原地,不敢迴頭,我怕一看見他就會控製不住自己,害怕他會再次消失,永遠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眼淚奪眶而出,我的迴答幾乎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對…喜歡。”


    我緩緩轉過身,看到他的臉上多了些憔悴,眼神閃卻著光。


    他望著流淚的我心疼地笑了笑:


    “我那樣對你,殺死了你舅舅。難道不該恨我嗎?”


    “我恨你。舅舅欠的債用命還了你,是,我恨你,你那樣折磨我侮辱我,甚至利用我,根本把我當成工具,我是恨你。”


    “可是…可是…當我看到你被砸死,以為你死了時候,我的心疼的都要炸了……我並沒有任何大仇已報的快感,隻是…胸口一直悶悶的,疼的快要喘不過氣。我發現,根本恨不起來你…我…”我抽泣了起來。


    “小胡…”他頓了頓。


    “我知道不應該這樣…我好像鬼迷心竅了…覺得之前那個溫柔如水的小楊,那個對我好照顧我關心我,在我無助難過生病時,耐心陪伴我的小楊…才是你…那明明才是真的你!…可是你卻因為仇恨…因為仇恨把自己害成了這副摸樣!…明明你承受了那麽多的痛苦…”我哭得很厲害。


    “我的心好疼…我…找了你好久…這是怎麽了…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我拚命擦著留下的眼淚。


    他皺了皺眉,走過來,一把抱住我:“傻瓜。”


    “我…你…你才傻…”我有些語無倫次,在他的懷裏一直抽泣。


    “對不起……以前的江月樓,為了報仇,已經死了。那些生意不做了,我也累了,不想再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一天也不想。”


    他推開我,幫我拭去淚水,眼神很溫柔:“現在隻想過普通的生活…我還能陪在你身邊嗎?不知道你…唔!…”


    他的話沒有說完,突然開始吐血,當我迴過神時,摸到他後背插著的一把刀。


    而兇手早已不見身影。


    “…小…小楊…你撐住…”我拽住快要倒下的他,對路過的人大喊:“120!!!快打120!!!這裏有人被刀捅了!!報警!!快打求救電話啊!!!”


    我顫抖著拿出了手機:“你撐住!!你…撐住,我這就打電話!!”小楊卻抓住了我的手:“別…別打了,沒…沒用…你快走…他們可能還在附近,不…不能連累你…”


    “不!不要!!你不能放棄,你撐住,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你給我撐住!!”我拿著手機,急得大喊。


    小楊額頭開始冒汗,疼的臉都擰在一塊兒,說話越來越困難,努力扯出一個慘白的笑容:“你…真的喜歡我嗎…”


    我狂點頭:“我喜歡你!喜歡你!!你給我撐住…聽好了,第一眼看到你,第一次在我生病你照顧我時,我就喜歡上了你,所以你不能死…不許死!你不是要過普通人的生活嗎!你再堅持下,你想要的生活我可以給你,我陪你!…”


    “…救命!救…救救他!拜托救救他!…”我無助地對著路過的行人大喊。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小楊虛弱的望了我一眼,笑了一下,便咽了氣。


    “不…不不…不要…不要離開我啊啊啊啊啊!!!”


    小楊的屍體被警察帶走後,沒有葬禮,沒有家人,甚至連為他送行的人都沒有,他的骨灰放到哪裏沒有人知道,絕對隔離。更別說是我。


    我請了長假,躺在家裏不吃不喝,渾渾噩噩,什麽也不想幹,心如死灰。


    隻有腦子裏的迴憶一直亂閃。


    “小胡,你用的古龍香水啊”“你發燒了,我這裏有藥。”“走啊,喝酒去!我請你~”“別難過啊,你不是還有我嗎?”“你也玩英雄聯盟啊!組個團吧!”“我們是朋友啊,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也喜歡你…”


    騙子。


    傍晚,酒店。


    “老板,人做掉了。”


    男人點點頭:“幹淨點。”“是,老板。”


    男人甩開折扇,走到一個裝潢複古的歐式中廳,推開了門。


    廳內坐著幾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見他走來集體起身笑臉相迎。


    男人收起折扇點了一下,示意他們坐下,笑的燦爛:“哈哈哈各位久仰久仰!在下將離。”


    “大家都是朋友,客套就免了。”


    “應該的應該的!將老板您真是太看得起我們了!”


    “是啊!現在將老板把虞美人的生意都收了過來,真是如虎添翼啊!”


    男人放下折扇,擺擺手:“千萬不能這麽說,虞美人我十分敬佩,對於他的過世我深感惋惜。我將某人不過是替他把這生意做下去罷了。”


    “對對對!將老板做生意我們放心!哈哈哈合作愉快!!來,咱們一起敬將老板一杯!”


    男人端起酒杯,挑起的嘴角透著一絲貪婪:“合作愉快。”


    深秋。公墓。


    “伊凡…我和木頭來看你了。”


    南木拿了兩個豆沙包放到了墓前,緩緩跪下,低著頭看不見表情:“好久…沒來看你…對不起…”


    風有些涼,關古月把風衣的扣子扣上了兩個。


    “一直都沒臉來見你,現在…你的仇,我們報了。”南木抬起頭看著墓碑上的字。


    “不求你能原諒我,隻求你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這輩子…能認識你這個哥們,是我的榮幸。可我…當了你的哥們,卻是你的不幸…如果有來生,到時候…要殺要剮都隨你…隻希望我們還能繼續當兄弟。”


    關古月拿出一瓶酒,擺了三個瓷杯分別倒滿:“當初咱們膽小都不敢喝酒,現在也都能喝了…我和木頭敬你。”


    “一輩子的兄弟。”南木端起一杯酒水,灑在了碑前。


    臨君之喪,灑酒以決。


    “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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